诀别

夜已深, 闻姝上了床榻,准备入睡,沈翊从净室出来, 正要熄灭几盏灯,屋外月露悄声喊了句:“王妃。”

闻姝从床榻间探出头, 沈翊转道去了门口, 拉开门, “何事?”

月露福了福身, “王爷,徐家那边派人来说徐大人吐血昏厥了。”

“然后呢?”沈翊蹙眉,“要请太医?”

月露摇头, “不是,徐家小厮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回去了, 奴婢也不知是何意。”

沈翊轻嗤,“行,知道了。”

他合上门, 熄了灯, 上了床榻。

“怎么了?”隔得有些远, 闻姝听得模糊。

沈翊扯上被子盖住两人,“徐音尘吐血昏厥, 徐家派人来告知, 想必是想让卫姑娘心疼。”

“吐血昏厥?”闻姝抱着膝,有些怅然, “这两人, 我总觉得有些可惜。”

他们和离, 丝毫不像先前陶绮云和离那样让她欣喜。

“有什么可惜的, 连自己媳妇都护不住的男人, 嫁了也是受罪。”沈翊躺了下去,他巴不得两人早点和离,免得折腾闻姝三天两头担忧,分开一了百了。

闻姝侧躺在他身侧,靠着男人宽厚的肩,“唉,只能说不合适吧,我看徐大人对如黛有情,如黛心里也还有他,要不然不会连见都不见他。”

“事已至此,和离是唯一的选择,”沈翊握住闻姝的手拍了拍,“不能生育是横亘在两人心中的一根刺,徐音尘是独苗,徐夫人不可能允许他这辈子没有子嗣,即便因为这事觉得亏欠了卫姑娘,暂时妥协,可将来呢?”

“倘若将来徐音尘身居高位,却无子嗣,一面是母亲的压力,一面是外界的压力,他能承受吗?一旦在诸多压力之下开始纳妾,届时卫姑娘年纪大了,再和离就晚了,不如趁年轻,和离后再寻个合适的改嫁。”沈翊认同徐音尘的才干,但徐音尘确实缺少一些魄力,他迟早会顶不住多方面的压力。

沈翊这话假设的是最坏的结局,也是人性的恶,独苗无子嗣,那就是断子绝孙,徐夫人好不容易拉扯大徐音尘,哪里会愿意。

闻姝垂眸,嗓音有些落寞,“你说的也有道理,罢了,如黛既已坚定,那就随她去吧,毕竟是她自个的事,身在其中才知苦楚,我这个局外人,哪里晓得她受的委屈。”

“船到桥头自然直,连卫家都支持她和离,你就别担心了。”沈翊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抚。

卫如黛不能再生育,一般的人家或许会让卫如黛忍痛咽下这口气,因为不能生育和离后也很难再改嫁,要在娘家待一辈子,即便这样,卫家也支持她,卫如黛比起旁人,已算是幸运。

翌日,闻姝将徐音尘吐血昏厥之事告知卫如黛,如黛面上是肉眼可见的担忧,但她随即垂眸,摇了摇头,“断舍离总归是难的,迈过了这个坎也就罢了,对我是这样,对他也是。”

“你能这样想,我佩服你,很多人都没有你这样的勇气。”闻姝握住如黛的手紧了紧。

不爱了分开很简单,可还爱分开对彼此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很多人会选择继续这段感情,彼此折磨,直到将这段感情唯一一点爱意都折腾干净,再分道扬镳,只是这样太累了,从前的爱变成了恨,当自己说出“是我瞎了眼”这句话时,就否定了一切的过往,连回忆都叫人难堪。

现在好聚好散,起码能给彼此留一点体面。

但徐音尘却不想要这样的体面,他仍旧不同意和离。

徐夫人在得知卫如黛不能生育之后不再劝他去将卫如黛接回来,也默认了卫家进进出出地搬东西。

徐夫人这辈子含辛茹苦,就是为了养大徐音尘,将徐家的血脉传下去,她急着抱孙子,她不能让徐家大房这一脉断在她的手上,要是这样,她死后怎么下去见徐家列祖列宗,所以卫如黛提出和离,徐夫人甚至觉得松了口气。

