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救护车到了家私立医院。
宁七跟着担架车一直跑到检查室。
直到被挡在了门外。
脚步声响起,她看到乔淮带着名助理走了过来。
意外的是。
徐文馨也一并跟来了。
没见到叶静仪和乔中华以及乔家别的亲朋长辈。
“三宝?”
徐文馨看到宁七就小跑几步迎过来,“你吓到了吧,要不要先去换件衣服?穿这个礼服裙子不方便。”
宁七没搭理她,直接瞪向了乔淮。
乔淮屏蔽了她的眼神。
站到检查室门口略显严肃的等候。
很快,里面就出来了医生,“乔总,您放心,您弟弟的身体素质比较好,只有很轻微的脑震荡,日后休息休息就好,不会留下后遗症。”
宁七听到这结果心就放了。
一口长气呼出。
憋闷的胸口如同被针扎了下。
卸了。
“我弟弟多久会醒?”
“大概两三个小时。”
“好。”
乔淮点头,“先给我弟弟推到特护病房,按我说的计划来。”
计划?
宁七心头一刺!
“您放心,我这就去办。”
医生吩咐着护士将乔凛推出来。
送进了高间病房。
病床上的乔凛已经换好了病号服。
睫毛时不时的轻颤。
睡不安稳一般。
宁七在病床旁陪坐了会儿。
一再和医生确定他身体无恙。
世界才终于又变成彩色的了。
短暂的安心过后,宁七握紧乔凛的手。
腮帮子逐渐发紧。
……
乔淮看乔凛无事,就到走廊中打起电话。
挂断后他一回头。
宁七悄无声息的站在身后。
本该受到惊吓,乔淮仅眉头微蹙,旋即便恢复无澜,“三宝,我正要找你,今天要谢谢你,辛苦了。”
谢谢?
宁七紧着脸。
咙终于发出声音,“……二哥,你制造的车祸?”
“是的。”
乔淮面色平静。
‘啪!!’
宁七甩手就是一个大巴掌!
力道大的差点给自己掀出去!!
“……”
乔淮始料未及。
脸火辣辣的!
当即随着耳光侧到一旁。
眸底同时盛起惊诧。
很本能的,他迅速摸向自个儿的鼻子。
生怕出血一般。
“你居然找车撞自己的亲弟弟?!”
宁七不管那套!
情绪都要爆炸了!
看着乔淮就像面对一个陌生人,“你怎么想的!!”
“放心吧,我料到不会有事。”
乔淮见鼻子没出血,心底才安稳了些。
暗暗告诉自己,三宝打他,情理之中。
对乔凛,他的确是有愧的。
舌尖扫了圈槽牙,乔淮生压了几分情绪,看向三宝继续道,“我找的司机是专业车手,车子前杠也做了特殊处理,再者,你以为我为什么选择在金湖酒店,就是看中这酒店四周的大片草丛,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内,不会出错。”
“不会出错?”
宁七想着刚才那头皮发麻的瞬间,乔凛正在朝着她笑……
车就过来了!
“你差点撞死我们,还说不会出错?!”
“你们俩都不会有事!”
乔淮语气加重了几分,“老三的应激能力远高于常人,他从小就接受专业的身体素质训练,遇到意外,他一定会推开你,同时他也会最大程度上的保护好自己,就像现在,你站在这,医生的检查结果也是好的,这就说明,我的计划是成功的。”
“也就是说……”
宁七哑了几秒,“你先前就预料到,我会跟乔凛走,然后提前找好车,准备撞我们?”
“是的。”
乔淮半张脸微肿,“我说过,我最了解老三,对你我虽不敢说完全了解,但我相信,你一定会跟老三走的,毕竟情难自控……女人,总是很难冷静。”
“呵呵。”
宁七笑着点头,“那你说的要我打乔凛,要我闹大,还说什么给乔凛绑起来……都是框我的障眼法了?”
要不要叹一声高呀!
就说仪式现场怎么就来那么几个人。
她还琢磨,这也太假了!
合着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人家压根儿就不在意‘仪式’本身。
后面才是重头戏!
擦他妈的!
他有这脑瓜做点啥不好!
怎么竟干下三滥的事儿?!
宁七缓了下情绪,“也就是说,我们在饭店里跑出来,门里面的人故意没有没拦着我们,停车场的,你是故意多安排了人手,目的就是逼着我们朝人行道上跑,旁边都是草丛,然后潜伏的车子,在指定好的地点,撞向我们,对吗?”
