皇贵君将他定下的三个人选,单独誊录下来。
至于陆少卿怀孕一事,他并未在意。
陛下在位十余年,除去前阵子淑君一事,后宫从未传出过半点喜事。
陆时晏这次,多半也是同淑君那次相差无几。
若是真有喜事,后宫早早便会有人传出,又岂会等到现在。
再有,女帝无嗣一事,宫中之人哪个不是心照不宣。
候在身侧的宫人见此,反倒神色焦急,试图再次提醒道。
“殿下,紫辰殿的陆少卿传出怀孕的消息……”
皇贵君放下笔,欣赏着他定下的三个人选,颇为满意。
陛下若是见了,定会夸赞于他。
想着,皇贵君唇角弧度渐深,面上流露出几分难掩的喜色。
对于宫人的话,丝毫不放在心上,只是冷嗤笑道,“急什么。”
“他一个小小少卿,能有什么怀孕有喜,不过就是他们这种卑贱之人的争宠手段罢了。”
他贵为皇贵君,又怎会心胸狭隘到去在意这些卑贱之人的争宠手段。
不管他们怎么斗,也永远爬不上他如今的位置。
想着,皇贵君合上册子,将誊录的纸张一并卷起带上。
起身道:“摆驾御书房。”
相较于无关紧要的陆时晏,如今的他,已经迫不及待要迎接陛下对他的夸奖了。
宫人几次掀唇,话至嘴边又咽了回去,“是。”
御书房。
女帝忙于处理公务,对于皇贵君的不请自来,她神色淡淡,头也不抬问。
“不在云景宫待着,找孤何事。”
轻飘飘的语气带有几分不耐,惹得皇贵君心下颤了颤。
他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重新拾起笑意走上前,“陛下,这是臣侍特意拟定的三个人选,便想着拿来给您看看。”
“除去镇北候家的小世子外,还有……”
女帝笔下一顿,余光瞥见名单上三人名字,她柳眉微蹙,语焉不详问。
“将这三人选出,又是何意?”
皇贵君怔愣一瞬,“陛下,这三人便是臣侍为了凤鸣国继承人一事,特意在宗族名单中挑选出较为合适的三个人选……”
“呵。”女帝轻笑出声,本就清冷的面容漾开笑意,着实惊艳了皇贵君。
正当他等着女帝夸奖之际,下一秒——
女帝半眯起眼,嗓音骤然冷下,面色温怒。
“孤倒不知,孤曾几时下过令,命皇贵君自宗族名单中挑选继承人?”
“陛下……”
皇贵君傻眼了,一时间捉摸不透女帝的意思。
“这……此事是皇太君吩咐臣侍……”
女帝眸色微沉,唇线拉直,面露不悦,斥道。
“简直荒谬!继承人一事,孤从未命人安排,此事就此作罢,往后若再擅作主张,孤定不轻饶。”
皇贵君:“…!”他神色怔愣,难以置信抬头看向女帝。
眼底迅速泛起一丝慌乱,攥紧了手中尚未拿出的册子,略带紧张开口道。
“陛下,可是这三人……”
这三人,都是他斟酌再三才挑选出来的……
“够了!”女帝猛地合上奏折,面色猛沉,不悦道。
“孤说此事就此作罢,皇贵君是要忤逆孤不成!”
眼看着女帝动怒,皇贵君扑通一声,忙不迭跪下。
“臣侍不敢!”
“只是这三个人选是臣侍特意挑选,皇太君更是特意嘱咐臣侍……”皇贵君心底陡然添上一抹慌乱,他想不清缘由,只得搬出皇太君,咬咬牙,道:“…陛下无嗣,应以大局为重,早日自宗族名单中选定继承人……”
“放肆!”
“碰!”
女帝神色一沉,心里的怒火陡然攀升,手中奏折猛地被她丢了出去。
‘碰’的一声,重重砸到皇贵君的头,痛意传来,连带着头上发饰都歪了几分。
皇贵君身子瑟缩了一瞬,只觉得背脊都窜过了一抹冷意。
他忙俯首在地,不敢应声。
无嗣!
又是无嗣!
身为帝王,她在位十余年,苦无子嗣,始终是她的痛。
若是换做以往,她定然寻不到理由反驳。
但如今——
女帝清冷如月的眼眸中盛满了冷意,“陆少卿已怀孕月余,皇贵君为何还称寡人无嗣,究竟是何居心!”
闻此,皇贵君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心下慌乱更甚。
他猛地抬头,慌乱的神情还未散去,眼底满是错愕,衬的面上多了几分滑稽。
“陆,陆少卿……”他感到喉咙干涩,几次动了动唇,才勉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陆少卿当真怀孕了…?”这,这不可能!
说起这事儿,女帝面上洋溢着喜色,“自然是真,身怀皇嗣一事,如何作假。”
愉悦的心情散去,女帝沉下脸,精致的眉眼染上怒气,语气不悦道,“倒是你,皇贵君,孤对你很失望。”
“外界传言,无嗣一事,民间信访也便罢了,你贵为皇贵君,竟然也相信那些荒谬的传言。”
皇贵君难以置信,脑子里乱作一团,小小少卿,那个卑贱之人,竟真的怀孕……
一想到此,皇贵君只觉得左心口传来犹如针扎般痛意,竟口不择言脱口而出道。
“陛下,陆少卿身份低位,谁知他肚子怀的到底是不是皇嗣!”
“放肆!”
女帝神色顿时猛沉,挥袖起身间掀翻了桌上杯盏,怒道。
“皇贵君,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当着孤的面污蔑皇嗣!”
话音未落,皇贵君身子便是一僵,顷刻间只觉全身冰凉。
他,他竟将他心中所想……真真切切说了出来!
意识到错的皇贵君慌忙匍匐上前,抓着女帝的衣角试图解释道。
“陛下,臣侍,臣侍不是这个意思……”
“碰!”
女帝毫不顾惜,抬脚便踹。
即便皇贵君捂着头痛呼出声,女帝冷凝的眸光不带情感。
“孤的小帝姬,也是你能污蔑的!”
“来人,将皇贵君拖下去,杖二十,没有孤的命令,不得擅出云景宫。”
“是。”
梅寻动作很快,毫不顾惜皇贵君的身份,着人将他拖了出去。
皇贵君通红着眼眶,执拗般望着女帝,隐于袖中的手紧攥着那本宗族册子。
即便他高呼知错,也仍唤不来女帝对他的半点怜惜。
他没有等到女帝的夸赞,只等到了女帝亲口下令的‘杖二十’。
云景宫。
行刑是曲芳芳亲自带人动手,二十大板,毫不留情。
宫人动作放轻,小心翼翼给他上完药,迅速离开寝宫。
偌大的寝殿空荡荡,竟只余下他一人。
皇贵君趴在床榻,眼泪止不住的流。
他的手中还紧攥着那本册子。
先前将名单递给女帝时,见女帝神色隐隐不对,他便及时将册子收回。
再次翻开册子,皇贵君仍不死心。
“不过是怀孕月余罢了,他肚中的孩子能不能成功生下尚不得知。”
“本君还没输——”他也绝不会输!
他贵为皇贵君。
后宫第一个孩子,只会是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