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第七支队伍了,怎么还没有拿到消息。”
法比乌斯城堡,满是薄荷香味的书房。
马尔库斯爵士坐在一张绯红色泽的书桌前,桌面上是一封写到一半的信函。
爵士脸上满是愁容,近来冰蚀城被一股看不见的乌云笼罩。
艾萨加斯冰原上万物凋零的消息是掩盖不住的。
整个城市人心惶惶,派出去的冒险家,雇佣兵,骑士队伍一直都没跑回来通禀消息。
没有人知道禁林深处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凡是踏足者都永远留在了那片土地之上。
马尔库斯爵士打算向巴伐利亚大公求援。
巴伐利亚大公掌握着一支强大的狮鹫骑士团,早年甚至有过击溃施法者团队的光辉战绩。
传闻那是一场立国之战,其中甚至有真正巫师的参加,可最终获得胜利的还是巴伐利亚公爵。
不过,这样的求援并非没有代价,尤其是之前的战马发狂事件,让捉襟见肘的马尔库斯爵士不得不签署给各大商会一份新的贷款协议。
以贷养贷!
马尔库斯爵士觉得自己头都快炸了,他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钱去寻求外援。
这也正是求救信,只写到一半,就搁浅的缘由。
“老丕平,你说我该怎么办?”
马尔库斯爵士用手揉着凌乱的头发,焦虑问道。
事实上这个问题,已经是他今天第三遍问了。
隐匿在书房角落的阴影里,身着燕尾服,将银白发丝打理的一丝不苟,一副管家模样的老者现身。
他给出了和早上一模一样的标准答案。
“如果少爷愿意的话,我可以前往禁林走上一趟。”
老丕平不卑不亢道。
他侍奉过赛特家族三代人,是这里的管家,亦是供奉的施法者。
某种程度上来讲,还是马尔库斯真正的父亲。
当然,这属实是一个隐秘,在上一任爵士夫妇相继离世之后,这个世界只有老丕平自己知道。
“不行,那太危险了,而且我需要你的保护。”
马尔库斯爵士握笔的手顿住。
“夫人呢,她们怎么也还没有回来?”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念头纷杂。
在向巴伐利亚大公求助之前,他已经派遣了夫人和儿子,向自己的老丈人,鹰嘴屿的豪商戴维斯寻求帮助。
只是到现在依旧没有收到消息。
马尔库斯爵士一咬牙,心头一横,自说自话道:“大不了,割让封地换取安全,几个农庄不够的话,就让出十几个农庄给巴伐利亚。不怕他们贪婪,就怕不能够解决问题。只要人活着,荣誉总有一天可以赎回。而万一家族传承中断了,那么,一切的荣誉都宛如云烟。”
“马尔库斯,这不失为一个明智的想法,事实上你所做出的大多的决定,我都会尽力支持。至于结果的好坏,老丕平会为你兜底。”
身着燕尾服的老家伙语气里蕴含强烈的自信。
自从三十年前成为施法者后,老丕平就觉得时间流逝慢了下来。
在瑟莱大陆的情况,也的确如此,无论是巫师,还是施法者,大多数学者型职业都拥有着远超普通的战士,骑士的寿命。
老丕平守着马尔库斯长大。
从孩子的幼年,青年,再到结婚,孕育出新的生命,他一直都陪伴在侧。
只是时光似依旧停留在昨日,以致于老丕平每天不得不用点小戏法,把葱郁的黑发染成银白色,才能够出门。
而在他心中原定的计划是一直到马尔库斯年老体衰,享受完生命所有的日子,才彻底从赛特家族消失。
去追寻巫师的脚步。
但是,现在看来计划有一定的变化。
禁林之中的反常情况,让老丕平同样生出了一种名为忐忑的情绪。
赛特家族有过一些不眠者的资料。
那是上一任统治冰蚀城的尤弥尔家族留下来的,尤弥尔,即冰霜巨人的血裔曾经供奉过不眠者,一位真正的强大巫师。
可随着不眠者的寿命耗尽,尤弥尔家族的统治再不能长久,真实情况是,不眠者被冒险王佛罗多确认死亡的第二个年头,神圣同盟帝国就侵占了这个更偏向于北方诸国的城市——冰蚀城。
并且由赛特家族统领了这里。
老丕平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获得学习法术的名额,并且成为了一名施法者。
咚咚咚。
一阵沉重脚步声传来。
“爵士大人,有冒险家抵达了禁林,并成功带出了消息。”
书房的门被推开,所辖领地的雇佣兵队长,半身人游荡者索尔闯入,嚷嚷着说出情况。
马尔库斯爵士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莽撞而生气,反而一拍桌子,惊喜地站了起来,“真的吗?我去见见他们。”说完,钢笔也随手丢到一边。
“等等,先问清楚。”
老丕平这个时候严肃道。
“他们有几个人?”
