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闫云山身死,吴法言不由得暴怒,大喊一声闫云山,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不由得手下攻势更急,但他面对的是白奉甲。
白奉甲见随着闫云山身死,蒙军攻势减缓,心中顿时大定,雪寂刀呼啸狂舞,将吴法言攻势一一化解。
邦察紧随大军而来,顾不得其他,当即接手大军指挥,接过手下递上来的箭囊,连珠箭射落第四道防线的守将,腾身而起,空中连发三箭,接连射死三名守军,刚刚因为闫云山身死掉落下去的士气顿时大振,而被逼到无路可去的蒙军更是被激起血性,直接用身体撞开拦在前面的拒马桩和死树做成的壁垒,继续如洪水般向前淌去。
反倒是白狼在其中起到了莫大的震慑作用,纵身来回翻腾,将无数蒙军逼迫得后退,让蒙军向前的攻势为之一顿。
白奉甲心中稍安,全力应付起吴法言。
而在山门前的吴清堏等人,见前方攻势减缓,心中也随之稍安,将吴清齐等一众高手牢牢地拖在了山门处。
紧紧坠在蒙军身后的言叙文见状,站起身来,轻笑道,“看来该给蒙军加一把火了。”
说完快速整军,全军压上,朝着对面的帖木儿而去。
真金见状,不由得微急,走到帖木儿身旁劝道,“小王爷,此处危险,你还是先行撤退吧。”
帖木儿却也知晓,若是自己此刻撤退,恐怕蒙军后军将彻底松散,那么即便自己能够成功从此处撤离,恐怕也难以摆脱风雨间的攻势。
见帖木儿坚定地拒绝,真金无奈,只得自己率军出战。
而真金又如何是言叙文的对手,一攻一守,言叙文不费吹灰之力便已占据上风。
帖木儿却也死了心,一心一意坚守原地,其他蒙军见主将如此,倒也士气磅礴,悍不畏死地抵挡言叙文的攻势。
白奉巳心中急切,也不朝言叙文请命,直接带着手下亲军朝着蒙军攻去。
作为风雨间青年一代的领袖人物之一,白奉巳自然是战力卓越,将对面迎敌的蒙军将领打得抬不起头来,一时间伤亡惨重,但也有一股血性,就是死不后退。
白奉巳也不劝降,所有顽抗到底的人,一律就地格杀,但也无形之中被拖住了速度。
再说前方的峡谷之战,邦察攻势凶猛,逐鹿山众人却也凭着一股恨意,牢牢地钉在原地,即便是蒙军已经冲破防线,也一个不退,步步为营,死也要拖住一个蒙军,狭窄的地带之中,到处都是血战场面。
但无论如何,邦察也来到了第五道防线的位置。
可是让他没有料到的是,在第五道防线上,领军之人,不是别人,居然是温千羽,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
而原本此处的守将,正是石头,他并未守在最后一道防线上,而是想要提前守住这一关,避免蒙军一鼓作气,将前五道防线全部突破,挟无上悍勇,再冲破最后一道防线。
正在此时,温千羽出现在他面前。
石头是知晓温千羽存在的,而温千羽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告诉他,自己前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诛杀邦察。
两个神箭手的对决,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是能够吸引万众瞩目的存在,但此处不是。
所有的人都在挣命,无暇顾及其他人的存在。
而当邦察看到温千羽时,没来由地感觉到心头一松,下令身旁亲卫带着蒙军继续冲杀,自己则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对面站在枯树上的温千羽。
两人对视,仿若过了一秒,又仿若过了一个时辰,同时弯弓,同时搭箭,同时射出。
两支箭在空中相遇,猛然爆出一声炸响,四周的军士无不捂住耳朵,避免被这锐利的声音炸聋耳朵。
邦察与温千羽却没有停手,连珠箭对连珠箭,箭箭相遇,居然硬生生地压住了战场上的厮杀声和哀嚎声,仿若这个世界只存在他们两个人,只存在一支支空中相逢的箭矢一般。
很快,一袋箭矢射空,两人的胸膛微微起伏。
温千羽不由得眯眼看了看对面的邦察,即便刚才刚刚经过激战,但此刻的邦察,状态才是他此生的巅峰。
这便是对手的相遇,以及对手的成全。
手指轻颤,两支箭同时搭上弓弦,但两人均未着急射出,而是静静地观察着彼此。
伤者的哀嚎声再次响起,两支羽箭同时射出,但这次,邦察的箭微微低了一寸,两支箭在空中交错。
温千羽眼睛微眯,斜过身子,避开眼前的羽箭,自己的羽箭则正中邦察的头盔。
