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

“不、不是,”凌盛脑瓜子转得倒快,连忙说,“王妃,这是属下的药,属下近来身子不适。”

主子可吩咐了不能叫王妃晓得,若是被王妃知道了,主子还不得吃了他!

闻妹微微眯起眼,打量着凌盛,却不说话。

凌盛咽了咽喉,头一次发觉王妃的眼神那般锐利,竟和主子有些像,他险些招架不住。

“是吗?可我瞧着你怎么是要往里端呢?”闻妹的视线落在那碗药上,药碗是碧玉雕琢而成,那规制,分明就是沈翊才能用的。“属下....凌盛硬着头皮想辩解,可面对闻妹的目光,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把药给我。”闻妹伸出手。

凌盛在心里唱了句“阿弥陀佛”,主子,当真不是我不想替你隐瞒,可王妃这眼神太犀利了,属下顶不住啊!凌盛老老实实地把药碗递了过去。

闻妹端来嗅了下,她对药理不怎么通,只隐约嗅出了一味安眠的药。

沈翊不是说他睡得很好吗?怎么还要喝助眠的药物,还躲着她偷偷地喝,若不是她今日瞧见了,怕是还不知道要瞒她多久呢。闻妹神色沉了下去,四哥有事瞒着她。

“你在外边守着,我端进去。”闻妹不容拒绝地吩咐。

凌盛苦着脸点头,主子自求多福吧!

闻妹端着药碗,独自进了书房,沈翊在书案前批阅公文,头也没抬,还当是凌盛送药来了,随口说:“搁这儿,我一会喝。”话说完好一会了,却没听见碗底落在桌案上的声音,沈翊这才疑

地抬起头,这一看,可把他吓得心跳漏了一拍

只见闻妹端着药碗,面沉如水,浅褐色的眸子含着质问,不知道的还当沈翊做了什么对不住闻妹的事情呢。沈翊搁下笔,讪笑了下,“你怎么来了。”

“四哥,我若不来,你还要瞒我多久?”闻妹不和他嘻嘻哈哈,少有的,对着沈翊板起脸,秀气的小脸上满是严肃。“没什么大事,”沈翊起身,走过去接过闻妹手上的药碗搁下,“就是寻常的补药。”

闻妹拧着眉头看他,“四哥还不与我说实话吗?难道要我唤煎药的人拿药渣请人看是

做什么用的?”

沈翊哪见过闻妹这副模样,稀罕得紧,手扶着她的肩,“别恼,你先坐。”

闻妹撇开脸,扁着嘴,大有一副沈翊不说实话,她就再也不理他的架势。

“四哥,你自个说的,咱们是夫妻,可你瞒着我喝药,你不信任我!”她每日过的滋润,结果沈翊却一直在服药,她还当自个这个贤内助做的很好,原来一点都不合格,她哪还有脸给母亲上牵扯到“信任”,这可就是个大问题了,夫妻之间,不信任可是大罪过。

沈翊连忙在她跟前半蹲下来,握着她的手说:“绝对没有,其实这药也不管什么用,我都打算停了。”闻妹扭回头,垂眸望着他,“这药是做什么用的?”

沈翊本不想和她说,可如今被她撞见,又扯出“信任”这个话题,他也不敢再瞒,直接和她说了。闻妹听得又气又心疼,眼眶都红了,猛地站了起来,“四哥!你有没有把我当作你的亲人,这样大的事也瞒着我,你快一个月没睡过好觉了,身子是铁打的也撑不住啊。怪不得总看他眼底有乌青,还瞒着说睡得很好,偏偏她也是蠢,同床共枕都没发

觉沈翊的异样,她日日睡得舒服,可怜四哥一日整觉都没睡过

她是一面心疼,又气自己不够用心。

“别急,别急,”沈翊起身扶着她,见她眼尾泛红,心里头也不是滋味,“我每日午歇来着,不碍事。闻妹倔强地瞪着他:“若不是被我无意间发现,你还要撑到什么时候?不就是梦魇,谁不会做梦,惊醒了再睡便是,哪里值当你这样损自己的身子。”“好、好,我错了,我的错,可别哭。”沈翊一瞧见她的眼泪就忙不迭认错,本是为着她着想,结果还是让她忧心闻妹气红了眼,气沈翊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气自己不够关心他。

