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利短促的声音在漆黑的房间突兀地响起，林书芒不情不愿地翻身下床，把远在房门边上的闹钟关掉。
花费他三百多的纯铜仿古机械闹钟，声音清脆，一拨铃，叮叮当当听起来十分悦耳。但在早晨五点，无异于来自地狱的声音。
眼皮耷拉，对着镜子洗漱的林书芒突然想起昨晚还做了个梦，只是被子一掀开就忘了。
今天还要多准备配菜，得动作快点才行。
忙碌了一早上的林书芒，将准备好的份量全部卖光，以飓风过境般的力量，迅速把店里收拾干净，扛上早已不省人事的咪咪赶回家躺下。
再次躺在床上的林书芒，感觉已和它分离了数天之久。怀着悔恨的心情给亲爱的表姐发去一条问候，再委婉的以高薪相诱，期待她能伸出援手。
方静水躺在自家客厅，左手奶茶，右手鸡架，耳边是家庭影院的美妙背景音。对表弟的恳求不屑一顾，并与路过的父母共享表弟惨状，邀请他们一同嘲笑。
然后，林书芒起床后，就在自家客厅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可靠劳工。
方静水连同行李被方姨妈一起打包过来。在走之前方姨妈还向自家妹妹表达了不要工资，只求女儿得到锻炼的想法。
在核算过自家弟弟糟心店铺的利润之后，方静水给自己开出了一天八十块的工资。
林书芒本还想给方静水开一百块，对于表姐的体贴大方，林书芒表示：“姐，我的粉你随便吃。”姐弟俩配合了几日，林书芒的工作量减少了许多。
“姐，现在基本每天大都能卖个六十碗，我给你涨点工资吧。”林书芒将成摞的碗放进洗碗机，也在庆幸，他妈方女士有先见之明，不然光洗碗，又得洗上半天。
此时店里没人，方静水趴在一张桌子上懒懒的说道：“不用，给我放假就行。“
林书芒算了算，开业也将近十天了，不如每个星期休息一天。青山区地广人稀，本来人就少，周末两天才卖出去了七十碗，比工作日少太多。
“行，姐，你明天先休息一天，以后每个周日休息，你先帮忙撑一段时间，我再招个服务员。”
方静水对林书芒的规划无力吐槽，每天的利润不到三百块，这样还要招人，真不知道还能开几天。
方母见两个孩子眼下的青黑越来越严重，最近每晚都提前关门回来煲汤，给他们补补身体。
林书芒和方静水补没补进不知道，林父这几日到胖了许多。
方母今天煲的是老鸭汤，晒干的百合片和白果在瓦罐里上下沉浮，蒸汽争先恐后的往气孔外喷，整间屋子都是浓浓的药香。
林书芒和方静水俩人刚回来就想冲上楼睡觉，被方母抓着一人喝了一碗汤后才放上去。
林父颇有闲心，一调羹一调羹的慢慢喝。白果和百合都带着点苦味，特别是白果，先甜后苦，但是口感独特。即便带有微量的毒性，林父也耐不住喜爱，每次都忍不住多吃几个。
方母正是心疼侄女和儿子的时候，看林父悠哉游哉的样子气不过说道：“你不劝劝就算了，也不去店里帮着收拾一下碗筷，看孩子们累成什么样了。”
林父笑呵呵地说：“他们就是运动太少，等多干几天就好了，一个两个半夜才睡。而且你不给他尝试过，他怎么知道不行，让他自己试试。”
林书芒要开早餐店，家里的几个大人都是不赞成的，餐饮的辛苦可不是白说的。但见林书芒父母都没反对，大家也都不作声。粉店还要靠各种方式来赚钱，小到加个青菜，大到多一个猪蹄，甚至连饮品柜也是来钱的渠道。
林父也不去说儿子哪里的不对，看年轻人慢慢成长，做生意不能只往一个方向看，大钱要赚，小钱也要抓。
“小王，你今天早上吃的粉是在哪买的。”
小王是在科技园区工作的一名码农，作息昼夜颠倒，常常加班到凌晨一两点，好在高风险高回报，工资让人满意。最近公司刚完成了一个大单，部门工作清闲了不少，过上了几□□九晚五的日子。
“噢，你说瘦肉粉，我在家附近打的，今早起晚了，平时都是在店里吃。”
“你家是不是在青山区，我家住江北区，明天帮我带一碗呗。”
小王和同事之间的关系都还不错，公司氛围也挺好，大家经常在工位上解决三餐，也没多想答道：“行啊，明天我给你带。”
“谢了，小王，多少钱，等会儿我转给你。”
今天小王身兼配送服务，不敢赖床，早早到了店里。
“老板，两份肉片粉，打包，都要二两。”