就是此刻,邦察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管自己刚才差点便命丧黄泉,连珠箭再发,目标正是温千羽所有可能的躲避方向。
温千羽身体四处发寒,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对方的箭路封死,不能动上一丝。
不,他有退路,只要他跃下枯树,就可以避开邦察的连珠箭,但他不会退。
冷笑一声,温千羽伸手从箭囊之中一下抄起五支箭,没有丝毫犹豫地一并射出。
邦察见状大惊,伸手朝箭囊抄去,却发现自己的箭囊已经只剩下四支羽箭。
但他同样没有停滞,四支箭第一时间射出。
下一刻,温千羽四肢带伤,他没有退,更没有躲,所以他受伤了。
而邦察则如愿射中了温千羽来袭的四支箭,第五支箭他没办法再躲,温千羽也没有给他躲的时间。
但邦察就是邦察,伸手在空中一抄,居然直接捏住了温千羽来袭的羽箭,但箭矢来势凶猛,瞬间便剿得邦察满手血肉模糊。
邦察抬头,朝着温千羽咧嘴一笑,从胸口浅肉中拔出箭矢,没有去看箭头之上还带着的皮肉,反手搭箭,用血淋淋的手射出了必杀一箭。
在他对面,温千羽已经射出了箭囊之中最后剩余的两支箭。
箭矢告罄,一切都交给命运来裁决。
温千羽已经尽了全力,他没有退,所以他的箭矢靶心未失,一箭额头,一箭心脏,邦察避无可避。
而邦察的箭,只射心脏。
砰!
羽箭在邦察面前率先出现,箭头在他眼中骤然放大,他感到自己可以躲开这支箭,但下一刻,射向他额头的箭矢骤然在他面前爆开。
邦察从未遇到这样的箭,所以下意识地愣了愣。
分毫的时间,已经决定了很多事情。
箭矢从身体穿过的声音,邦察再也无法忘记,虽然他的箭矢穿透过很多人的肉体,但永远没有从自己的身体中穿过去那般让人印象深刻,更何况这支箭是从他的心脏中穿过。
邦察缓缓从马背上坠落,掉在身后的乱军中,所有人下意识地退了两步,给这位曾经的牧奴留下了一片净土。
邦察死了,但他的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因为他从未后悔过他的一生,从跟随兀鲁尔哈离开草原的那一刻开始,更关键的是,他相信自己手中的箭,一直都相信,正如他相信自己刚才的必杀一箭,定然可以取对面箭客的命一样。
还带着一丝皮肉的箭矢在空中微微旋转,犹如一道流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接近温千羽。
这一次,他没办法躲,不是不想,是没有办法。
温千羽苦笑一声,箭客,死在箭下,倒也不冤。
但箭客,同样不会认命,所以他会挣扎。
举起手中的弓,温千羽最爱的弓,白昊君亲自赐给他的弓,挡在了他的胸口下方。
不是他来不及再举高一些,而是他选择了此处位置。
嘶!
带着皮肉的箭头扎进弓柄,发出了难听的刺耳声。
邦察算准了他所有的动作,最可能的动作便是向后退去,所以算好了他下降的位置,但没有算准温千羽根本就没打算躲。
下一刻,由金丝包裹的弓柄爆裂开来,纵然最坚硬的弓也没有挡住邦察的必杀一箭。
温千羽,看来也逃不过死亡的解决。
砰!
温千羽伴随着沉闷的响声,倒飞落地,羽箭的尾羽轻轻颤抖,被一支颤抖的手慢慢拔去。
是温千羽的手,被箭矢的冲力冲击得嘴角流血的他,居然没有死去。
他缓缓拿起被射出一个小洞的匕首,这是白奉甲曾经在承平街刺杀木花的匕首,现在救了他一命。
温千羽咧嘴笑了,并不在于他赢了邦察,而在于他被自己的徒弟给救了。
一道白影纵身飞来,白狼张嘴一咬,将温千羽甩到自己背上,沿着陡峭的崖壁,腾身跃到逐鹿山挖掘出来的沟壑之中。
蒙军,绕着邦察的尸体,居然一时间忘记了攻打防线的事情。
四周滚木在起,没有了邦察,无数的流民终于发挥了他们应有的作用,一根根粗大的滚木满含着他们的恨意,顺着崖壁朝着蒙军碾压而去。
蒙军终于反应过来,除去靠近崖壁的倒霉鬼,无数蒙军哭喊着朝着冲破第五道防线,朝着最后一道防线冲去。
只要突破最后一道防线,他们便能够活下来,这是他们的目标,而他们,既在为自己挣命,也在为后面的贵人挣命。
一道滚木将绕着邦察转圈的马儿击倒,骏马嘶鸣一声,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精心照料自己的邦察嘶鸣。
而一旁的邦察,正面带笑意,静静地看着这片宁静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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