“嗯。”
乔淮淡着眼,“都过去了,三宝,多亏了你。”
“乔淮,你明明说,所有的计划都会对我坦诚相告!”
宁七眼红的如同兔子,一口牙没咬碎了!
“为什么要利用我?”
“我告诉你了,你还会跟着老三跑出去吗?”
乔淮反问,“再者,我给过你机会,你要是能在订婚宴现场,或是昨晚就跟老三彻底分开,推开他……还会发生刚才的事情吗?三宝,是你冲动了。”
宁七单手握拳,“叶阿姨知道你做了这种安排吗?”
“他们不知道。”
乔淮叹出口气,“家人知道只会担心,我过后会解释,三宝,这里没你事儿了,你可以走……”
‘啪!!!’
宁七又一个耳光就甩了上去,“你是魔鬼吗!!”
“三宝!!”
徐文馨听到声音就从病房里跑出来,扯住宁七的胳膊,“你做什么!!”
“你滚开!”
宁七推开她,“你们两口子,让我恶心透了!!”
乔淮连续被打了两次,眸底抑制不住的阴沉,点了下头,看向她,“三宝,我知道你委屈,你心疼老三,这两巴掌,二哥受了。”
“你受了就完了?”
宁七薅起他的西服外领子,“我告诉你,乔凛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会杀了你!!”
“你不需要动手。”
乔淮拽下她的手腕,声音沉着,“三宝,我活不了多久,早就做好下地狱的准备了。”
“你这种人就应该永不超生!!”
宁七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口不择言,“你不得好死你!!!”
“你冷静些!!”
徐文馨忍无可忍,推开发狂的宁七,挡在乔淮面前,“三宝,我们也不想这样,回国后,我们是真心祝福你和老三的,可事实摆在这儿,你叫我们怎么办?
三宝,我很理解你,要是让我离开乔淮,我也会生不如死,我也下不了狠心,乔淮这样,只是为了大家都干脆点,难道你还真能和老三私奔?你们能去哪?
老三没有父母吗?他爷爷奶奶还健在,因为老三说米国的中餐厅汤没有奶奶煲得好,年岁那么大的老人,抱着煲汤锅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去到米国,就是为了给老三煲个汤!
他是乔家最受偏爱的小孙子呀!
你让他脱离家庭,对一直爱着老三的家人来讲,不残忍吗?”
徐文馨哭着道,“三宝,你不是小孩子了,你告诉我,我们能怎么做,乔淮能怎么办?他一心为了乔家,他有什么错?他身体已经很差了,你为什么还要诅咒他?”
“……”
宁七退了几步。
胸腔内不住的抽疼。
“后面的计划是什么?”
用力的喘了几口气后,她看向乔淮,“撞完乔凛,你打算怎么办?”
“乔总。”
医生过来了,见乔淮脸部红肿略有惊讶,但马上就从这氛围中品出一二,没做多问,他拿着一摞检查单和诊断书递给乔淮,“都做好了。”
乔淮接过诊断书翻了翻,“麻烦你了,去忙吧。”
医生瞄了眼宁七,点头离开。
宁七敏锐的从诊断书上捕捉到‘肿瘤’的字眼,“那是谁的?”
“老三的。”
乔淮抬起诊断书看向她,“别担心,报告是假的,我要让乔凛以为他得了大病,这样,他便会离开你了。”
沃特?
宁七被他雷到外焦里嫩。
“这就是我的计划,三宝,我说过,咱们俩的假订婚仪式后,老三会彻底离开你。”
乔淮丝毫没觉得哪里做的不妥,:“我刚确诊生病的时候,第一想的,就是离开文馨,不能拖累她,所以老三,他定然会放手的,三宝,你的任务完成了,以后,二哥不会再烦你了,你解脱了。”
宁七难以置信,“你要让乔凛以为他得了癌症?”
“不然呢。”
乔淮把报告朝她递了递,“医生会告知他不适合手术,按时服药就好,当然,药我会换掉,维他命加一些淀粉,不会对他身体产生伤害……报告你要不要看看?”
“你当乔凛傻的吗?”
宁七不看假报告,太膈应了!
“他自己的身体出没出问题他会不知道?他不会去检查?”
“我患病前身体无异样。”
乔淮平着声,“至于他检查,我自然想好怎么应对了。”
“国外呢?”
