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苏浩问。
车内的程佳慧也被吸引力注意力,大部分人对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天然带着一股既好奇又敬畏的神秘感。
何况她在重案组经常听到类似的诡案。
阿西抽了一口烟,面色有些复杂,继续道:“后来,后来回来后乌蝇哥就大睡了一觉,醒来后和我吹牛说梦中去酒吧遇到一位大美女,还说那位大美女很带劲,不收钱陪他睡了一觉,那滋味……啧啧啧。”
苏浩瞥了一眼旁边的程佳慧,发现对方的一只手不知何时又落到他大腿上,悄悄拧了一下。
苏浩咳嗽一声,“说重点。”
“我现在说的就是重点啊,乌蝇哥说,他连续好几天做梦都梦到这位美女陪他睡觉,白天醒来后整个人精神不振很萎靡,还一个人躲在厕所偷偷洗内裤啊。”
“对了,那天在平安公寓过夜时,乌蝇哥将华哥家供奉许久的一尊关公神像偷偷带过去了,晚上搁在房间上香,后来我们才发现那尊关公像裂开了一条口子,身上多了一条裂缝,你说邪门不邪门?”
阿西吧唧了两口烟,脸上被笼罩在一团烟雾中。
苏浩基本上能笃定,乌蝇这货肯定在平安公寓遇到了脏东西,而且那东西还陪他一起出来了,说不定现在还附身在他身上。
连续好几晚都在梦中遇到同一个美女陪他颠龙倒凤,这已经很不正常了。
苏浩问:“乌蝇难道就没有起疑心?”
阿西呸了一口道:“我老大还跟我吹牛,说他夜夜做春梦,梦中都有美女倒贴,连去逛窑子的钱都省了,还说这代表他魅力大,预示着他要走桃花运了。”
苏浩催促道:“你继续说。”
将阿华电话中告知的线索和阿西此刻口中的信息结合起来,苏浩差不多能判断出事情的大概缘由,以及解决这桩问题的切入点。
撞邪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一件很棘手的事,但对于他而言,这是白白送上门的经验值。
这乌蝇尽管一副衰样,总能给他贡献价值,这不,平白又带来一桩诡异线索。
“接下来几天,我老大乌蝇领我去逛路边摊,买了一串手镯,那手镯明明是女式的,他直接戴在手腕上喜欢的不得了。”
“然后又去托尼的场子赌,一连赢了好几场,托尼那个王八蛋怀疑他抽老千,将他赶出来,我老大利用赢来的钱帮我办了酒席,还将欠华哥的钱也一并还了。”
托尼和乌蝇一个帮派,算是帮派的头目,级别和乌蝇老大华哥差不多,不过有地盘有小弟,混的比他们好多了。
苏浩发现阿西口中所讲述的也有一些不连贯的地方,继续追问道:“你们平时不是穷得叮当响吗,乌蝇又是买手镯又是赌博,哪里来的钱?”
阿西道:“我老大从平安公寓回来后,在家休息了几天,你给的消息费都被他大吃大喝花掉了,哪里来的钱?”
“后来,那个平安房产中介的经理张五娃寻上门来,说他们手上有两栋房子有问题,想请我老大进去住两晚,冲喜后好寻买家,一晚上的酬金是一千,赌博的本钱就是这么来的。”
苏浩这下更好奇了,平安公寓的那名经理张五娃,一副奸商相,对方帮乌蝇准备的凶宅肯定是有问题的,不可能让乌蝇占便宜。
乌蝇在里面住了两晚没出事?
“那两间凶宅你知道在哪吗?乌蝇在里面没遇到问题?”
苏浩继续问。
阿西道:“一间在大浦,一间在屯门,那两次我都在场,不过我没进去,第二天上午去叫门顺便帮他带早餐,我亲眼所见我老大从里面打开门,全须全尾好生生的并没有遇到危险。”
苏浩仍旧发现了一处疑点,“乌蝇现在的症状,到底是在睡凶宅之前发生的,还是之后发生的?”
阿西迟疑了一下,思索了片刻,“这……应该是在睡凶宅之后,他回来没几天就去了凶宅,从凶宅出来时还好好地,我悄悄问了,他住在凶宅当晚天没黑就喝醉了直接睡觉,第二天早上才醒,他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不然他怎么会没事?还说是因为自己八字大命硬,活该他找到了一条发财的门路。”
“你老大现在是不是每天嗜睡,一天足足睡18个小时还困?醒来时也无精打采,身形消瘦?”
