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丁恪把睡裤拽到被子下穿上,拿起床头柜处的烟盒。
陈秀玲嘀咕,“一起来就抽烟。”
丁恪把烟盒放下,“听你的话,你说不抽就不抽。”
陈秀玲立马喜笑颜开,“你从小就听话,别人家的孩子在外面玩,喊都喊不回去,你放学就在家做作业,做完了还主动预习明天的,借高年级做过的练习册回家看,从来不让我们操心,从普通初中考上重点高中,又从重点高中考到夜大,毕业后一路顺风顺水,我跟你爸从来帮过你一下。”
丁恪说:“你跟爸要不努力工作挣钱养家,我跟萌萌吃什么喝什么,上学时老师让买的,你们也从来没短过我们,好好学习不是应该的嘛,就是有太多不好好学习的,才衬着理所应当的人特别懂事儿。”
陈秀玲摇头,想起早些年受的苦,依旧觉得亏欠,丁恪下床,从外套中掏出钱包,又从包里抽出一张卡,递给陈秀玲,陈秀玲没有马上接,“什么卡?”
丁恪坐在床边,把卡塞到陈秀玲手中,“这是我给你和爸存的养老基金,爸之前不说哪儿的房子挺好的嘛,带花园的,这里面有一千万,不够我给你们补上。”
陈秀玲顿时脸色一变,连忙把卡塞回丁恪手中,蹙眉道:“你听他瞎说,他那是跟我们小区里一个老头去公园健身,那老头总爱吹他几个儿子有多好,其中一个年薪几百万,在蓉府里买的房子,你不让我们对外说,我跟你爸从来不在外吹嘘,你爸回来气得啊,说我儿子年薪千万,还买不起个蓉府里的房子了?哪是他想买……你快拿回去,还动不动就一千万,你每个月都给我们钱,我俩根本就花不完。”
丁恪说:“我一直没在蓉城买房,你们俩帮我挑一个,回头你们搬过去住,就当帮我看房子了。”
陈秀玲闻言,神色再次一变,狐疑道:“你要回来工作吗?”
“目前看不会,我是想一年出差也要回来大几次,不如买个房子,这几年蓉城发展也挺好的,买了不亏。”
陈秀玲说:“我还以为你偷偷谈了女朋友,准备回来结婚……”
跟小时候一样,小孩撒谎,大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如今长大后调过来,陈秀玲三句不离对象结婚,丁恪也心照不宣。
“没女朋友,这几年工作都会很忙。”
陈秀玲着急,“还这几年?你怎么知道往后也会很忙?”
丁恪笑说:“你以为是你和爸以前待得工厂嘛,关门前一天通知你们原地解散,现在公司都有战略部署,别说往后几年,往后十年做什么都有详细计划。”
陈秀玲依旧眉头紧蹙,“那你们公司往后忙十年,你还十年都不谈恋爱不结婚了?”
丁恪说:“其实跟工作忙有关系,但也不是全部原因,主要没遇见合适的。”
陈秀玲道:“人家晓丹孩子都百天了,你还在这八字都没一撇呢。”
丁恪纳闷儿:“谁?”
“杜晓丹,之前我给你介绍的那个姑娘,大眼睛,文文静静的。”
“啊,你说她啊,她结婚我正好有事儿回蓉城,还去参加她婚礼了。”
陈秀玲心烦气躁,“人家现在过得可好了。”
丁恪说:“人家过得好,你怎么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陈秀玲瞪了一眼,“我是气她吗?我是气你,以前你说工作忙,我跟你爸都尊重你,读了这么多年书,有个好工作,也能让你大展拳脚不容易,但钱是赚不完的,说句更直白的话,你拼了命,公司也不是你开的,你现在这样,我们就很满意了,我跟你爸就想…”
“妈,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你觉得你跟我爸开心重要,还是我开心重要?”
陈秀玲看着丁恪,几秒后回答:“当然是你开心更重要,但你也别往沟里带我,说什么不谈恋爱不结婚的话,不行,咱家就你一个儿子,你爸三十的时候,你都上小学了,我跟你爸绝对不掺和你找什么样的女朋友,是高矮胖瘦,还是有钱没钱,这都无所谓,关键你得找一个回来,我跟你爸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在念叨,是不是让倪欢给你伤着了……”
陈秀玲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丁恪乍一听到倪欢的名字,有些陌生,连带着曾经的那些屈辱和愤怒,统统都变得模糊起来,他想不起杜晓丹,也忘了倪欢,心里只有陆遇迟。
抽了纸巾给陈秀玲擦眼泪,丁恪道:“怎么聊着聊着还哭了。”
陈秀玲说:“我跟你爸都这把年纪了,现在看着身体挺好的,也不知道哪天突然就不行了,我们也不想给你压力,就怕你以后孤零零的一个人。”
丁恪说:“不会,我现在每天都很开心,真的,你看我这次回来的状态还看不出来?”
陈秀玲红眼打量丁恪的脸,“嗯,没瘦,好像还胖了一点。”
丁恪暗道,在冬城待几天就胖了几斤,东北不光菜码大,人又豪爽,陆遇迟爸妈成天请吃饭,中午的还没消化,晚上的就已经安排好了,半夜还得来一顿烧烤当宵夜,他一新女婿上门,没怎么表演自己的酒量,光表演饭量了,不过此举一下赢得他们全家的赞美,说一看饭量就是一家人。
陈秀玲不知丁恪心里想什么,主动说:“我们小区幼儿园里有几个女老师,我看着挺好的,你不喜欢文静的,有一个很活泼,北方人,有一次我出门买菜忘带车,她帮我提到家门口……”
丁恪说:“妈,我们好说好商量,你让我找对象,我没说不找,但你也别我一回来就逼我相亲,大早上坐这儿堵着我,我心里确实会有压力,有压力就会排斥。”
陈秀玲连连点头,“我不说了,不说了,你别排斥,你不提这茬我差点忘了,你爸一个朋友的女儿,一直跟家里说有对象,结果发现对象也是个女的,现在家里都闹翻天了,他女儿说是家里逼的,你说哪个家长不是为了孩子好?是她背地里干这种事的借口吗?也不想想她爸妈得多伤心,姑娘养这么大,自己糟践自己……“
丁恪的脸,不受控制的变了颜色,陈秀玲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反应,每一个用词,都像是把他牢牢地钉死在传宗接代的道德柱上,他一言未发,陈秀玲却没发现异样,已经转身往门口走,嘴里念叨着让他再多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