宁七无语,“他回了米国,你胳膊还会伸那么长吗?”
“我待在米国十几年,你觉得我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吗。”
乔淮轻着音儿,“三宝,老三说我老了,我是老了,身体,精力,冲劲,都比不上他,但有一点,老三今天的一切,大多是我给他的,他暂时还做不到,挣脱我的关系网,诚如你,想要万事大吉,只能配合我,没得选择。”
“……”
宁七后脊梁阵阵发凉。
忽然发现,乔淮这路数,和先前的好像!
他想让乔凛出国的时候,找她去咖啡厅,上门劝乔凛,然后乔凛吃错了药。
激怒了回来的叶静仪。
最后叶静仪差点找人害了她。
现在呢!
乔淮设了个和她酒后乱的局,激的乔凛回国。
假订婚仪式做饵,掐着她和乔凛的心理,利用车祸折转,重症收尾。
每一步都在铺垫哈~
宁七看向乔淮,“你既然早就想好要用车撞乔凛,为什么非要等到订婚仪式,非得我跟他跑出去?”
“老三不分心的情况下。”
乔淮直视着她:“车祸尺度很难拿捏,如果周围没有草丛,重力之下,老三会很容易受伤。”
“这么说……”
宁七苦涩的笑笑,“你连乔凛护着我这点……都利用上了?”
乔淮不置可否。
徐文馨在旁边默不作声。
“你觉得乔凛会信?”
宁七轻呵一声,“这一切也太寸了,怎么就……”
“人生充满意外。”
乔淮微抬起下颌,晃了晃手里的报告,:“无论老三相不相信,这个东西都摆在这里,他只能接受。”
“……”
宁七默了几秒,兀自点头,“你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直觉乔淮恐怖。
欲扬先抑玩的是真溜!
你以为他告诉了你真相。
不过是在下钩子。
真应了关珏曾经的总结。
乔淮从不当面撕破脸。
背后。
定然会达成其目的。
呵……
假报告送到乔凛手里。
他真的会放手了。
“三宝,你可以回去了。”
乔淮自认说明白了,“礼服就送你了,留作纪念吧。”
宁七看向病房。
百味杂陈。
滋味儿难言。
“怎么?”
乔淮看向她,“难不成你想告诉老三诊断的事?三宝,别让事情变得复杂,我对老三的疼爱,不比你少一分,但凡我弟弟对你用情不这么深,我也不必费此周章,请你离开吧,我们家的事儿,以后跟你无关了,你再掺和,就别怪二哥继续……”
“别说了。”
宁七别过脸。
拖拽着礼服长裙。
慢慢的,走进病房。
“……”
乔淮要跟进去。
徐文馨拉住他的手腕,摇了摇头。
……
“乔凛……”
宁七坐到乔凛的病床边,看着他闭着的眉眼,她唇角牵了牵。
握住他的手,宁七摩挲着腕带,“手表好漂亮,我眼光还好,是吧。”
泪珠落在表盘上,飞溅出了水花。
宁七用手蹭了蹭表盘,吸着鼻子笑笑,“你说人参守土五十年,我守你五十年,我这辈子,都会守着我们俩的这段感情……乔凛,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吃饭,好好工作,好好生活,遇到个爱……”
她嘁笑了一声,瘪着嘴,“我挺不争气的,我好怕你会爱上别人,可我又放心不下你一个人,总之你爱上别人,别让我知道,你偷偷幸福就好……”
……
十分钟后。
乔淮和徐文馨看着宁七从病房里出来。
她没跟两个人打招呼告别。
半垂着脸,一步步朝楼梯走去。
“三宝。”
徐文馨喊了她一声,“你等会再走吧,外面下雨了,我叫司机送你回去。”
“……”
宁七没回头。
确切的说,她压根儿就没听到。
下楼。
每踩一级台阶。
宁七的心就空一下。
脑中一遍遍回放的,是乔凛反应迅捷的一推。
她在踉跄的瞬间,亲眼看着他被撞起……
找不到任何一个词。
去形容那刹那升腾的恐惧
心完完全全被撕碎!
灵魂从天灵盖飞出!
她体会到了一种比死更痛彻心扉的疼。
怕了。
想到乔淮刚刚说这些话的样子。
她是真的怕了。
走到住院部门口。
哗哗的雨帘让她脚步一停。
她静静地看。
是啊。
逃避不成的。
该下的雨总归会下。
医护人员和患者家属均对宁七投去了好奇的打量。
华贵的礼服长裙。
漂亮而又失魂落魄的女孩子。
两者结合在一起。
太惹人联想。
群众交头接耳,她发生了什么事?