可她却没看见一日比一日颓丧的徐音尘,卫如黛在燕王府住了三日,徐音尘就在府外跪了三日,闹得众人皆知。

一旦和离,他就和如黛彻底没了干系,他舍不得,他可以用余生去弥补,却不能放手。

卫如黛喝了几日的药,气色好多了,也冷静下来了,但冷静下来的结果还是一样。

“姝儿,你知道我的,我喜欢习武,舞刀弄枪,我不擅长交际,不大会与人虚与委蛇的周旋,上个月就在想,等过年走亲访友,面对这么多徐家亲戚时,我该怎么办,我不如别的妯娌讨喜,届时我婆母又要不高兴。”

“我其实不明白,成亲之前她瞧着挺喜欢我,可成亲之后,我却没见过她几次笑脸,以致于我一直在想我哪里做得不好,”卫如黛苦笑了下,“当然,我也是做得不好,她喜欢温婉贤惠的儿媳,而我这辈子都达不到她的要求。”

“在家时,我身为姑娘,亦可以在练武场挥洒汗水,伯父伯娘从没有禁止过我习武,堂兄还亲自教导我骑马射箭,可出阁后,我唯一一次手痒,回家耍了会枪,却被婆母训斥了。”

闻姝没说话,只默默听着卫如黛倾诉,这些话,她一定憋了很久在心里。

“他虽次次站在我这边,可他始终没有解决我和婆母之间的矛盾,反而越闹越大,而我却不知道该怎么样去解决,我们才新婚,就闹得这样不堪,我不敢想以后。”

“姝儿,我出阁后,收敛了浑身的刺,也想做一个柔顺,讨人喜欢的儿媳,可我做不到,我学不会女红,学不会下厨,我没有你和绮云这样的巧手,若是你和绮云,一定能讨得她的欢心吧。”卫如黛的语气有些失落,她真的很努力的想去做一个好儿媳,可她失败了。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你有你的独到之处,我和绮云也不会武,”闻姝不想她这样自怨自艾,“大周有很多柔顺的儿媳,可却只有一个卫如黛,你是独一无二的。”

会女红会下厨的女子如过江之鲫,但会武的女子却寥寥无几。

卫如黛就像是广袤平原中长出来的一棵树,本该向往无垠的天空,拼命往上长,可徐夫人想要的儿媳是平原中随处可见的草,便想办法砍断大树的枝丫,削去树冠,想让树变成一颗草。

卫如黛弯了弯唇,“我不讨厌这样的自己,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不怪徐夫人,不怪徐音尘,我们有缘无分罢了。”

对错难断,多年情愫只余一句有缘无分。

当晚,卫如黛悄悄地回到了卫家,不想再打扰闻姝,之后几日,徐音尘没再来过燕王府,却在卫家门前跪着,可卫大夫人不仅没被徐音尘感动,还叫人拿扫帚将他赶走,一点情面都没留。

即便这样,徐音尘还是不肯和离,但卫家也不想真闹到官府去,两人就这么拖着。

本就是年底,闻姝这边也特别忙,这是她成亲后过的第一个年,作为“新妇”,她要处理的事太多了,皇家的规矩礼仪本就繁杂,她也没功夫一直操心他们两人,总之有卫大夫人护着如黛,也出不了岔子。

沈翊的伤总算是好得差不多,太医不必日日来请脉,闻姝便把他心心念念的古董羹安排上了。

“你的伤还没好全,没叫放太多辣。”话是这样说,但汤面上仍旧飘着一层红彤彤的辣椒,免得他日思夜想。

“可算是解了馋,味道不错。”沈翊迫不及待地从锅里捞起一片滚烫的藕片塞进了嘴里,辛辣刺激着味蕾,格外满足。

闻姝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笑意,“慢点吃,像个贪吃的孩童。”

沈翊夹了一块藕片给闻姝,“你先前伤着手,才忌口半个月,还不是心心念念想吃酸辣鱼,我这都忌口快两个月了。”

两个月,药几乎没停过,沈翊嘴里比苦瓜还要苦。

“是是是,委屈我们王爷了,多吃点。”闻姝捞了羊肉片进沈翊碗里。

各色菜品放入古董羹,骨汤沸腾,冒着“咕咚咕咚”的气泡,古董羹也因此得名。

氤氲的热气往上漂浮,云雾缭绕,屋外大雪下个不停,屋内两人面对面坐着吃热腾腾的古董羹,吃得面颊绯红,别有一番滋味。

沈翊盼了这么久,厨房特意多准备了一些菜色,才吃到一半,沈翊满足地喟叹一声,“痛快,要是能来杯酒就更好了。”

