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女

闻妹这晚没有睡好,半夜因为手上的伤被疼醒了两次,奈何已经上了药,疼也没法子,倒让沈翊白白担心,眼睛熬出了血丝,睡醒起来,沈翊给她穿衣,闻妹瞧着都心疼。

“一会回去让太医给你换药,疼得难受吗?”沈翊看她难受,原本半夜就想回定都,只是城门已经落钥,闻妹不想大张旗鼓。闻妹嘴唇微微泛白,摇了摇头,“无碍,才伤着,定是要吃些苦头的。”

她不想沈翊愁眉不展,便开玩笑说:“你不是说要让我吃点苦头才长记性嘛。

可惜沈翊笑不出来,他说是这样说,实则一点苦头都舍不得闻妹吃,恨不得能替她。

“没事啦四哥,别板着脸嘛,我们吃了早饭就回去。”闻妹用左手捧着沈翊的脸颊,比起十年前的断骨之痛,这点疼还可以忍受。“嗯,抬脚,穿好鞋子出去。”沈翊单膝跪地,捧起闻妹的玉足,先穿上罗袜,再穿好鞋。

看着沈翊跪地为她穿鞋,闻妹心里头的暖意要将她融化了,何德何能遇到这样好的四哥。

庄子上的早膳用的简单,都是些家常的东西,沈翊拿过蒸红薯,剥了外皮,用勺子喂到闻妹嘴边。

“好甜呀,真好吃。”甜得闻妹微微眯起了眼睛。

沈翊又喂了她一口,“这是庄子里自己种的,好吃带些回去。”

“好呀,我送些给如黛绮云。”闻妹自觉她现在是小残废,手动不了,沈翊也不肯将她假手于人,两人喂饭倒是熟练了很多,她一口咽下去,正好沈翊的另一口就喂到了嘴边。先喂饱了闻妹,沈翊再开始吃,闻妹在庭院里散步,仰头看着柚子,白日里一个个柚子看着更好吃,只是闻妹昨晚被酸得倒牙,现在想想嘴里还冒酸水,还是算了。“四哥,马上北苑的柿子就要熟了。”进入秋季,瓜果就多了起来。

沈翊三两下吃饱,“你要是想吃,到时候回去摘。”

“算了吧,不就是几个柿子,改明买几个得了,免得别人说我们没吃过柿

市子。”最重要的是闻妹一点

不想看见章氏等人。

昨天闻婉又被圈禁了,回侯府见到赵姨娘,怕是要吃上一顿白眼

“行,明年春天,让人在王府移栽几颗。”沈翊漱漱口,喝了口茶站起来。

闻妹笑道,”这个好。”

用完早饭,两人没久待,沈翊还惦记着她的伤,想让太医早点换药,一行人就离开了庄子,回了定都。还没到王府,沈翊就叫人去请太医了,两人回到王府没多久,太医就来了。

听说闻妹还疼得厉害,太医又换了一种药。

包扎了一夜,揭开纱布,闻妹手背上的伤看着更骇人,伤口被药粉沾着,药粉和血迹融为一片,触目惊心“这药有用吗?怎么看着王妃更严重了?”沈翊的目光冷得能杀人。

太医瑟瑟发抖,恭敬地说:“回王爷,只是看着严重,但血已经止住,在慢慢结痂。”

闻妹看太医被吓得脸色都白了,连忙扯了下沈翊,“王爷,妾身无碍,别为难太医。

“罢了,包扎吧。”沈翊不忍心再看,这么大片的伤口,忧心地问:“往后会留下疤痕吗?”