“是呀,浩哥你怎么知道?”
苏浩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下车点燃一根烟。
这样看来,乌蝇身上肯定撞了邪,而且还将那玩意带回了家,不过这玩意是从哪里跟回来的就有说法了。
可能是从平安公寓跟回来的,也有可能是从这两处凶宅跟回来的。
阿西这时候也推开车门下车,跟在旁边小心翼翼的求助道:“浩哥,你说我老大是不是真的中了邪?你能不能帮帮我老大,要是继续这么下去,我估计他要梦遗到死啊。”
“你们有没有去医院做检查?”
“怎么没去?去的是公立医院,医生说我老大精神衰竭,肾亏严重,然后给我们开了一大堆西药的单子,我怀疑他是在刷kpi,我们回来后拿了些壮阳补肾的中药在家熬着喝,老大症状略好了一些,但有限。”
“你将那两处凶宅的详细信息说给莪听一下。”
有一处凶宅位置竟然在大浦。
《山村老尸》就是发生在大浦,该不会是遇到哪一位吧?
真要是遇上山村老尸中的美姨,乌蝇现在估计直接嗝屁了,神仙难救。
苏浩都不确定他打不打得过美姨,他记得山村老尸剧情里面死了很多人,一旦触发剧情,警务系统内不会没消息传来。
连续死好几个人,这在港岛也算大案了。
阿西吞了吞口水,悻悻然的朝苏浩伸出两根手指,讨好道:“浩哥,能不能再给我两只烟,我好好给你回忆一下,不抽烟我怕我记不起来。”
苏浩瞥了这货一眼,记不起来只是借口,讨要香烟才是真。
不过以苏浩如今的身价,犯不着和阿西这种小人物斤斤计较,他直接打开后备箱,拆开刚买的一条万宝路,给对方塞过去两包。
阿西搓着手接过,连连感谢。
等他点燃一根烟后,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屯门的那一处凶宅是一栋老式的楼房,没有电梯的那种,据说先前附近有一处工地,不少工人拖家带口夫妻档一起来这里打工,下了工就住在里面,这间房屋就住着一对小夫妻,男人经常在工地加班,女人晚上去送饭,一来二去就和工地上的一个小工头勾搭上了。”
“工头后面经常等男人加班时溜过来和女人私通,这事儿在工地上传的沸沸扬扬,最后男人不知怎滴也知道了,就学电视剧里面回来抓奸,果然将工头当场逮住,两人厮打在一起,结果男人个子小打不过工头。”
程佳慧不知何时走下车来,在旁边问道:“这女人这么没良心,在旁边不帮忙?打电话报警总会吧?”
阿西呵呵笑道:“一般这种事不会选择报警,当事人也是要面子的,一边是自己情夫,一边是自己老公,女人会帮谁?最后在女人劝解下,让小工头当场写下了一张5万的欠条才放他离开。”
“小工头回去后自然觉得自己亏了,不仅打算赖账,还故意将他和女人的事在工地到处添油加醋传,这下弄得沸沸扬扬,男人和女人尴尬了,直接社死。”
“一个被戴绿帽子丢人,一个勾搭外人通奸,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这件事反而让女人看清楚了情夫的嘴脸,最终选择和老公站在了一起同仇敌忾。”
“于是两人想了一计,催促工头还钱,工头本来就准备赖账的,当然不还,两边就拉拉扯扯了一段时间,最后在工地管理的劝解下达成协议,工头还一万给男人此事就了解,不耽误双方工作。”
“工头白睡了人家老婆一段时间,赔一万也能接受,不算亏,两边于是假意和好,等男人带着钱上门拿欠条时,还在对方家里喝了一顿和解酒,没想到这酒中被夫妻两人下了药,将工头迷晕后直接用皮带勒死了,最后在楼房下面的院中挖了个坑埋了。”
“为了掩饰,女人还特意去外面买回来一口大缸立在埋尸坑上面掩人耳目。”
“工头失踪后,工地的领导也没多想,只当他私下回家了,但发生了这么几件事,夫妻两人的关系也很难回到从前了,因为绿帽子的事闹得工地和周边人尽皆知,他每天出门都低着头,又因为两人合伙弄死了奸夫,有了这个共同秘密,离婚是不能离婚了,男人只得将这顶帽子继续戴着,心中的怨恨反而越来越深,也不加班了,每天回家喝了酒就打骂女人。”
“女人被打得实在没得法,又一次趁着男人喝醉酒,一怒之下在厨房拿出一把菜刀将男人砍死,她一个人又无法处理掉尸体,只得分尸后一点点搬下来,藏在院中的那口大缸中。”
“后来担心肉腐烂发出臭味引起邻居怀疑,于是买了一大袋盐将尸体腌制了一通,用塑料膜和油补将缸口牢牢固定住。”
这故事来龙去脉十分清晰,有鼻子有眼,应该不似作假。
苏浩当下就有些信了。
“那屋中死了两人?”