穿的是演出服么?
“不是。”
有些见识的家属接茬儿,“看她那礼服,做工多好,不会是演出服,有点像香江港城那边流行的宴会裙,这一条裙子都好贵的,咱们几个月的工资都够呛能买下来……”
“是么。”
听的人啧啧,看到她裙身的脏兮了几块,还跟着挺心疼。
正议论着,就见那女孩子神叨叨的看向自己的手心。
然后她提起裙摆四处的打量。
表情瞬间就变得焦急惊慌,像是在找东西!
群众莫名为她捏了把汗。
啥东西丢了?
没待大家捋出头绪,女孩子头一低,提着裙摆,冲进了雨帘里。
“哎!!”
群众跟着惊呼。
她就这么跑了?!
盛夏的雨威力很大。
宁七刚冲出院门,身上就湿透了。
雨水模糊了视线。
她脚步一刻未停!
拼命地朝着金湖酒店方向狂奔。
土……
宁七刚刚猛然发现。
她一直握在掌心里的小红袋子不见了!
里面有人参土的!
从饭店跑出来还一直攥在手心里……必读书屋
被乔凛推开后她就没顾得上了。
肯定掉在人行道或是草丛里了!
裙摆很长。
湿透后特别的沉。
内衬黏在腿上。
她每跑一步。
都得防止绊倒。
路上行人不多。
即便瞧到个女孩子穿着奇装异服在雨中疯跑。
也是匆匆而过。
无暇为个陌生女孩子耽误自己时间。
宁七不知跑了多久。
到了被撞的地儿就弯身在地上狂找。
雨下的很急。
路旁的积水不停地流动。
宁七惊恐的摸寻。
生怕被冲进了下水道里。
路旁没有,她踉跄的跪倒里侧的草丛里。
眼睛被雨水浇的有些睁不开,手指在泥泞的草根处不停地扒开,“守土……守土……”
乔凛七年前就有的用心!
她不能丢了!!
雨滴砸在她的身上。
如同冰雹落下。
宁七忍着疼,脸上还流着泪,五官模糊不清。
直到她扒着草终于从中看到了一抹鲜红……
唇角这才牵起。
沾满污泥的手赶紧在身上蹭了蹭。
小心翼翼的捡起来,捂在心口,“还好……还好……”
“三宝!!”
一把黑色的雨伞在宁七的头上遮起,关珏的声音同时传出,“你在这找什么呢!”
“我的土……”
宁七抬脸对着他傻笑,献宝般摊开手掌,“你看,是乔凛给我的野山参土,我差点弄丢了……”
关珏焦急的面容登时怔住。
她妆容全无。
脸白到没有一丝血色。
眼睛却又红肿。
短发尖儿嘀嗒着水珠。
裙身蹭的全是草丛里的污泥。
整个人狼狈的如同落难公主。
就这……
居然还笑的出来?
关珏的火蹭的就上来了!
扫了眼她手里比火柴盒还小的布袋儿,:“马三宝,你有病呀,这玩意儿想要再去山上挖呀!这么淋雨你不要命啦,你住院有瘾呀!!”
“不一样。”
宁七摇头,“关珏,这个土,再也找不到了,我这……”
“赶紧上车!!”
关珏懒得听她废话,拽着她的胳膊起身,刚一迈步,就看宁七被裙摆绊了一下,他心里恼的,手里的雨伞直接扔到一边,拦腰抱起宁七,顶着雨大步的朝车里去!
“哎!!”
宁七紧握手里的小红袋子,“我不用……”
悬空后没来得及挣扎,湿淋淋的就被扔到了车子后座。
车门‘砰’!一声就被他甩手关上。
关珏进了驾驶室。
一言不发。
驱车送她回家。
独留黑伞在杂乱的草丛中风雨飘摇。
……
宁七洗了热水澡。
换好衣服后。
用电吹风认真的吹干小布袋子。
里面其实并没有多少土。
吹干后。
袋子里只有薄薄的一层。
捏出来都很费劲。
这么袋小小的东西。
却给了宁七极大地能量。
她至今仍记得。
抓到马翘翘给钢笔灌水的瞬间……
她当时特别生气!
质问马翘翘偷用钢笔写字就算了!
弄脏算怎么回事?!
什么毛病!