闻姝瞟了他一眼,“别给我得寸进尺,太医说了还不能喝酒。”

“我就说说,不喝不喝,我喝茶。”沈翊这次大难不死,捡回来一条命,也格外惜命起来,不敢违拗太医的意思。

前半段两人都顾着吃,吃了个半饱,就都不急了,一边闲聊,一边等锅里的菜熟,闻姝端起酸梅饮喝了一口,解了点腻,“新年规矩繁琐,我明日打算去长公主府一趟,向义母讨个经验。”

“明日是今年最后一个大朝会,我得出席,又得早起,许久不曾上朝,骨头都犯懒。”沈翊受伤无需上朝,又不能练武,因此每日都搂着闻姝在温暖的被窝里睡到日上三竿,这样的日子过多了,真是起不来一点。

“你还知道偷懒了这么久,”闻姝咽下嘴里的鱼片,“话说如黛和徐大人的事,会影响到你吗?”

“我一向公私分明,他若做不到,我也不缺这一个人。”现在沈翊手底下已经有不少得用的幕僚朝臣。

“但他是最初跟随我的,我仍旧会器重他,就看他自己能不能上道。”虽然徐音尘没处理好家中的关系,但在朝堂上,他有几分本事,沈翊不可能因为他和卫如黛和离就不再用他。

闻姝颔首,“这样就好,如黛也说了和他好聚好散,不必闹得太僵。”

这件事论对错不如说天意弄人,定都不大不小,往后见到,还是能点个头问个好,不是做仇家。

“不是说他不乐意和离?能离得了吗?”沈翊把烫熟的肉片夹到闻姝碗里,闻婉的碗就没空过。

“不好说,如黛这边坚决要和离,徐大人不想和离,但卫大夫人说若是不和离,那就去官府告徐夫人,让京兆尹判离。”妻子和母亲,只能选一个,徐音尘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沈翊低头吃着菜,漫不经心地问:“那方士找到了吗?”

闻姝叹了一句,“早也跑没影了,本就是一个招摇撞骗的方士,谁知道徐夫人怎么就上当了,从徐夫人那拿了银钱,当日就离了定都,谁知道去了哪。”

“那方士是拿捏准了徐夫人想要孙子的心,”沈翊说:“闹去官府,于卫姑娘不利,想必卫家只能先拖着。”

“是啊,闹大了,人人都晓得如黛不能生育,谁忍心。”如黛还这样年轻,卫家定是希望再为她寻一门好亲事,虽说不能生育想改嫁有些难,但也不是没可能。

“罢了,由着他们去吧,年底年后咱们都忙,王府的事你多吩咐管家,别把自己累着,你还有善兰堂的事要处理。”沈翊本也不爱掺和别人的事,要不是卫如黛是闻姝好友,他都不会在饭桌上提起。

“善兰堂还好,有绮云帮我轻松了不少。”说到绮云,闻姝又忍不住打听,“周大人打算何时挑明?”

沈翊失笑,“你是真有操不完的心,这是又想做媒婆了?”

闻姝撇了撇嘴,有些难为情,“我就随便问问,闲话家常嘛。”

“我也不知,我与他从不聊这些。”两人聊的都是政务,周羡青和他都是性子稍微内敛些的,平常不提感情之事。

“好吧,不过绮云现下过得挺好,我也不担心。”闻姝吃完碗里的菜,拒绝了沈翊要再给她夹菜的动作,“我饱了,不吃了。”

“行,那我吃。”沈翊拿起筷子开始收尾。

闻姝站起来在屋子里走着消消食,一面和沈翊说着过年要给谁家送年礼,正因为是皇室,皇亲国戚太多了,礼单都得准备厚厚的一沓。

今晚吃的满足,也稍稍缓解沈翊一大早爬起来上早朝的困倦。

换好了皇子的朝服,沈翊回身,掀开帐子从被窝里捞起闻姝亲了亲,硬生生把人亲醒了。

“唔……你坏死了,我又不用上早朝,干嘛吵醒我。”闻姝眼睛都没睁开,小巴掌呼在了沈翊的脸上。

沈翊握住她的手,摁着她的下巴加深了这个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要早起,你也和我一块早起。”

