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国祚目光不断扫过在场的太医院医士,可他们一个个都视若无睹。
倒不是他们不想出手,实在是实力不允许,比如吴学易,虽是医学世家出身,却也是三甲垫底之人,前面的高手都败了,他上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就在这诡异的氛围中,没有人发现大厅多了几人。
“看来太医院真是没人了,也罢,何大人、曾大人、张兄……我们走吧,十日后再领教所谓那些畏战的所谓才俊们。”
武之望叫着众人,神情之得意,语气之欠揍,实将太医院尊严反复践踏。
现在不仅傅懋光火冒三丈,就连杨济时、龚廷贤都忍不住皱眉,这家伙太不给他们这些杏林前辈面子了。就在二人犹豫要不要出手给他们些教训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阁下何人,我太医院也是你能辱的?”
龚廷贤浑身一震,蓦然转身,惊呼道:“居中,你何时进京的?”
龚居中说道:“我进京已有几日,陪着几位友人,一直到今日才来拜访,还望叔父见谅。”
武之望看向来人,一时也拿不准来历,与身边几人耳语几句,得知不是那个号称世医双杰的龚定国,顿时放下心来,很是不屑一顾道:“你又是何人,想强行为太医院出头?就不知有几分本事。”
龚居中一来,太医院高层都松了口气,两京太医院虽然近年来暗暗较量,但打断骨头连着筋,毕竟是一体的,想当年薛立斋就兼管过两京太医院院事。
朱国祚也听说过这位同龄人,更知道他本事还在龚定国之上,就算与张介宾、马莳相比,也不遑多让。
现场一下子更诡异起来了,与之前不同,现在是三方都自信满满,都有必胜决心。
不同的是,龚居中是源于对自身医术的信心,杨济时等人是基于对双方的了解。而武之望却是一半源于自信,另一半却是基于对太医院众人的了解。
“南太医院,龚居中,略懂岐黄,虽是太医院最没出息之人,可也敢为太医院而战!”
龚居中这时不再像开始那般盛气凌人,而是极其平静的说道。
“好,如你所愿。我连太医院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毫无存在感的南院。”武之望一口应下。
这时何出图说道:“正好还有一位奇异患者就在对面顺天府,你二人就共同诊治一番吧!”
众人都无异议,很快人就被请来,龚居中与武之望相继诊断,得知这人居然能看见发光的佛祖!
众人大感诧异,眼睛里看见佛祖,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神迹。
二人诊断完都愣住了,人怎么能看见佛祖呢?
患者说继续说道:“不瞒诸位,我也是虔诚的佛教徒,看见佛祖是大家求之不得之事,可……可佛祖应该是佛光普照,金光闪闪,而我看见的为何会是白衣白光佛祖?”
“有人告诉我,昔日曾有一佛,也着白衣,后堕入无边魔界,我不会是被这魔给缠住了吧?”
众人闻言,都开始沉思起来。
龚廷贤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缘由,不一会杨济时也醒悟过来,二人对视一眼,都满怀期待的看着龚居中、武之望二人。
“只要找到病因,这病不难,要是让武之望给抢先治好了,我太医院的口碑算是全完了。”杨济时轻声说道。
龚廷贤却一点不担心,他只是点了点头,说道:“放心。”
而就在这时,场中两人都动了,先是一阵短暂的眼神交锋之后,都心照不宣的开口道:“请!”
龚居中笑道:“远来是客,武大夫先请!”
“你确定?我若开口了,就没你什么事了!”而武之望,更是自信的说道。
龚廷贤示意了一下,杨济时顿时明了,开口道:“不妨这样,你二人都把诊断和方子写下来,我们共同评论,这样一目了然,最是公平。”
“好。”武之望说话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龚居中在看。
这种比试,不是单纯的两名患者分开比,也不是一个患者分成两个阶段在比试。而是,单纯的给出方案,进行治疗。
就看看谁的效果更好,而这个比试过程,就在于方药之间,以及能否说服对方和在场众人。
这是名医必备技能,不能让患者和同行信服,那患者十有八九会改弦易辙,不按医嘱服药。
龚居中点头应道:“好!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个小小的要求。”
武之望哼了一声:“有话便说。”
龚居中沉声说道:“武大夫,你之前辱我太医院,我若胜你,我要求你当场对太医院道歉!”
“你赢了我再说吧!”武之望轻轻一笑。
“那你是应下了?”龚居中追问道。
武之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人很自信,不然不会揪着不放,思索了一会,又与同伴眼神交流,这才说道:“可,我有一个疑问。”
“但说无妨。”龚居中听他应下,顿时松了口气。
武之望问道:“我输了道歉,你若输了又当如何?”
“由你来定!”龚居中很是自信道。
“你若输了,就于十日后,当着天下医家的面,承认太医院失职,不配统领天下医家!”
此言一出,太医院众人无不色变,这话若说出口,太医院众人都得集体请辞,里里外外来个大换血,不然不足以消除影响。
若太医院果真失职还好,可现如今人才济济,名医汇聚。就好比堂堂一人来挑馆,恰好高年级集体出游,只将低年级的学生打败,就说这学校不过如此,何其冤也!
龚居中神色不变,却又去诊断了一遍,顿时眼前一亮,装作不注意,一挥衣袖,将他与患者的手盖住,越把脉眼中光芒越盛。
站起身来,信心满满的看向龚廷贤,龚廷贤沉思片刻,出于对侄儿的信任,最终还是点了头。
“我替太医院接下了。”龚居中说完,就开始书写,一场豪赌就此展开。
一时间,在场众人都屏息凝神起来,无论是朱国祚还是何出图,也无论是龚廷贤还是杨济时,大家都少有的紧张起来。
这是一场双方都不能输,也输不起的豪赌,一方是太医院,一方是儒医,代表的都是朝廷,丢的自然也都是朝廷的颜面。
朱国祚已经在想怎么收尾,若真闹得不可开交,少不得要求到老师那去,他实在是不想给首辅添麻烦。
龚居中心中思索,此为妄见。脾初受病,为肺所乘,心为脾母,因饮食不节,伤及脾胃,子病及母,子母双损,故心气不足,因成‘妄见’!
加之白色为肺金之色,心主火,火克金,现在肺金之气反相侮于心,呈现不该有的白色。如此一来,心气更虚,故易产生白色光芒,这正是‘侮金’色。
至于佛祖,龚居中继续想着,心主神明,当是信仰之故!
如此一来,看似复杂的疾病,剥丝抽茧,也不过就是五脏之气的问题。
龚居中边想边写,纸上给了诊断为:心脾气虚。而方子却开了两个,一为实脾丸,一为补心丸。
当龚居中停下笔时,武之望也刚好写完,眼神中满是跃跃欲试的意味。
二人都将方子递给杨济时,众人也都凑了过来,定睛一看,居然如出一辙!
“天啊,居然一模一样!”
“诊断都是心脾气虚!”
“方子都是实脾丸和补心丸!”
“就连药味和剂量都几乎一模一样。”
“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
“还真是高手过招,竟然不相上下。”
正当众人大呼过瘾之时,杨济时、龚廷贤却同时出声。
“武大夫,你输了。”
“龚居中略胜一筹!”
杨、龚二人一愣,接着相视一笑。
龚居中松了口气,刚才众人议论纷纷,他还真揪着一颗心,真怕棋差一筹,导致太医院如今大好局面毁于一旦。
武之望眉头一皱,众人的议论他也听到了,这时突然被二人判定为输,他如何服气,便走上前去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