现在看来……
是要和马翘翘道声歉。
这事儿上。
那姑娘是无辜的。
可……
谁能说命运不是在敲打她呢。
但凡她多琢磨琢磨。
问问乔凛。
人参土这事儿。
兴许早几年就会知道了。
宁七神经经的对着小红袋子发笑。
乔凛也提醒过她呀。
送她的东西,要用。
可她心疼,总怕用旧了。
舍不得。
真没发现他的深层用意。
嘶~了一声。
这么说,乔凛送给她别的东西……
宁七来了精神。
去到隔壁的书房。
放倒乔凛送她的书桌。
前后左右的找。
她用螺丝刀将抽屉完全给卸出来。
木匠上身。
额头布了一层细密的汗。
功夫不负有心人。
就在书桌被拆的就剩个框架,她终于在最后一层的抽屉地板背面,看到了一片被透明胶带黏贴的红布。
撕开红布。
里面粘是一层沙土。
“呵……”
宁七笑了起来。
眼眶发热的将布片后的沙土一点点捏到小红袋子里。
搞定后。
她扔下一地狼藉,又去了琴房。
钢琴在挪动时被碰到按键。
发出零碎的音阶。
宁七拆了琴盖。
细细找寻。
不敢错过一处。
“……”
关珏在厨房听到声音。
端着碗姜汤上楼。
站到琴房门口,他看到宁七蹲在钢琴前,正汗津津的埋头摸索。
关珏蹙起眉眼,想提醒她别把钢琴搞坏了,没几秒,就看宁七兴奋的低呼一声,从钢琴的减震踏板下,撕下一个粘在里面的小小红布片,“找到了!!”
“有的,真的有的……”
瞄到门口的关珏,她笑着看过去,“关珏,乔凛把土藏踏板这了,我太笨了,一直都没有发现,七年了,这土陪着我七年了呀!!”
关珏敛着神色。
忽略掉一地凌乱,端着汤送她到面前,“先把这个喝了,驱寒。”
“我……”
宁七想说不用。
看到他眼里的坚持,没再推辞,“谢谢。”
吹了吹喝了。
的确是舒服很多。
看着手里收集来的土,她心情很雀跃。
“关珏,乔凛挖土那天我都没注意,还有野猪攻击我们呢,他的衣服都被刮坏了,土却拿了回来,你说他是不是很本事,瞒了我这么……”
“没意义了。”
关珏淡声打断她的话,“马三宝,一切都过去了,你和老三的缘分,已经断了。”
“……”
宁七的笑脸僵住。
定定的看向手里的红布袋。
哗哗的雨。
再次迎头而下。
“三宝,从今以后,你要顾好自己的生活。”
关珏清润的声线透着凉意,“没用的东西,该扔就扔了吧。”
雨声阵阵。
屋子里陷入沉寂。
宁七站到窗边。
握紧掌心里的袋子。
神智逐渐清醒。
冷冰。
“三宝?”
关珏在她身后小声道,“你要振作起来,学会忘记。”
宁七悠悠回神。
转头看向关珏。
他淋了些雨。
头发干了。
衬衫肩头还有零星水渍。
想起他抱自己上车。
认识关珏这么多年,首次见他急。
对她这个朋友。
关珏真的很照顾用心了。
“我问你。”
宁七认真的看他,“乔淮这计划,从头到尾你都知道?”
思维跳脱出来。
她耿耿于怀的就是这茬儿!
“最后两步我也是去找你前才清楚。”
关珏看出宁七的在意点,叹出口气,“我以为二哥就是要和你办个假订婚,借此逼着老三在身份上没办法靠近,谁知道,那只是二哥的一步棋,终极目的,是要老三以为自己患病,车祸这招太狠了,我是学医的,要是提前清楚,说什么都要阻挠,风险太大。”
“……”
宁七这就不多问了。
好受点。
若关珏提前知晓,还能看哥们‘被虐’。
宁七会为乔凛感到不幸。
“三宝,二哥那人向来如此,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关珏继续道,“现在去责备二哥已经没有意义,好在老三没事,二哥跟我说了假报告,怕我以后说漏嘴……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三宝,你要尽快走出来,迎接新生活。”
新生活?
宁七唇角嘲讽般翘了翘。
她哪里还有生活了?
