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牛痘大有前景的好消息以后, 康熙脸上的笑容再也无法遮掩,他看着胤禛心中涌现无数骄傲。回想着这几年的感受,康熙也越发肯定胤禛定然是有大福运, 只是这样想想又禁不住升起别的担忧。
不过看着太子胤礽兴奋地将胤禛举高高的架势,康熙觉得自己那些顾虑恐怕不过是担忧罢了。他眉眼蕴着笑意, 温和地朝着儿子们说道:“要不要去街上逛一圈?”
四人的闹腾止住了一瞬。
紧接着欢呼声响彻了现场, 胤禛落地笑嘻嘻地说道:“还得和弟弟妹妹们说一声, 否则等会他们知道咱们开溜定然会发脾气的。”
因着小猎隼叛主行为,五弟胤祺可是看自己老大不顺眼了。可想而知要是自己此刻又偷偷开溜,回到宫里定然闹个天翻地覆,别想再有一天安宁日子了。
想想几个造天造地的熊弟弟。
太子胤礽、大阿哥胤禔和三阿哥胤祉瞬间回想起早上的闹腾劲。他们连连点头:“对,没错, 还是四弟想得周道。”
你们知道他们熊。
朕也知道啊——原本想带着几个儿子溜达一圈的康熙摸了摸鼻子,不情不愿的吩咐梁九功去询问宫妃和公主阿哥。
宫妃们早上就觉得精疲力尽。
与其去逛一圈还不如在安详宁静的庄子里度过一个悠闲自在的下午——当然她们齐刷刷地把阿哥公主们推给皇上, 巴不得皇帝能管着一堆小的。
康熙:…………
看着从高到矮一串崽崽,他表示很嫌弃。其中刚刚大病痊愈(种痘结束)的七阿哥和八阿哥被康熙拎出,随即又把四公主、五阿哥和六阿哥拎出,美其名曰年幼无知万一外面走丢了就糟糕了。
被嫌弃的一干阿哥公主:…………
康熙对儿女们眼中的震惊、唾弃与愤怒视而不见, 他乐呵呵地吩咐剩下的阿哥公主们更上常服, 坐上一辆不起眼的灰油布马车离开庄子。
“汗阿玛咱们是去京城吗?”
“不是——既然晚上是留宿在庄子上,又何必再去京城跑
一圈?”康熙笑着道:“更何况今天乃是重阳节, 怕是京城里人山人海,走路都难走。”
“那是去哪里?”
“再往西边走一个时辰的路, 那边的城镇村庄也别具风情, 治安良好人口不多,咱们悠闲地逛一圈看看他们今年秋收如何。 ”
马车很快就靠近那座城镇。
随着靠近一行人的表情也变得古怪起来,胤禛望着前方乌泱泱的人群, 困惑地眨眨眼:“人口不多?悠闲走路?汗阿玛您没说错地方吧?”
刷刷刷三箭直接射中康熙的心脏。
康熙的脸都僵住了,可是谁让这城镇的情况分外奇怪。别说是人口不多,乌泱泱的人群竟是硬生生将马车堵在了城镇的门口。放眼望去不止是前面排满了人,就连马车停下的这一小会功夫后面也停满了车马以及匆匆赶来的百姓。
不少人还是拖家带口。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兴奋和喜悦。
这令人迷惑的场景让所有人都泛起了嘀咕。
曹寅当仁不让的担任了前去问讯的职务,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原来是城镇里来了一家杂技班子。
这家杂技班子早几个月前便在其他地方巡展过,里面稀奇古怪的动物和眼花缭乱的表演可是引起了很大的轰动。等到这个月初来到这座小镇以后登时吸引了各地的百姓来观察,尤其是京城人家,更是三三两两一同乘车赶到这里观看表演。
三阿哥胤祉眼前发亮。
他哇的一声惊叹:“能让这么多人来看,这场表演一定很好看吧?”
大公主和二公主也面露好奇之色。
宫里的杂技表演很多,只是谁都没有见过外面的杂技,即便康熙、太子胤礽和大阿哥胤禔都提不上什么兴趣,只是看着胤祉兴奋的模样还是决定前去瞧瞧,只是看着胤祉兴奋的模样还是决定前去瞧瞧。
胤禛却有些不同。
坐在马车里的他小脸皱成一团,好半响才嘀咕一句:“真表演得那么好,为什么不去京城而是要在这方便的城镇里?”
里面不会有什么毛蛾子吧?
胤禛表情严肃,倒是大阿哥胤禔摇摇头:“因为要到京城
里办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先要寻牙行,有了牙商给的票才能开办。京城的牙行抽成可是高得离谱,寻常杂技班子可付不出这么大的一笔钱。”
“牙行?牙商?”这个新词汇又引起胤禛的疑问。
“牙商顾名思义,用嘴皮子赚钱的商人,至于牙行就是他们联手起来的大型会社。”大阿哥胤禔显然对这一批人无甚好感,紧锁着眉头不屑地斥道:“光凭着嘴皮子低买高卖,赚取中间的差价,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胤禛若有所思。
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一下子说不上来,苦思冥想后才恍然大悟过来。他满脸困惑地问道:“可是这些牙商不是还承担了货物运输的费用吗?比如从江南运输到京城,损耗肯定也会很多,况且他们如何知道什么地方有人需要什么货物的?这些消息需要他们去了解并研究,还得具有一定的前瞻和远见,最重要的还有协调各地的能力,弟弟觉得牙商赚得也算是本分钱。”
大阿哥胤禔被堵得哑口无言。
他一张脸黑漆漆的,半响也没说出一句话。眼看着大哥败退,太子胤礽插话道:“问题在于老实经营的牙商只是小部分。这般的活计的大多数都是三道九流之辈,有些甚至还是江洋大盗洗手而干,手上的人命指不定都有几条十几条,他们侵占不少产业的大头,不经过他们的允许这些产业就无法进行交易!”
