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见真张狂的声音刺耳而又难听,但白昊君却只能沉默地闭上双眼。
“不要想着挣扎,这是五毒离开风雨间时,我专程找他调配的毒药,”白见真面上一脸得意,“你猜得没错,针对的自然就是你。”
白昊君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沉默地盘坐在地,面上的蜡黄之色越来越重,隐隐之间还有泛青的趋势。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那个贱种,若不是他,我又怎么会有如此良机,”白见真笑得越发癫狂,“以你的功力,即便是五毒,也不敢说自己能够毒倒你。”
“说来也是好笑啊,你一直中意的私生子,却将你亲手送上了鬼门关,实在是有趣啊。”白见真缓缓走到白昊君面前,看着白昊君已经面如死灰的面容,拍了拍白昊君的面颊,欢声道,“父亲,不要着急,稍等一会,二叔很快也会下来陪你了,”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接道,“哦,我忘了,你刚刚杀了白绮罗,我马上还会将那个贱种送来见你,想来你这一路还是会很热闹的。”
白见真站起身来,背对着白昊君张开双臂,大口呼吸着自由畅快的空气,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感到高兴的呢。
但他很快焦躁起来,外面的喊杀声并为止歇,反而更加激烈了起来。
“你在等什么?”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焦躁,白昊君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将白见真吓了一跳。
白见真强作镇定,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面容枯败的白昊君,顿时放下心来,“万事俱备,我等的,自然是好消息。”
“恐怕你等的好消息,并不会来。”正得意间,一个冷漠的声音骤然从白见真身后响起。
白见真闻言顿时身体一僵,缓慢转过头去,对面之人,不是白昊齐又是谁。
只见白昊齐身披甲胄,手执长剑,剑身之上,还在缓缓滴落着鲜血,而在他的右手,提着的,赫然就是刚刚前来看望白昊君的白奉乙。
白见真面色剧变,看着面若鬼神的白昊齐,不由得连连后退,“不,不,不可能的,你怎么可能杀了他?”
白昊齐猛然将手中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头颅扔到地上,头颅咕溜溜滚到白见真脚下,正大睁着双眼,死死地盯着白见真,不知是不是在恨他将自己骗上了绝路。
“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也敢在老夫面前耍弄。”白昊齐一甩剑身上的血迹,回剑归鞘。
白见真依然一脸不敢置信,犹自挣扎地喊道,“哈哈,你们以为,我就这些后手么?”
话音刚落,一个被捆得犹如粽子一般的年轻人被抬着扔进了幔帐。
白见真霍然一惊,仿若心头被猛锤了一下,定睛细看,不是白奉丁又是何人。
“现在呢?”白昊齐面上浮现诡异的微笑。
白见真犹如一滩烂泥瘫倒在地,只要白昊齐还在,自己的计划就不可能成功。
“不,不,你不能杀我,老不死的死了,我是风雨间唯一的继承人。”白见真犹自挣扎地喊道。
白昊齐看着眼前的可怜虫,无奈地摇了摇头。
“可惜我还没有死。”一个冰冷异常的声音从白见真身后传来,让他彻底瘫软在地,白昊齐猛然抽了抽鼻子,面上露出了嫌恶的神色,似乎终于明白了为何自己的大哥如此不喜欢这个嫡子。
听见这个声音,白见真面上再无一丝血色,缓缓转过身去,当即吓得瘫倒在地。
站在他身后的,赫然就是刚才已经面色灰败、半只脚迈入阎王殿的白昊君,而此刻,白昊君正面色如常地站在他面前。
结果已经很显然,白昊君刚才的一切,都是伪装出来的,甚至于这有可能就是白昊君与白昊齐设的一个局。
白见真勉强张了张嘴,半晌方才吐出一句话,“你为何没有中毒?”
白昊君闻言,面上露出失望神色,“你忘了,当年是谁将五毒带回风雨间了吗?”
白见真并不笨,相反,他是个极其聪明的人,所以他很快想通了其中关节。
一个当年能够完好无损地擒住五毒的人,又怎么可能对五毒所调制的毒药不熟悉?
只不过他错估了形势,认为白昊君已经重伤,终归是他心中还抱有一丝侥幸。
不过想来也是,对于白昊君这样几近无敌的人,又有谁心中不会抱有侥幸呢?