太医又犯起了难,低着头说:“若是保养得好,应当只有轻微的白印子。”

这么大的伤口,要想一点疤痕都不留下太难了,太医一大早的,额头又冒冷汗了,生怕燕王发怒。

沈翊盯着她手上的伤口沉默了。

“无妨,只是手上,有劳太医了。”闻妹把手搭在沈翊的手背握住。

沈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太医如履薄冰的给闻妹换完药,从燕王府出来,后背又湿透了,长叹了口气,燕王着实吓人,燕王妃为人温和,要不然他真怕自己走不出燕王府。说起来,燕王妃还真是个能耐的女子,这般冷戾如罗刹的燕王都能哄得住,燕王妃还真不是谁都能做的。太医走后好一会,沈翊的脸还是沉着,不见丝毫笑意,闻妹忍不住晃了晃他的胳膊,“哎呀,谁又惹我们四哥不开心了呀?笑一笑嘛。“别乱动,仔细碰着手。”沈翊拧着眉头拿开她的伤手。

闻妹往他跟前凑了凑,眨巴着大眼睛,像极了乖巧求摸摸的踏雪,“四哥四哥,别不高兴啦,我没事了。”“好了,没不高兴,还不用你这个病患来哄我,”沈翊捏起她的手亲了亲,“我找千留醉问问,看有没有去疤的药。”“好啊,没有也没事,我相信四哥不会嫌弃我的。”手背上有个疤闻妹自然也不喜欢,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又不能倒回去,多想无益,不如坦然接受。沈翊无奈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岂敢嫌弃。”

“王爷,王妃,”罗管家站在门口回票,“有一封给王妃的信。

“拿来看看。”沈翊松开手,略恢复了神色。

罗管家递上信,说道:“方才来了个小乞丐,说是永平侯府赵姨娘给王妃的。”

“赵姨娘给我的信?”闻妹真觉得见了鬼,赵姨娘不恨死她就算好了,还想得起来给她写信?真是奇怪。沈翊拆开瞧了眼,轻哼,“不是给你的,是给永平侯的。”

“写了什么?”闻妹凑过去看,看完和沈翊面面相觑,“真的假的?”

信上居然写着章氏的姐姐章娥是被章氏害死的。

闻妹说:“我略有耳闻,父亲原本要娶的是章家嫡长女,婚前嫡长女过世,便改了嫡次女嫁给父亲,也就是现在的章氏。这段往事很多人都知晓,毕竟是婚前出事,又是改嫁妹妹,闹得挺大。

“不对啊,赵姨娘既然晓得,那她为何不与父亲说,却要把信交给我,她也不怕我因为厌恶她,不转交给父亲吗?”闻妹看完信就知道赵姨娘是想让她转交给永平平侯远在边境,这封信赵姨娘想送过去,还真有点

沈翊摇了摇头,也不太明白,将信折叠收好,还没来得及说话,跑来个小丫鬟和罗管事享告几句话,罗管事回票两人,“王爷,王妃,才得知消息,永平侯府的赵姨娘,昨晚去世了。”“死了?”闻妹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怪不得她要把信给我。”

赵家已倒,闻婉被圈禁,不知为何赵姨娘不给闻琛,难道想来想去,满定都还就只有闻妹这个从前她厌恶的人能帮她?闻妹想想都替赵姨娘觉得悲哀。

“怎么死的?”沈翊看向罗管家。

罗管家摇头,“这倒不知,是否要老奴去探查一番?”

沈翊没兴趣,“罢了,赵氏与我们无亲无故,不必费心思,这封信你着人送到边境去,别叫章氏的人劫了。”“是。”罗管家接回信封离去。

“虽不知信上所说是真是假,但只要信递到边境,永平侯瞧见,自会判断,”沈翊冷笑了一声,“章氏的手还挺黑。”赶在这关头送赵姨娘一程,谁都知道闻婉出事,这个时候赵姨娘病逝太合理了。

“要是赵姨娘没有后手,这局章氏嬴得彻底。”闻妹从前看着两人斗,各有上风,现在赵姨娘一死,永平侯府当真是章氏的天下了,姚姨娘不是她的对手。沈翊不以为意,“让她们斗去吧,章氏也活不了多久。”