青市爱吃粉，当地人从粉店打包从来都是两个塑料袋完事。小王刚来时还不习惯，后来觉得这样还挺方便，也学同事准备了一个塑料小篮，专门用来吃粉。
至于高温加热塑料袋带来的危害，小王大方表示，重金属估计也不是没有吃过，这点就不算什么了，还省下一块钱打包费呢。
方静水今天休息，林书芒一个人看店，工作日人有点多。好在客人看他只有一个人，大多是嘟囔几句，顺手就把没收的碗推到一边，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
小王来时，客流量已经渐少了，林书芒的动作逐渐熟练，还抽出空问了一句：“新鲜的香菇，五块钱一份要不要加。”
看客人没拒绝，林书芒指了指装香菇的篮子，示意他看。
小王对于菇的种类分不太清，看篮子里香菇皲裂的表皮，还有空气中那道似有若无的香气说道：“加一份吧，就加一碗。”
林书芒点点头，从铁架上取出切好的香菇往锅里扒拉了些。最近四个蘑菇架子上的香菇都丰收了，除去晒干的一部分，每天的鲜香菇卖都卖不完。
林书芒想着粉能加那么多配菜，香菇也不是不能加。在店里推销了一早上才推销出去七份，总计都不到两斤。
小王提溜着粉到公司楼下打卡，上楼没想到同事已经来了，同事把自己的那份接过，又听小王说道：“今天老板出了个新配菜，加香菇，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就没给你加，你先尝尝我的。”
林书芒卖的粉份量比较大，汤装得又满，小王有点后悔，篮子买小了。
等同事先夹了几块蘑菇，小王才开始吃。他先吃的是香菇，香菇气味霸道无比，鲜香菇比干香菇味道已经有所收敛，奈何林书芒这批香菇已经积攒了种植经验，气味比之干香菇也不遑多让。
香菇口感脆嫩，菌盖肉质厚实，吸满汤汁的香菇一咬爆汁，吃起来十分好玩。林书芒的一份香菇不算少，可惜小王是初尝，还分了些给同事，不一会儿就吃完了，感叹老板太小气，给的份量太少。
其他同事都是干啃面包，再精致点还有一罐八宝粥，闻着小王俩人的粉香味，吃得心不在焉。
“小王，你们在哪买的，在不在附近，我也去买一碗。”有同事忍不住了问道。
小王吃得全情投入，完全没听到同事的话，倒是托他买粉的同事答道：“小王家附近的粉店，好吃，就是价格有点小贵，我托他代购了一份。”
小王这时听到了补充道：“芒记粉店，你们看看外卖软件上有没有。”
同事们打开手机，点开两大巨头的搜索框都没找到，纷纷围上来，说道：“小王，帮我们也代购几份呗。”
小王抬起头，只看到他头顶的满头大汉。
忧愁的小王今天起得更早了，他今天要代购八碗粉，本来只有七碗，后来老大路过又加了一碗。
“老板，八碗粉打包，都是二两，五碗加香菇。”
林书芒听了虎躯一震，就连摸鱼摸得快要睡过去的方静水，都被这大手笔吓得一哆嗦。
姐弟俩心思各异，林书芒激动不已，认为他的早餐事业终于要迎来曙光。方静水则是怀疑表弟是不是趁她不注意给粉里偷偷加了料。
小王因为今天要代购的数量太大，不得不抛弃他心爱的小电驴，改开汽车出行。
在等方静水按照同事备注一一添加配菜调料的的时候，小王问道：“老板，你不考虑线上接单吗？”
林书芒听了小王的话，简直要泪流满面，他刚开业第二天，外卖软件就找上门了。但是先要交一笔入门的费用，平台还要抽成，优惠活动还要自家补贴。
对于本就在倒闭边缘游走的芒记粉店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林书芒只好对它们含恨说不。
但是对于顾客林书芒当然不能这么说：“目前还没这个准备，不过快了快了，正在接触。”
一心二用，偷听他们说话的方静水，对于弟弟的前言不搭后语感到无比的羞愧，她忍住马上就要出口的怒骂，将八袋粉递给在一旁等待的小王。
“你没这个准备，怎么还和人家快了。”等小王一走，方静水立马窜到林书芒身边发出质问。方静水本来就高，再加上林书芒此时偷懒坐在凳子上，对于自家姐姐从上自下的俯视，林书芒感到心惊。
“啊，是不该快了，唉，不过他打包这么多干什么，看来我们家的粉最近卖得还不错。”见方静水被转移了重点，林书芒悄悄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