马尔库斯从善如流,再次问道。
“两个,准确讲是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其余不太清楚,他们全身都罩在法袍里面……对了,女人手臂还缠绕着厚重的绷带,大概是在探索途中受了伤。”
半身人索尔直接回答。
“他们对佣金方面是否有疑虑呢?”
马尔库斯实际上更关心钱财等问题。
“没有,他们都没提过报酬,不过,他们希望能够见爵士一面,最好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说是有独特的发现,想要向爵士大人您禀报。”
索尔又道,背在背后的手,数起了指头。
“已经快要到第三个问题了。”
索尔在心头盘算。
“亲爱的爵士大人,接下来,每多一个提问,请加一枚金狮子。”
想了想,索尔说出自己的规矩,神情略有些贪婪。
“可恶,那你下去吧。”
穷得揭不开锅的马尔库斯爵士一提钱就急了眼,他再也没有任何问询的兴趣,直接呵退游荡者。
索尔懵了下。
这家伙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不是应该讨价还价吗?
在老丕平锐利的目光下,索尔还是识趣地告辞离开。“亏了。”他心里默道。
“两个人的冒险小队很少见啊,而且指名道姓想要单独见你。”
老丕平拿话一点,马尔库斯爵士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
那么多的队伍,前仆后继,三四十多位冒险家,其中有雇佣兵,亦有骑士都消失在了禁林。
怎么就他们,两个无名之辈,调查出了有用信息。
“怎么说,老丕平?”
马尔库斯爵士问道。
老丕平双眉紧皱,笼罩在袖袍的双手不断切牌洗牌。
蓦地,他抽出三张巫师卡牌。
这是占卜道具。
第一张大牌:象征厄运与新生的黑死神,一具手持镰刀,背负星月的漆黑骷髅。
第二张宫廷牌:象征权柄与威能,燃烧着火焰的国王宝剑。
第三张数字牌:象征万物归墟的零,除了数字外,图案上就是一片交织浅蓝的星空。
在占卜师的学问中。
七十八张巫师卡牌蕴藏了万物的命运。
其中二十二张大牌用历史长河中出现过的神只作模型,解读命运。
十六张宫廷牌,则是瑟莱大陆上出现过的有名国王,以及艳后。
最后四十张数字牌则代表万物发展的规律。
占卜师从不同的卡组,抽取出三张卡牌,构建出对受者身处局面的解读。
而一旦抽中数字卡牌零,则表示本次的占卜无效抑或是不可窥视。
老丕平的眉头深皱,解释道:“没办法,我试着用巫师卡牌占卜他们的来历,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就跟没有占卜过一样。
这意味着对方要么施法等级在我之上?要么,他们当中可能有一名巫师?而无论是何种说辞,都荒诞的像一个故事。”
“巫师怎么可能出现在冰蚀城呢?神圣同盟帝国可是颁布过禁令的。非一级城市,不允许巫师一类的传奇施法者驻扎。”
马尔库斯爵士接话道。
“爵士,如果一定要召见的话,我建议你选择花厅。因为那里离训练场也是最近的,你甚至可以派出精英侍从守卫在附近,最大程度确保自身安全。”
“好的,老丕平,我会采纳你的想法。不过,我有个更好的主意,就是等会召见他们的时候,你能陪在我的身边吗?我的叔叔。”
马尔库斯豪迈笑了笑道。
“如你所愿。”
……
“请跟我来。”
身着白衣的仆从带路。
绿袍老祖默然不语,不住地打量周边新奇的环境,脑袋里面已经在思考夺下这个基业后,该怎么利用?