就像赵馈一样,魏家利用了赵馈,可赵家落得个什么下场?但凡魏家有点良心,都会多看顾赵姨娘一点,魏家和章氏本就是姻亲关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魏家连一句话都舍不得说,让赵姨娘这么快就死在了章氏手里,可见魏家凉薄。在魏家眼里,章氏和赵馈没什么区别,不过章氏向来没点自知之明,此刻还在弄死了赵姨娘的沾沾自喜中吧。闻妹也懒得管她们的事,章氏不是好人,赵姨娘也不是好鸟,她谁都不心疼。

因着伤的是右手,做什么都不方便,闻妹天天不是躺着就是躺着,都要发霉了,终于等到伤口结痂,不用再包扎,才方便许多。可正是因为这样,沈翊总是把视线落在她的疤痕上,眉宇间拢着散不去的郁气,闻妹只能盼着早点好全,掉了痂就好了。右手行动自如后,她就不用沈翊喂饭了,不

过沈翊看着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恨不得继续喂,可闻妹不想,现在天气转凉,每次沈翊都先喂饱她再自己吃,饭菜都凉了。手好得差不多,她第一时间去了探望如黛和绮云,如黛看着还好,没有那么难受了,气色好了不少,如黛看见她手上的伤,不免唠叨,两人说了好一会的悄悄话。从徐府出来又去拜访绮云,瞧着院子里比上次来改善不少,绮云身上也没伤了,只是绮云依旧消瘦,但问什么她又不说,怕是心病。闻妹又问了一遍和离的事,绮云还是拒绝,“妹儿,谢谢你的好意,只是罢了,我命数如此,你别为我费心。“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想办法。”这件事是难办,但闻妹相信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

“不了,我不愿意,就这样挺好的,他也没打过我了。”绮云温和地笑着,只是闻妹看着她脸上的笑容,莫名哀伤。陶绮云既然这样说了,闻妹也不能强求,坐了没一会便走了。

闻妹一走,婢女梅儿便跪着向陶绮云哭道:“姑娘,你何苦这般呢?为何不告诉燕王妃?”

世子爷是没打过姑娘了,可却在床榻间行凶,每回梅儿给姑娘沐浴,那身上青青紫紫的都没眼看,有两次下身还出了血,可偏偏床笫之事不便往外说,姑娘只能打掉牙齿血吞,陶家从不过问,唯独燕王妃关怀备至,姑娘

陶绮云摇了摇头,“梅儿,你不懂,南临侯跟了瑞王,我这辈子都不可能逃得出南临侯府。”

张独亲口和她说,让她离燕王妃远点,这辈子休想和离,就是拖也要拖死她。

“我离妹儿越近,我就越是拖累她,”陶绮云眼中黯淡无光,犹如七八十岁的老妪,“下次妹儿再来,就说我不便见客。她命数如此,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若是再拖累了闻妹,她也过意不去,看闻妹手上的伤就知道,闻妹的日子也不好过。一个侯府后宅就要了她半条命,夺嫡之争有多凶险可想而知。

“王妃,奴婢瞧着陶姑娘似有隐情,脸色那般憔悴。”上了马车,月露和闻妹说道。

闻妹靠在车壁上,抬手捏了捏眉心,“我知道,可她不开口,我没立场去帮她,我到底不是陶家人。”分多管闲事的意味,闹不好,她要里外不是人。

她虽贵为燕王妃,也不能把手伸到人家后宅,况且南临侯府跟了瑞王,与燕王府是敌

寸关系,她更是不便,闹不好还要被

向她求助,她看在往日情面上帮了,这是师出有名,陶绮云不说,她上赶着催促人家和离,便有几月露叹了口气,

“陶姑娘也是命苦。”