沈翊抽出帕子给她拭泪,求饶似地哄着,“不是多大事,别恼了,四哥向你道歉,知道错了,往后一定不瞒着你。”闻妹胸前起伏,气息不稳,就这么抿着唇看他,特别想骂他,见他眼下的乌青,又只剩下心疼了。更何况知道他梦魇是因为那场大火,就更说不出重话,瘪嘴问他:“是不是在兰苑的时候就会了?”从前四哥就不让小厮进屋内伺候,尤其是夜里头,从不要人守夜。

沈翊瞧着她泛红的眼尾,眼里要溢出来的心疼,心头柔软似水,不想瞒她了,“嗯,有时惊醒还好,再睡便是,但有时梦魇压身,怕是会吓着你。一句话让闻妹泪如雨下,她撇开脑袋,连忙用帕子胡乱擦着眼角,十年了,一个噩梦反复做了十年,十年不曾睡过好觉,闻妹想想便心如刀割。“别哭,真的无碍,我都习惯了。”沈翊喉结上下滑动,也只有她会心疼他至此了。

“我去问兰嬷嬷,给你调个安眠的香料,看能不能有好转。”闻妹着实怪不起他来,擦干了泪,只想着怎么替他解决了这件事。“太医都束手无策,喝了这么久的药也无效,实在不行,....沈想说和她分房睡,可他说不出来。哪怕两人至今尚未圆房,可夜里她躺在身侧,偶尔睡着了,下意识地往他身上靠,他就无比满足,实在不想和她分房而居。“肯定有法子的,你别总是悬在心上,那事不是你的错,母亲在天上,看着你日日难眠,也会心疼。”白日里本就忙,夜里还不能安枕,沈翊得何其强大才能撑得住啊。“好,我听你的,不哭了。”沈翊如今也没别的法子,抬手用指腹蹭掉她羽睫上悬着的泪珠。

闻妹吸了吸鼻尖,微红的眼眶望着他,“我是心疼你,你如今年富力强,可身子也不是这么糟践的。”沈翊笑了笑,“有妹儿心疼就足够了。”

闻妹无奈地摇摇头,“既然这药已经煎好,快喝了吧,都要凉了,下次你再瞒着我,我就不理你了。”“行。”沈翊端起药碗,一口饮尽,分明是苦得令人发涩的药,灌入胃里,竟然变得暖融融,甜滋滋。一个人久了,挨了骂都是甜的。

“你来有事吗?”沈翊晓得她无事不会来这,所以这件事才瞒了这么久。

“兰嬷嬷身子不大好,我想请太医给她瞧瞧,”说到这,闻妹又嗔怒道:“正好来,又见你喝药,一个两个都让我担忧。”沈翊忙笑着讨饶,“我错了,惹了小七生气,四哥给你赔罪。”

说着,沈翊双手作揖,给闻妹行了一礼。

闻妹被他这副样子逗乐了,破涕而笑,“好了,下不为例。

“嗯,下不为例,”沈翊松了口气,可算是哄好了,“请太医之事,不如喊千留醉来,他闯荡江湖,见过的疑难杂症比太医多,兴许比太医管用闻妹想起头次见千留醉时就给她把了脉,点点头,“也好,那四哥安排吧。”

“嗯,我明日请他上门。”沈翊应下。

闻妹端起药碗,

“那我便先走了,方才是我不小心撞见的,你也别罚凌盛,我看你最该罚。”

沈翊笑了笑,“是,王妃娘娘都发话了,在下哪敢罚他。”

闻妹羞恼地嗔了他一眼,拿上碗出去了。

不一会,凌盛进来,单膝跪地,“主子,是属下大意了,请主子责罚。”

沈翊此刻心情正好,复坐回书案前,执笔继续批阅,“起来吧,王妃给你求过情了。

凌盛小心翼翼地觑了沈翊一眼,见他面带笑容,松了口气,看来也不是一件坏事。

那端闻妹走出院子,眼尾红得太明显,月露还当两人吵架了,忧虑地看着她。

闻妹说没事,才叫月露放下心来。

从兰嬷嬷这离开没一会又回来了,兰嬷嬷见她红着眼,心里头不安,“发生何事了?”