他知道城堡里供奉有施法者,预计可能会面对一个,又或者两个巫师。
所以绿袍老祖准备先探探对方的底细,再决定下一步的操作。
而跟着白衣仆从身后的罗琳,一直都有注意绿袍的视线。
察觉到绿袍老祖对城堡中的建筑很有一些兴趣。
罗琳当即对领路的仆从道:“还请介绍一下这里,法比乌斯堡的风景很是漂亮。”
“当然,女士。”
仆从回头一笑,又微微躬身……这人大概率是个智力缺陷人士,因为完全没听懂罗琳的话,在应承了一句后,就滔滔不绝讲述起了古堡现今的主人赛特家族的发家史。
这并不是罗琳想知道。
而罗琳也能百分百确定,这也不是绿袍老祖想听到的。
谁会关心什么狗屎赛特家族怎么发家的?
“赛特这个高贵姓氏,是从流淌着蜂蜜与牛奶的帝国首都奥城而来……奥城即神圣同盟帝国的中心,全称是是奥古斯都第一城市……”
花厅拱形大门入口上的那张挂毯,画着的三枚盾徽,代表的就是赛特家族阵营立场。
左起第一面盾徽,白色旗面起底,中间画着的是一枚竖眼状符文,代表的圣神帝国供奉的神灵光明使者米彻。
光明使者米彻代表光明神视察整个大陆。
左起第二面盾徽,红色旗面起底,中间画着的是一只黄金狮子,代表掌控七郡的巴伐利亚大公,一位自血与火中打出威名的大公爵。
左起第三面盾徽,黑色旗面起底,中间画着的是一条吞噬敌人的绿皮大蛇,这就是赛特家族族徽。
从深渊唤醒的古蛇……说实话,也就最后一面盾徽,能投绿袍老祖的眼缘。
狰狞的蛇头,墨绿的颜色。
穿过高高的穹顶,以及大理石堆砌的甬道,就会看到种植满了各色鲜艳花朵的厅园。
因为建立在热泉泉眼的缘故,这里的环境,一直维持在春天,几乎不会变化。而花草树木,自然就有良好的生长机会。
整个花厅里一派生机勃勃地景象,绿袍老祖的唇角,不由扬起,这里可比巫师塔漂亮多了。
除了耳边传来,带路的仆人像苍蝇一样聒噪的声音外,绿袍老祖还是很喜欢这里的。
周围尽是美好且极富生机的花朵,芬芳在空气里传播。
“两位强大的冒险家,很高兴能和你们会面。”
先是有声音传出,然后是两队佩着细长钢剑,戴着白色手套的侍从鱼贯而入。
他们身披轻型甲,分列两旁,整齐划一的行礼后,眼窝深凹,留着深褐长发与胡须,穿着体面的绅士,才施施然步入花厅。
“这位就是冰蚀城的主人,伟大的马尔库斯爵士。”
仆人热烈介绍道。
对于凡人绿袍老祖向来是没有什么兴趣的。
不管是什么王公贵族。
在他眼里都是一脚踩死的蚂蚁,凡人甚至连沦为实验素材的资格都没有。
罗琳出于过去养成的习惯,倒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确实是位讲究礼仪的绅士,其胸前挂着的一枚又一枚不知名徽章,让他看起来像一个移动的荣誉架子。
“能向我详细讲述一下你们闯入禁林的经过吗?”
马尔库斯爵士两撇小胡子抖了抖,一边命令仆人端上酒水,一边问询。
对于两个没有朝自己行礼的冒险者,他并没感觉到冒犯。
强者多少会有一些特权。
不过,不愉快的一幕,总归是发生了。
无论是手上绑着白色绷带,从兜帽里垂下几缕金黄头发的女人。
还是脸埋在阴影中,只露出一双碧眼的诡异男人。
这两位都没有搭理他,没有搭理他这个冰蚀城的主人——马尔库斯.法比乌斯.赛特!
那碧绿的瞳光,充斥着邪恶的气息,不经意在扫视过来,一种阴冷的感受,顺着裸露在外的皮肤往衣服里钻。
马尔库斯爵士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自己在面见两个四处流浪的冒险者。
可是身体里一种名为恐惧地情绪竟在不断的攀升,就好像站在身前的是两头来自深渊的恐怖怪物。
在和巴伐利亚大公相见时都不曾出现过的压力无比清晰且真实的反馈到了身上。
咕。
马尔库斯吞咽了一口唾沫。
“该死!我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不让老丕平对接他们,我又该说些什么?”
他心底埋怨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