“她性子软,或许也是不想连累我吧。”闻妹抿了抿唇,为今之计,好像只剩下斗倒瑞王,到时候四哥成为储君,以权势相逼南临侯府。可这遥遥无期啊,绮云不知还要受多少苦。

回到王府,沈翊正好才送走两个官员,和周羡青在喝茶。

“参见王妃娘娘!”周羡青起身行礼。

闻妹笑了笑,“周大人免礼,天色不早了,留在王府用午膳吧。

周羡青正要拒绝,沈翊说,“王妃都开了口,你就留下吧,也不是外人。”

“那便叨扰了。”周羡青常常来燕王府,是不陌生。

闻妹让竹夏去安排了,正要离开,免得耽误两人正事。

沈翊拉着她,“你去哪了?脸色这样不好看。

“去看如黛和绮云了。”闻妹是有些疲惫,“绮云看着过的不大好,我有些担心她。

周羡青目光微动,下意识看了过来。

沈翊沉声说:“你每回去看她心情都不好,有些事强求不来。”

每次闻妹去看了陶绮云,沈翊总得想尽办法哄她开怀,若非此事也牵扯到周羡青,沈翊当真不乐意闻妹与她来往,他本就是冷情之人,一颗心只牵挂在闻妹身上,让闻妹不开心的人,他难免迁怒,更别说陶家和南临侯府都在和他作对。“我知道,她说不愿和离,或许也是不能和离吧,”周羡青和陶绮云是旧相识,闻妹就没藏着掖着,“现下南临侯府追随瑞王,她能怎么办,我也怕自己总去侯府连累她。”相比之下,她去看如黛的次数比绮云多,绮云无辜牵扯进夺嫡之争,两人莫名站在了对立面,闻妹有时也很无奈。“罢了,不说这个了,我先回屋更衣,你们聊吧。”闻妹觉得这些都是女儿家的事,不便说太多。

闻妹一走,周羡青就站了起来。

“别忙,”沈翊抬手制止,“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你也听见了,陶姑娘自己不乐意和商。

周羡青神色淡了几分,坐了回去,“是我没本事。”

周家小门小户,哪里能和南临侯府比。

“事已至此,急也急不来,你若真有心,将来事成,勿要嫌她便好。”当初陶绮云大婚前,沈翊曾让他大胆一次,可周羡青退缩了,但这也是人之常情,陶绮云的婚事自己做不得主,当时周羡青的官职还不够高。“我只怕她会殒命南临侯府。”周羡青眸色黯然,不止一次后悔当初没有说出口的那句话。

沈翊摇头,“暂时不会,瑞王知道她和妹儿关系亲近,怕是将来

还想用她来辖制妹儿,说得难听些,她今日受难,或许与燕王府有关,但她今日活着,也与燕王府有关,只不过她要受些苦。”周羡青心里明白,只能无声攥紧了拳头。

最终那天周羡青没有留下来用午膳,闻妹好奇,沈翊只说了句:“别管他,有事,咱们吃吧。”

说起来,沈翊和周羡青自幼一起长大,比徐音尘要熟得多,因此哪怕沈翊成了燕王,与周羡青之间还是一样的情分,他心情不好,沈翊就没强留他。沈翊这样说,闻妹就真没管,说起了别的,“善兰堂已经竣工,后日正式开张,虽不是商铺,还是打算放两串爆竹热闹一下。”沈翊:“好,我与你一道去。”

用过午膳,沈翊拉着她的手看了半晌,“开始掉痂了。”

伤口周围一圈泛白,暗红色的伤痂边缘起翘。

“这些日子小心点,别一个不小心把整个伤痂揭起来了。”只是边缘开始掉痂,中间怕是还没好全。闻妹想想都觉得痛,一点不敢大意,“知道啦。”

善兰堂正式开张那日还挺热闹,不少百姓前来凑热闹,幸好闻妹有准备,在门前分发喜饼,就是在烧饼面抹上一点红,有喜庆又方便,这些喜饼都

是善兰堂里的妇人做的,

闻妹尝过味道还不错。

善兰堂里绝大部分是妇人,她们自告奋勇,和闻妹说可以包揽善兰堂内的洒扫做饭洗衣等活计,不用银钱,她们都能做。原本无家可归之人,如今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已经没什么所求了,只想安定的活下去。