如此至少还有放手一搏的勇气。
但现在,白见真的放手一搏失败了,而且失败得很彻底。
白昊君扯起一条白巾,擦去嘴角的鲜血,直接扔到白见真的身上,冷声道“你与兀鲁尔哈勾结一事,我会当做不知道,自己回间内领罚吧。”
白见真面如死灰,连滚带爬地膝行至白昊君身前,抱着白昊君的大腿大声哭嚎哀求起来。
只不过此刻白昊君的脸上,已经满是嫌恶。
“带走吧。”白昊君挥了挥手,幔帐内骤然闪现两条身影,身着与幔帐相近颜色外袍的他们,白见真甚至都没有察觉到他们是如何出现的。
两人抱拳向白昊君微微躬身行了一礼,直接拖着白见真离开了幔帐,甚至于将白昊齐都忽略开来。
但白昊齐面色如常,似乎根本不在意受到如此对待。
“白昊辰呢?”白昊君冷声问道。
白昊齐面露不忍之色,但见白昊君面色不善,一双眼中满是寒光,轻叹一声,轻声道,“带上来吧。”
话音刚落,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被两个同样身着白色外袍的年轻人押送进来,直接按着跪倒在地。
“你可曾后悔?”白昊君看了看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兄弟,半晌没有说话。
白昊辰嘴中的破布被拔掉,张口吐出两口唾沫,连带着将最终的丝絮吐了出来,抬头冷眼看着一脸冷漠的白昊君,“你死不足惜。”
白昊君低下头去,看了看满脸恨意的白昊辰,挥了挥手,一个白袍青年走过来,从腰间拔出弯刀。
下一刻,白昊辰挣扎了两下,彻底失去了动静。
在他的对面,一片洁白的幔帐被喷溅出来的鲜血染成了血红。
而此刻,地面上的白奉丁,已经忍不住哭嚎起来。
“他是谁的儿子?”白昊君冷声问道。
白昊齐打量了地上的青年两年,沉声道,“白昊文。”
“原来是那个老匹夫。”白昊君面露轻蔑之色,“当年让他前往川西,却死活推脱不去,否则也不会成就了我。”
“推出去吧,别脏了这块地。”白昊君仿若处置一只牛羊一般打发了白奉丁,却见白昊齐抬手拦住了,“白昊文那边?”
白昊君看了一眼白昊齐,冷笑一声,白昊齐心中轻叹,白家族老之中最大势力之一的白昊文,就此宣告落幕。
外面的厮杀声暂息,白昊君与白昊齐并肩走出幔帐,只见周围已经是一片血火,看来白见真得到白奉乙的报信之前,已经是早有准备,甚至于当白昊君带伤返回幔帐之时,就已经被关注着他的白见真盯上了。
“杀了多少人?”白昊君抬眼看了一眼依然在缠斗的城西城头,冷声问道。
白昊齐犹豫片刻,方道,“约莫一千余人。”
白昊君面色如常,声音更冷,“难道你也要欺瞒于我吗?”
白昊齐面色微动,无奈叹息道,“五千余人。”
白昊君如此方才点了点头,“五千啊,五营军士,就如此这般被这个逆子夺去了性命。”
顿了顿,白昊君看了一眼缓缓出现在城西的旗帜,轻声道,“看来看热闹的,远远不止兀鲁尔哈啊。”
白昊齐顺着白昊君视线看过去,不由得面色微变,“他怎么来了?”
“他如何会不来?”白昊君反问一声,白昊齐一时间无言以对。
是啊,白奉甲如何会不来。
旁人不了解白昊君,白昊齐又如何不会了解?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所说之人,白昊君定然是在其中。
即便逐鹿山投降,恐怕白昊君也不会留下太多人。
白城初战,百业待兴,大量的劳工又从何而来?
这也是白昊君从始至终带着一大批流民,而且源源不断制造流民的原因。
当风雨间发生内讧之时,远远站在城头上的兀鲁尔哈面色如常,既没有喜色,也没有感叹,很好地扮演了看客的角色。
“本官很好奇,为何大将军没有派兵趁机偷袭。”吴法言斜靠在白城宽阔的城墙之上,似乎想起了与当初风华正茂的帖木儿城头夜对时的场景,淡笑着问道。
“人家家里的事情,我们又如何好干预太多。”兀鲁尔哈转过身去,看了看依然在城头之上厮杀不已的风雨间众将士,不由得叹息道,“风雨间,白昊君,果然是我一生之敌啊。”
吴法言对于兀鲁尔哈与白见真之事,隐约知晓大概,毕竟对于白见真送信至城中之事,兀鲁尔哈并未对二人隐瞒。
可惜的是,白见真太过年轻,太低估了白昊君与兀鲁尔哈这两只老狐狸的耐心。
“难道你就未曾想过,扶持那个年轻人一把?”吴法言有些好奇地问道,似乎忘了自己也是一个年轻人。
兀鲁尔哈仰头看了看昏黄的太阳,冷笑道,“太阳哪怕要落山了,它也依然是太阳。”
吴法言沉默片刻,对怀着与自己一般梦想的年轻人遥遥致哀,可惜的是,自己成功了,他却失败了。
不过这个世上有多少吴法言呢?
二人话音刚落,风雨间周围隐隐约约的火势也彻底被扑灭,周遭的营帐,似乎根本没有受到影响一般。
而此刻,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西侧突然出现的大军所吸引。
一杆由破头碎步拼凑而成的大旗异常显眼而又夺目,在旗面之上,霍然画着一头狼。
白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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