“是嘛——”胤禛拉长了调。
他心里却是冒出一个问号:这说到底不是政策的问题吗?看大哥的反应就知道朝廷以重农抑商为一贯的政策,身为商人中最低一等的牙商不得不集合起来,形成牙行。又因为牙行势力越发壮大,地位不高而无法吸入有见识见地之人,反倒吸引了更多无法做其他工作的三道九流之徒。
此乃恶性循环。
胤禛心里想了很多,不过光是看看汗阿玛、太子二哥和大哥言之凿凿的态度,就知道想要更改已经施行数百年的牙商制度光凭自己太难了。
这需要的是整个时代的进步。
胤禛暂且将这件事放回肚子里,先开始好奇起这杂技班子的表演内容。
一行人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潮来到杂技班子前。
这是一个露天的场地,两侧可移动的木质阶梯可站可坐,已经挤满了男女老少。
这样风靡的表演一场收取三十文钱,康熙等人交了钱往里走去。台上正在表演的是几只猴子,它们手持着长长的竹竿转着盘子,甚至有一只还踩在球上摇摆着。
百姓们看着很是兴奋。
康熙等人却是无甚兴趣,甚至觉得有些粗暴了。他们兴趣缺缺地收回目光,朝着另外一群百姓聚集的地方走去。那里站着一名穿着绸缎服饰的中年男子,据说这这间杂技班子的老板。
他长着一对三角眼,塌鼻子厚嘴唇,容貌猥琐——三阿哥胤祉忍不住小声嘀咕:“长得一看就不像是好人。”
大阿哥胤禔哑然失笑。
他拍了拍三弟的肩膀笑道:“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光凭外表可不能了解一个人的品性,别忘了咱们上次抓住的那些内务府贪官,可没几个长得丑陋不堪的。”
胤祉吐了吐舌。
中年男人脸上带着热络的笑容,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身后的项目:“……小屋里面都是本人走遍大江南北搜集到的珍兽,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稀有物!二十文钱!只要二十文钱就可以看一辆,看过满意再看下一辆!”
中年男人神秘兮兮的反应让百姓们三三两两地讨论起来,胤禛等人也下意识往他身后看去。
小屋是指他身后的几辆马车。
每一辆马车都是常规的大小,四周被油布遮得严严实实不说里面也没有任何声音。偏生中年男子说在其中养了世上难得一见的珍兽,实在让人有些不可思议。
总有人忍不住好奇心。
加上这二十文钱的票钱算不上贵,很快就有一行穿着绸布褂子,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交了钱掀帘轮番进去看了。
不多时他们又转了出来。
有的人眉眼间带着一抹震惊和稀罕,出了一辆马车又进了另一辆马车观赏;也有的人面露厌恶和恶心
,喊了一声晦气就匆匆离开。
这迥异的反应让周遭百姓们纳闷疑惑的同时,也点燃了胤禛的好奇心。他忍不住上前询问一名刚从里头出来的年轻书生:“大哥哥,里面是什么?”
这名书生就是脸上带着厌恶的人之一。
他黑沉着脸刚想训斥,结果看到胤禛几个孩童登时收回嘴里的话语。书生沉默两息时间,最终只是尴尬地笑了一声:“小弟弟还是不要看里面的东西为妙。”
书生摇了摇头。
他呸了一口:“不是人的东西!”
这不是人的东西说的是谁?
胤禛心里越发惊奇,只是看这名书生的意思显然是不适合孩童所见。
既然如此……他目光一转看向曹寅。
曹寅嘴角抽搐了下,老实乖决地掏出钱袋子,付了十文钱钻进了头一辆马车。
不用几息时间曹寅就出来了。
他面色平静似乎并未受到什么刺激,只是熟悉曹寅的胤禛等人都是心里一咯噔。
怕是出大事了。
曹寅冷静地走入第二辆马车,又走入第三辆马车……没有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将眼前的马车全部转了一圈。
紧接着曹寅黑着脸走了回来。
别说胤禛感觉到压力山大,就是太子胤礽和大阿哥胤禔也忍不住投来疑问的目光。两人抬步走到这边,齐齐说道:“这是出了什么事?”
曹寅警惕地看了眼杂技班子。
杂技班子表演的、管事和马车周遭的打手加起来足足有近百余人。
康熙敏锐发觉曹寅的态度不对。
他立刻带着儿女们离开杂技班子,回到马车上才询问曹寅:“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曹寅面色难看。
他压低声音回答:“……里面是采生折割!”
不同于胤禛等人面露茫然之色,康熙、太子胤礽和大阿哥胤禔三人面色剧变,双目中满是震摄人心的杀意。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什么!?采生折割?”
曹寅重重点头:“奴才亲眼目睹绝无差错。”
康熙勃然大怒,他狠狠一掌拍在扶手上:“立刻使人去禀告官府,将这杂技班子给拿下!”
胤禛看看愤怒的汗阿玛、太子二哥和大哥,再看看应声退下的曹寅,急急问道:“汗阿玛,采生折割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