闻妹挑了十个能干的妇人,提拔做小管事,分别管理不同的活计,“在堂内洒扫做活每个月也有工钱,洗衣的洗衣,做饭的做饭,要有定数,别抢着来,推推挤挤也不好看,堂内不需要这么多人,其余人我便安做工,工钱每个月抽两成到堂中账房,其余的自个保管。

“王妃娘娘,只需要抽两成吗?”有个穿蓝布衫的妇人很惊讶,她们都以为在这里吃住,赚的工钱得全部上缴呢。闻妹点点头,“就抽两成,你们现在手里也没银钱,待来日你们谁手里钱多起来了,想多给堂中一些,我也不拦着,这些账目由堂中账房管着,我不会收用一分一毫。一个年轻些的娘子说道:“王妃娘娘,我愿意抽五成,我闺女也在堂中住着。”

闻妹笑容温和,“孩童由堂中养着,你们不必忧心,待过段时日,我会筹办私塾,无论男女都可以在私塾中读书习字。妇人们惊喜地交头接耳,在镰州时,能上私塾都得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她们这些无家可归之人的孩子居然可以上私塾,甚至连姑娘家也可以读书,真是因祸得福,众人都不知该如何表达感激之情,纷纷跪了下来给闻妹磕头,谢王妃娘娘大恩大德!”

“都起来吧,往后我会常来,不必动不动就磕头下跪。”闻妹抬了抬手,施完了恩,也得立威,“你们各司其职,谁若做得不好,我便会换人,咱们这除了孩童与年长者,都要尽到自己的责任,我丑话说在前头,善兰堂不养闲人,只想待在这吃饭可不行。”闻妹是做善事,不是当菩萨,她们都有手有脚,要是不干活只想着玩,闻妹也养不起这样的人。

“并且,大家都是历经苦难的,要互帮互助,不许倾轧打架,欺辱老弱,无规矩不成方圆,善兰堂中也有堂训,一会张贴到布告墙,账房管事会给你们念,你们铭记于心,一旦发现有违堂训者,便得受罚,严重者即刻逐出善兰堂。这还是第一个善兰堂,里面有近两百个人,要是规矩不立起来,迟早得乱,要是做得乱了,这就不是善事,而是祸害,所以闻妹也是颇费了一番功夫。把丑话说在前头,免得将来闹起来,还当她是泥人好糊弄。

恩威并施,足将这些人唬得一愣一愣,连忙表着决心,“谨遵王妃娘娘之令,民妇绝不敢犯。”

有住有吃,还能让孩子进私塾读书,每个月只需要交两成的工钱,上哪找这样的好地方去,谁肯走啊,要是在镰州,举全家之力都未必能供得起孩子读私塾呢!闻妹又吩咐了一些事,直把嘴皮子磨破了,才安排完,让她们散了各忙各的。

她忙端起茶盏喝了两口润了润喉,嗓子都要冒烟了。

“王妃娘娘好气魄啊。”沈翊笑着走了进来。

闻妹扁了扁嘴,“我才知道原来这么累,这才开始呢,我怕做不好会变成别人的把柄。”

其实这事做得好未必有多少人记得,可做得不好,最容易引起百姓的怨气。

“已经做得很好了,你想得细致周到。”闻妹是第一次办这么大的事,总得摸索着来,方才沈一直在外边看着,见她赏罚分明,恩威并施,已有十足的派头,可以独当一面。“罗管家帮了我许多。”原本还说和如黛绮云一块筹办,可两人近来都不便,要不是罗管家,她一个人真忙不过来。沈翊上前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脸颊,“谁不是一点点学来的,能学到就是你的本事,可以走了吗?回去用午膳了。”“走吧,我也是有点饿了。”闻妹起身,握住沈翊的手,两人一同往外走。

闻妹在善兰堂靠门辟了一间厢房,进出都方便,燕王府的马车等在门口,沈翊扶着闻妹就要上马车。忽然从旁走来一个穿着石青色直裰的儒雅年轻人,“在下拜见燕王,燕王妃!”