闻妹不想这件事被太多人晓得,就屏退了左右,单独和兰嬷嬷说。

她这一手制香的本领都是出自兰嬷嬷,虽也想了几个助眠的方子,还是要请兰嬷嬷斟酌一二。

兰嬷嬷听闻沈翊为了不吓着闻妹,近一个月不曾安眠,瞬间对沈翊生出几分好感,能做到如此,可见心里是有闻妹的。“安眠的方子有是有,可心病还需从心里解,王爷会梦魇,定是反反复复的想起那夜的事,身上背着枷锁,哪能安枕。”兰嬷嬷曾经也有过这么-

一段时日,后来看着闻妹长大,她的心病也就不药而治了。

闻妹稳稳叹气,

“他的心病是报仇,可当下报不了仇。”

兰嬷嬷摇头道:“并不是只有这一种解法,他有心病,是因为心里头最重要的就是这件事,若能让他心里头装上别的事,自然也就能缓解几分,要是他当真心里有你,睡前你多与他亲近,兴许能让他忘却噩梦。“亲近?”闻妹咬了咬唇,耳垂悄悄地染上微粉,“.....”

两人都还没圆房,要多亲近呐!

兰嬷嬷瞥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成亲也快一个月了,怎么还没圆房,成亲之前你不是说愿意吗?”这也不怪兰嬷嬷耳目灵敏,实在是圆不圆房,根本瞒不过身边亲近之人,月露等人每日收拾床榻,干干净净的,能看不出来嘛。月露有些担忧两人,可也不好意思说,才告诉兰嬷嬷,想着让她提点,兰嬷嬷也一直没寻着合适的机会说。闻妹低着头,攥着帕子,“我并非不愿意,起初就是有些怕,后来四哥一直没提,我也不好意思提,四哥是尊重我。“这样看,王爷倒真是爱惜你。”美色当前,能克制住男人本性,已是了不得。

“嬷嬷,您的意思是要我和四哥圆房,才能解了他的心病吗?”要真是如此,闻妹也不是不行。

兰嬷嬷说:“也不至于,我说的亲近未必是肌肤之亲,睡前和

也说说话,

聊聊高兴事,转移他

的注意力,别

上他总畏惧做噩梦,越是畏惧某事,越是容易出现。

闻妹认真听着,“好,我明白了。”

随后兰嬷嬷写了个方子,两人琢磨了会,闻妹派人去药铺买药材,买回来称出合适的份量,着手制香。好在这香不难,在香室和兰嬷嬷一块,折腾了一个下午就大功告成,夜里头就能让沈翊试试。

“你闻闻这香,你觉得舒心吗?”夜色已深,两人沐浴后坐在床榻上,夏日天热,闻妹穿了件薄纱寝衣,能瞧见内里穿的粉色绣兰花的心衣,和心衣之下隆起的那道弧度。沈翊微微撇开眼,心不在焉地答,“舒心。”

又在心里头唾弃了自己一遭,可一想到闻妹如今已是他的妻,可以正大光明的瞧了,他又挪回视线,眼神炙热的望着她。闻妹跪坐在他身侧,丝毫没注意到男人的视线,嗓音娇软地说:“四哥,你一会别熬着了,顺其自然入睡,也别想着梦魇的事,我陪着你呢,若真醒了我也不怕你。”沈翊喉结微滚,察觉到某处又有抬头的趋势,不得不扭开头,一会该在她跟前出丑了。

他换了个姿势,屈膝坐着,胳膊搭在膝上,扯过薄被盖住,“好。”

闻妹记着兰嬷嬷的话,和他说起了家常,想让他放松,例如踏雪又犯事了,今日打碎了一个花瓶,晚饭就扣了它一条鱼,还有城外的粥棚一切顺利,众人都感谢燕王府的善心,粮食也囤了不少..沈翊的视线落在她腕间悬挂着的玉镯上,听着她絮絮叨叨,心里升腾起一股满足感,寻常夫妻,就是这样的吧,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哪怕都是些琐碎小事,也听得津津有味。过日子可不就是一件一件小事积攒起来的嘛。

只有琐碎小事,也是一种平淡的幸福,是沈翊求了十年才求来的。

沈翊的心不知不觉被闻妹抚平了,再嗅着那雪,只觉得无比舒适,肩膀上的重担陡然卸下,格外轻松。“四哥,”闻妹说了半晌,不见沈翊说话,忽然凑到他面前,骨碌碌的眼睛盯着他瞧,“你在听吗?”她一凑近,纤秾合度的身姿便尽数入了沈翊的眼,白皙的肩,细腻的雪肌,幽淡的兰花香,令人忍不住沉溺其中,他咬了咬后槽牙,嗓音微哑,“在听。”屋里头明明就摆着冰鉴,他额头还是覆了一层热汗,胀得要炸开了。

“四哥,你很热吗?”闻妹说着就掀开他腿上盖着的被子,“热就别....