阿西呸了一口道:“怎么可能?死了三个,女人最后也死了。”
“莫非是东窗事发?”
“差不多,小工头失踪半个月后,家人来工地寻,最后工地领导只得报警,警察根据线索找到了女人这边,女人以为自己谋杀亲夫的事情败露,独自将自己锁在厕所自杀了。”
苏浩沉思了片刻,“这故事你是从哪里听到的?是那张五娃告诉给你们的?”
阿西挠了挠后脑勺道:“张经理当时就和我们说过这间凶宅的来龙去脉,我偷偷也去凶宅周边打听过,故事传的差不多,一屋三条人命。”
这尼玛是妥妥的凶宅了。
苏浩原先还以为是张五娃偷偷瞒着乌蝇,将对方忽悠进去冲喜,毕竟住一晚1000元的价格实在有些太寒酸。
若是张五娃并没有隐藏凶宅信息,那只能说这乌蝇是穷疯了,或者人穷胆子大。
如果有诡异的话,这间凶宅八九不离十。
奇怪的地方就在于,乌蝇在里面住了一晚好好地,苏浩一时间有些把握不住。
“屯门这间凶宅内的凶杀案发生多久了?”
阿西道:“至少也有七八年。”
“大浦那一间呢?”
“大浦那边的凶宅是一间公寓,里面家具都还是新的,只是因为里面经常出现怪事,据说住在里面的人晚上都会做噩梦,梦见有个女人对他们不断抱怨说她好冷好黑好孤独,别的就没了。”
苏浩看了看程佳慧,发现对方脸色一片铁青,故意取笑道:“你还要跟我一起去吗?”
程佳慧迟疑了一会,“这种诡异相关的事好像一向是交给杂务科处理,要不我们还是找他们帮忙好了。”
苏浩顿了顿道:“我就是九龙城辖区杂务科的科长啊。”
程佳慧道:“那……我还是跟你去看看吧。”
苏浩朝阿西使了个眼色,“上车,我们先去乌蝇那边看看再说。”
乌蝇住的是一栋出租屋,就他这种三天饿九顿的穷逼指望能买得起房子那是扯淡。
阿西将两人领进来时,发现房屋中满是中药味。
大白天里面的窗帘都是关着的,温度比外面至少低了七八度,这种温度落差十分明显。
苏浩双眼一下子眯了起来。
这种阴森森的气氛和黄永发那栋老房子相似,他马上朝后面的程佳慧使了个眼色,“师姐,你去楼下等我,先别上来。”
后者张大了嘴,担心道:“这屋子该不会有东西吧?”
苏浩打量了房子一眼,这是一间四五十平方米的小两居室,比苏浩的房子还小一些,里面的家具略等于无,大厅中仅有一张饭桌和几条长凳,饭桌上摆满了食品打包盒。
最中央的地板上架着一个煤炉子,上面搁着一个瓦罐,中药味大部分都是瓦罐中传出来的。
都2008年了,还在家中用煤炉子的恐怕也仅此一家。
大厅中的灯是开着的,两间卧室一间关着门,另一间仓开着,里面除了靠墙边一个衣柜外空空如也,地板上摆着几张硬纸盒,纸盒旁边还有一个打火机和一个易拉罐啤酒,以及半包烟。
阿西在旁边解释道:“我偶尔也在里面睡觉。”
“乌蝇中了邪你还敢在这里过夜?”
苏浩不免有些诧异,这阿西也太够义气了吧?
为了照顾老大,连鬼都不怕了。
阿西脖子缩了缩,“我哪敢啊,是之前啊,我老大出现异常后我就不敢在里面睡了,只敢白天来。”
苏浩指了指唯一紧闭的一扇卧室门,“你老大现在就在里面?”
阿西点了点头,“八成还在里面睡觉。”
现在已经是下午3点左右,乌蝇家中仍旧房门紧闭,窗帘也将外面的阳光遮挡的严严实实,还在酣睡。
这种情景着实有些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