两人回头看他,沈翊问,“免礼,有何事?”

年轻人自报家门:“在下孔文逸,定都人士,听闻燕王妃想为善兰堂筹备私塾,在下去岁方中秀才,愿教导这些孩童,分文不收。闻妹打量了他一眼,瞧他穿着,不像富贵人家的子弟,“在世为人,总得养家糊口,你若分文不收,岂不是白白耽误了你。孔文逸双手作揖,“在下双亲早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善兰堂管饭即可。”

“既有功名在身,为何不想着继续上进,报效大周。”沈翊挑剔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一个陌生男子自荐,很难不让沈翊多个心眼。孔文逸倒是不卑不亢:“在下志不在官途,燕王妃开办善兰堂乃是大义之举,在下教导这些孩童,亦是报效大周。”沈翊看向闻妹,闻妹想了想,“难为你有这份心,你去寻周管事,登记名字住处,来日我开办私塾,便着人去寻你。”“是,多谢燕王妃。”孔文逸退出几步,不再打扰两人。

燕王府的马车走出一段距离了,闻妹才笑了笑,“真是打着瞌睡送枕头,我正想着从何处聘请私塾先生呢,有秀才功名在身,也足够教导这些孩子了。”沈翊抬手揽着她的肩,“我让人去查一查他,善兰堂里居住的妇孺较多,莫要混入了为非作歹之人。”“也好,图个安心。”虽然闻妹看着那人斯斯文文,不像个恶人模样。

善兰堂正式开办,闻妹的事就多了起来,忙不过来,她就开始让月露竹夏也参与进来,多少能替她分担一点。原先沈翊还说将来让善兰堂开遍大周,如今这才第一间,闻妹就要忙得脚不沾地了,不过万事开头难嘛。还真别说,定都城里有善心的人家不少,许多人慷慨解囊,为善兰堂捐助善款,闻妹想了一夜,想出了个点子,次日用早膳时和沈翊说了。“我打算在善兰堂前立个功德碑,将捐助善款之人的名字刻上去,他们做了好事,总得让人晓得,这样捐了善款的人家也更喜悦。”“你这脑瓜子转得倒快,”沈翊赞堂地笑,“一旦立碑,给善兰堂捐助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得了这些银钱,就可以给孩子们买文房四宝,供养个私塾也不难了。”只是一个小小的碑文,但瞧着却有些名垂青史,流芳百世的意味,富贵人家不缺这点银子,却注重名声,别人的名字刻了上去,那他们也会不甘落后,争抢着捐助,怕是到时候善兰堂的善款要用不完了。闻妹愉悦地挑起唇角,一副求夸的模样,“我是不是很聪明?”

“聪明,妹儿最聪明了,”沈翊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还说办不好,这不是办得挺好,有声有色。”“一步一步走着也就不难了。”闻妹渐渐觉着如鱼得水,从前看起来不可能的事,现下也做得游刃有余。善兰堂要为捐助善款者立功德碑之事一传出去,果然捐助者络绎不绝,就连宁国长公主也来凑热闹,搬了足足一大箱子银两来王府,阔气极了。“殿下仁爱,妾身就替善兰堂诸位谢过殿下了。”闻妹喜不自胜,长公主一出手,后面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捐助。长公主拉着闻妹的手,爱怜地盯着她手上的伤痕,“功德碑这法子想得好,我可不得替你撑撑场面。”闻妹笑说:“多谢殿下疼妾身,是妾身的福气。”

长公主望着她,满目慈爱,“我今日来还有一事,我喜欢你这丫头,想收你做义女,你觉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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