被子一掀,话还没说完,闻妹的视线落到他腿间,登时睁大了眼,夏日衣衫薄,实在是太过打眼,闻妹就是不想看见也不行啊。“呀!”她羞得连忙转头,“四、四哥,我不是故意的。

沈翊先前还担忧被她发觉,如今真被他发觉,他反倒放松下来,往后靠在枕上,“是它不听话,不怪我。真的不怪他。

闻妹将唇角咬得泛白,一张小脸皱巴巴,她虽未经情事,可出阁前也由教养嬷嬷教过,哪里会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也没做什么呀,怎得四哥这样大的反应?吓了她一跳。

闻姝捂着热腾腾的脸,不好意思再回头了。

沈翊轻笑了声,见她一直不回头,只得坐起来,靠近她,“吓着了?”

闻妹似一株娇养的兰花,没接触过几个外男,更对男欢女爱一知半解,羞得要钻进被子里去了。

但她想到兰嬷嬷的话,手指捏了捏耳垂,摇摇头,“没有,四哥,你若是想,我可以的,我愿意。“我做什么你都愿意?”沈翊侧过去坐,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与她对视。

那水盈盈的眸子,摄人心魄,她小声说,“可以。”

夫妻敦伦,乃是常理,没道理让四哥强忍着。

“真是个傻姑娘,”沈翊的拇指揉了揉她颊边的软肉,“今夜太晚了,我不做什么,就想亲亲你,可以吗?”他还没试过夜里会不会梦魇,要是给人折腾坏了,半夜还把人吓醒,他都要觉得自己是禽\兽了。

闻妹抬眸望着他没说话,沈翊也不催,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

帐子外还燃着烛火,帐内虽不算明亮,可也能看得清彼此的表情。

闻妹眨了眨纤长的眼睫,忽然跪直了,扶着沈翊的肩,倾身上前,在他唇角亲了一下,含羞带臊地说:“可以。只蜻蜓点水一般的掠过,她却已心如擂鼓,这是她这辈子头一次亲吻一个男子,虽然是她的夫君,名正言顺,亲时胆子倒是大得很,亲完一张脸都红成了锦鲤,不敢看沈翊,连忙躺了下来,钻进了被子里,背对了沈翊,装死。沈翊被她这一下惊得怔愣了半晌,抬起手,碰了一下唇角,好似还有闻妹软唇温热的触感,残留着她身上独有的兰花香。待反应过来,沈翊的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去了,他也没去扯闻妹的被子,转身下了床,去净室处理了一下才回来。闻妹听见动静,从被子里露出一双莹润的眸子,沈翊留了几盏灯,其余的熄灭,上了床榻,“过来点,让我抱着睡。“你不热嘛?”闻妹难为情,她脑海里还是方才那幕,早知道就不掀开被子了。

“热的不是天气,”沈翊靠近她,“我自个纾解了,现下它老实了,别怕。”

只不过是她一个点到为止的亲吻,就让他纾解了,不敢想来真的,他要舒服到何种程度,再等等,别吓着她。闻妹嘟囔了一句,“我没怕。”

沈翊展臂,将闻妹揽进怀里,“夜里我若是梦魇吓着你,你就将我打醒。”

闻妹脖颈下压着他的胳膊,两人同床共枕这么久,还没这样亲昵过

不过方才亲都亲了,这也没什么了。

她像哄小孩子似地拍了拍沈翊,“睡吧,不会梦魇的。

“好,睡吧。”沈翊侧躺着,亲了下她的眉心。

亲昵这种事,只要打破了第一次,那就即将迎来无数次。

黏得这样近,两人的里衣交叠,不分你我,鼻尖嗅着的是闻妹给他做的安神的香囊,还有闻妹身上的体香,温香软玉在怀,沈翊身心俱爽,一点也想不起来梦魇的事。成婚这么久....不,应该是自那场大火后,沈翊睡过最舒适的一晚,一觉到天明,醒来时,沈翊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亮,看着帐子上瓜瓞绵绵的纹路发呆,还当是错觉。直到怀里的闻妹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胸膛,他才反应过来,他昨晚没有梦魇,甚至连梦都没有做,就这么睡醒了。沈翊低眸望着怀中娇小的女孩,胸口鼓涨得要裂开,要涌出鲜血来,昭示着他的爱意。