活着罢了。
“三宝,我知道这很难。”
关珏看着她侧脸,安慰道,“凡是付出真心地感情,要放下,必然要有一段痛苦的过程,这是蜕变,你还年轻,无论你看起来多么早慧,也才二十岁,老三会是你最美好的初恋,当你日后逐渐成熟,会遇到,更爱,也更适合你的人。”
“遇不到了。”
宁七看着窗外的水雾。
“我这辈子,只爱乔凛一个,哪怕不能在一起,也只会爱他。”
“马老师,您这辈子还没开始呢。”
关珏笑了笑,“我看过一句话,年轻人总以为当下的爱情就是全部,可走过去,就发现,那仅仅是一段经历,你和老三,彼此拥有很珍贵的回忆,但,不至于让您把一辈子搭里。”
“……”
宁七知道他在就事实结果宽慰自己。
男人么。
视角总是客观冷静。
折腾了一溜十三招。
不就为和乔凛分开吗?
无论乔淮的计划多么荒谬。
显然已成功了一大半。
她和乔凛。
都有了不得已放手的理由。
一个真不孕不育。
一个假‘癌症’患者。
分开。
似乎已板上钉钉。
“关珏,我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是二十八岁。”
宁七看向他,“在二十八年中,我没爱上过任何人,我也不相信爱情,是乔凛,填补了我这方面的空白,我很清楚,再没人,会令我做出丧失理智的事了。”
正因为订婚仪式是假的!
她才不愿意乔凛去淌这浑水。
即便他去了。
她也笃定了要拒绝他。
生怕功亏一篑!
徐文馨说的对,他们能去哪呢?
俩人的背后都有殷切守候的家人呀!
哪里能任性!
可……
唯独乔凛。
也只有乔凛。
让她能不计后果。
不管不顾!
愿意放下一切。
什么都不去想的。
跟他走!
“二十八?”
关珏轻呵了一声,摇摇头,“马老师,您在哪本女性杂志上测得心理年龄?我告诉你,那就是糊弄你们小女孩儿的,别信哈。”
“我说的是事实。”
宁七直白道,“你以为我和乔凛谈的只是校园恋情?我对他的感情很成熟,我什么都能给他,这辈子,非他不可。”
关珏蹙起眉,“三宝,你现在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
“我可以放手。”
宁七微红着眼,“但我真的做不到放下,乔凛车祸的时候,我的世界都成了默剧,我听不到声音,说不出话,直到医生说乔凛没事,我才有力气站到这里,你们都说懂得我们的爱情,真的懂得吗?”
她比自己想的还要爱乔凛千倍万倍。
乔凛要是出了意外。
她真不知如何活下去。
“……”
关珏的心莫名揪起,音腔哑了几分,“老三就这么好?”
明知不该问。
不能说。
他还是忍不住。
“车子来的时候,乔凛第一时间推开了我……”
宁七回道,“这样的他,你说好不好?”
关珏点头,唇角涩然的笑,“你俩的爱情境界太高,互相都鬼迷心窍,都不知道怎么劝你好了。”
他本想调节一个轻松点的氛围,结果……
擦。
神伤。
“你不用劝我。”
宁七笑着,眸底凄凉,“任何道理我都懂,我会和乔凛保持距离,不见面,不纠缠,我希望他幸福,就这样。”
“这就好。”
关珏气息一沉,出口告辞,“我回头让人把车给你开回来,你好好休息。”
深看了一眼她无名指处的钻戒。
转身离开。
宁七站在窗边没动。
透过窗外的水幕,看到关珏走出院子,拉开车门。
许是感受到宁七的注视,关珏顶着雨,扶着车门侧脸看了一眼她琴房的窗户。
雨水做挡。
彼此都看不真切对方。
只有一股说不清的惆怅。
在湿润润的空气中。
久久萦绕。
“鬼迷心窍?”
呢喃着关珏的话。
宁七凄然的笑笑。
回到钢琴前,指尖轻触着琴键,音阶断断续续连贯出曲调——
‘曾经真的以为人生就这样了~平静的心拒绝再有浪潮~斩了千次的情丝却断不了~百转千折它将我围绕~’
‘有人问我你究竟是哪里好~如论如何都忘不了~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是鬼迷了心窍也好~是前世的姻缘也好~然后这一切已不再重要~如果你能够重回我……’
指尖一顿。
屋内恢复静谧。
宁七轻颤着呼吸。
唇角抽抖着。
转头看玻璃上的雨滴似泪水一样长长的滚落。
流进了她的心里。
凝聚成无数道咸涩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