他抬手小心翼翼地捋开她脸颊上凌乱的青丝,眉目温柔地望着她。

望着他的珍宝。

上天赐予的。

心口缺了的那一块,被她尽数填补上了。

沈翊低头在她额间珍爱地亲了下,才轻手轻脚地起身,准备去校场。

随意披上外衣,出了门,凌盛要请安,沈翊抬手制止,小声说,“王妃还没醒,去书房洗漱。”

凌盛点头,跟上主子,见主子今日精气神十足,想必昨晚歇息的不错,心里头叹了句缘分,主子与王妃,当真是佳偶天成,是最登对的!闻妹醒来时揉了揉眼,第一时间找沈翊,却不见他的影子。

进来伺候她洗漱的月露说:“王爷一早就去校场了,怕扰着王妃,去书房洗漱的,奴婢瞧着王爷神情愉悦。闻妹昨晚睡得熟,并未被吵醒,也不知道他昨晚有没有梦魇。

直到沈翊从校场回来,用早膳时,闻妹才得空间他。

“一觉到天明,许多年没睡得这样舒适了,都是你的功劳。”沈翊给她盛了碗红豆粥。

闻妹悬着的心终于落地,“那就好,我就说嘛,总会有法子的,你若是早些告诉我,也就不用熬那么久了。沈翊笑着说:“是,是我错了,往后不敢了,日后有事一定第一时间和妹儿说。”

闻姝这才满意,开始用早膳。

快晌午,千留醉来了,进了书房就坐下,他是江湖人,随意潇洒,和沈翊是在江湖遇见的,就不乐意行朝堂的礼,沈翊也随他。“说吧,又有什么事?”千留醉打了个哈欠,昨日澜悦那妮子来找他下棋,下到半夜还不肯走,要不是北兴王世子给拽回去了,恐怕得决战到天亮。关键是澜悦那一手臭棋,还总喜欢悔棋,千留醉就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大小姐。

沈翊坐在书案后喝茶,“正则那边有了进展,想请你派人暗中保护他,远在镰州,你的人比我的好用。”“不去,我都说了,同你回定都可以,但我是江湖人,懒得管朝堂事,”千留醉随手拿起案几上的点心咬了口,觉得一般又放了回去,“再说了,使唤我的人也得给银子啊。”“主子,王妃来了。”凌盛进来通禀。

“请。”沈翊放下茶盏。

闻妹款款而来,身后的月露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千公子许久未见。”

千留醉起身作了个礼,”王妃。”

他待小娘子可比沈翊那臭男人客气得多。

闻妹打开食盒,“先前就说要给公子做点心,一直没寻着机会,今日可算兑现诺言了。”

月露将食盒里的点心端出来,有莲子酥,红豆枣泥糕,龙须酥,豌豆黄和千层糕,摆满了案几。

千留醉看着这些点心眼馋了,“多谢王妃款待,在下吃遍大江南北,也少有人的手艺能比王妃好。闻妹笑了笑,”千公子谬赞,请用吧。”

千留醉也不客气,正要下手,沈翊咳嗽了声,拿眼睨着他,“我的事呢?”

事都没办,就想捞好处,也太便宜他了,这些点心闻妹从昨晚就在准备了。

“啧,行,看在点心的份上,答应你了。”千留醉懒得和沈翊计较,忙着吃点心去了。

闻妹不知两人说的什么事,也没多问,只和千留醉说:“听闻千公子医术精湛,从小照顾我的嬷嬷病了,我想请千公子帮我瞧瞧,不知可方便?”千留醉吃着入口即化的豌豆黄,什么都方便,“王妃吩咐,哪敢不从,一会我就去给嬷嬷瞧病。”

闻妹放下心来,“那便有劳千公子。”

千留醉这性子闻妹觉得特别,有时像个孩子,有时又像个世外高人,潇洒不羁,与定都世族子弟截然不同。点心太多了,千留醉一下子也吃不完,厚着脸皮说要带回去,闻妹倒没什么,有人喜欢她的手艺她还觉得欣喜呢,倒是沈翊,要不是闻妹在场,怕是要把千留醉一脚蹦出王府,连吃带拿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吃饱喝足,总算可以做正事了,三人一同前往兰嬷嬷的院子。

千留醉坐下来,给兰嬷嬷把脉,起初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慢慢的,脸色凝重起来,盯

着兰嬷嬷瞧了又瞧,半晌后

说道:“我有些话想单独与这位嬷嬷说,劳烦二位先出去。”

闻妹看了沈翊一眼,眉心拢着忧愁,但也没耽误,和沈翊一块出去了。

屋门被关上,兰嬷嬷看着千留醉,不知道他弄什么把戏。

没有旁人,千留醉单刀直入,问兰嬷嬷,“你是灵兰族人?”

兰嬷嬷面露惊骇,瞪着眼睛看千留醉,“你、你怎么知道?”

千留醉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坐了下来,“你身上用了灵兰族独有的秘木

“我没想到大周竟也会有人知道灵兰族。”兰嬷嬷颓然地叹息。

灵兰族源自于千年前的灵兰古国,曾有记载:“灵兰古国盛产名药灵兰,其民擅医、擅毒、擅蛊,甚少现于人前。灵兰古国原处于这块陆地西南端,气候湿热,雨季漫长,山林茂盛,一大半的疆土都是深山老林,毒虫蛇蚁遍布,因而百姓都懂得些医术,而其独特的气候养育出了独特的植物,灵兰就是当地特有的一种

灵兰生长在悬崖峭壁上,开花时香飘十里,有极高的药用价值,传说配以灵兰族独有的秘法,可生死人,肉白骨,有起死回生之效。就因为此种传说,引得外界觊觎,连年征战,灵兰古国的疆域越来越少。

而灵兰也因为那些觊觎者的肆意采挖,逐渐凋敝,到最后难觅踪迹,灵兰古国那些会医术的百姓也多被迫害,最终剩下的子民隐居进了重重深山中,古国灭,只剩下灵兰族。灵兰族活跃的疆域中间还隔着一个楚国,对于大周人来说是陌生的,就算听说,也只当成是话本子里的故事,兰嬷嬷也没想到,临死之前她还能遇到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我父亲中毒,无药可解,我曾冒险前往楚国边境寻找灵兰族人踪迹,想求得解药,”灵兰族人是否能起死回生千留醉不知道,但他知道其族人擅长用毒,解毒,“可惜我遍寻三月,也不曾觅得踪迹。千留醉继续道:“家父曾说,自从灵兰族圣女消失后,整个灵兰族就像是突然人间蒸发,再没人见过了。”从前灵兰族人还会在江湖行医,是壶济世,知道的人费些周折也能找到,可差不多二十年前,灵兰族人陡然消失,千红阁眼线遍布大江南北,都没有半点消息。“唉,”兰嬷嬷原本还想着求千留醉给族人递个消息,如今看来是不能了,升起的希望再度破灭,她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哪有什么起死回生,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人死了,怎可能复活啊!”兰嬷嬷眼眶红了,“我们族是有一些秘法,可既不能长生,也不能起死回生,我们只不过是想在乱世中多救一些人罢了,却偏偏引来杀身之祸。”千留醉望着她脸上斑驳的疤痕,曾经的灵兰族人,却待在大周永平侯的内院,成为一个仆役,不必想就知道她经历了多少。“你姓兰,是灵兰族直系子民,你的病,怕是无力回天了吧?”灵兰族直系都治不了,千留醉就更没这个自信了。兰嬷嬷摇了摇头,“我早知自己时日无多,是姑娘总挂心我,为我请了数个大夫,日薄西山罢了。”千留醉敏锐地察觉到她话语中提到的姑娘闻妹。

灵兰族直系子民怎会甘心留在定都为人奴婢,除非她有不得不留下的理由,而这个理.....

千留醉福至心灵,忽然问:“闻妹是灵兰族新一任圣女,对吗?”

兰嬷嬷脸色僵硬,蓦地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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