闻姝真想抬脚踹他,睡眼惺忪,“你脏不脏啊,我都没洗漱,你还亲。”

“很香,”说着沈翊又亲了她一下,咬了一下她的唇畔,“继续睡,我去早朝。”

沈翊又把闻姝塞回了被窝,掖了掖被角,“睡吧,我走了。”

“你小心点,天还黑着。”闻姝仰头往窗外看了眼,一点光亮都没有。

“知道了。”沈翊拉开门又关上,很快屋内静了下来。

闻姝原本困得不行,可被他弄醒了,却又睡不着,在床上翻滚了一会,干脆扯铃起床,她还有一堆事没忙完。

实在起得太早了,用完早膳天都没亮,幸好今日没下雪,要不然这样的天气去上朝还怪受罪。

沈翊时隔一个多月没上朝,许多官员再见到他都格外热络,那可不,瑞王被皇上禁足半年,虽然后面魏家和瑞王捐献赈灾银钱有功,但皇上也只减了瑞王一半的禁足,今年过年瑞王都不能参加宫宴,可谓是跌了大大的一跤,现在燕王才是炙手可热的皇子,是登上储君的有力人选。

沈翊照常与之寒暄,在瞧见荣郡王时稍顿了片刻,从前荣郡王并没有被皇上获准上朝听政,这次燕王受伤休养在家,瑞王禁足在家,荣郡王倒是登上了朝堂,虽然皇上似乎也没多重视他,并未给他派遣什么差事,好像只是因为两个皇子都不在朝堂,所以让荣郡王来撑撑场子,但沈翊并未放松警惕。

他那当胸一箭,有八成可能是这个看似无害的荣郡王算计的。

荣郡王对沈翊倒还是和从前一样的恭谨谦卑,说话细声细气,胆小怯懦,并没有丝毫改变,以致于让沈翊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但表面的东西是可以伪装的,不能轻易下定论。

上朝后,顺安帝瞧见沈翊,先是对他关怀了一番,以表达天家父子和睦,沈翊也顺着皇上的话表达谢意,总之就是两人都在装腔作势。

之后就没沈翊什么事了,他站在一边等着朝会结束,毕竟是今年最后一个朝会,大家也不希望再发生点意外,都想早早散朝回家等着过年。

可偏偏有些人自己被禁足,却要弄出点风波来,一个亲近瑞王的御史上奏徐家迫害卫如黛之事,把徐音尘给参了,“卫将军马革裹尸,为国而死,其唯一的女儿不该受此屈辱,请皇上做主。”

卫如黛和徐音尘的事,要说和瑞王有什么关系,那还真没有,瑞王就是看不惯沈翊,想给沈翊使绊子,凑热闹不嫌事大,把水搅的越混越好。

虽说徐音尘是沈翊的人,可这事沈翊还真不打算掺和,他双手交叠,若无其事地站着,连头都没回。

顺安帝瞥了眼不动如山的燕王,又转头去看卫大人,“卫卿,可确有其事?”

卫大人出列道:“回皇上,微臣侄女与徐大人是闹了些矛盾,但迫害倒说不上,左右是些误会罢了。”

卫家的意思是好聚好散,真要在御前定罪,那就没意思了。

那御史却说:“听说卫姑娘已执意要和徐大人和离,怎么卫大人还护着徐家?难道是因为卫姑娘不是你亲生的女儿,你就不心疼吗?”

卫大人瞪了那御史一眼,“两人确要和离,可那是因为两个孩子不合适,这本是家事,何必闹到朝堂上惹了皇上烦忧,再则微臣与内子视如黛为亲女,从未亏待过侄女,请皇上明鉴。”

徐音尘跪了下去,“回皇上,此事是微臣的过错,与卫大人无关。”

顺安帝对卫如黛有些印象,因为卫将军才为国捐躯不久,他若是不闻不问也不大好,“当真要和离吗?闹得这样不愉快?”

“微臣……”徐音尘想否认,他不愿意和离。

可卫大人抢先一步说道:“回皇上,微臣以为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如今微臣侄女心意已决要和离,微臣大哥就这么一个女儿,大哥已去,微臣必得护着她,既然不合适,那还是好聚好散,和离为佳,也恳请徐大人高抬贵手,同意和离。”

“卫大人,这是我与如黛之间的事,我不愿意和离。”徐音尘也没想到卫家竟在皇上跟前提出和离,要是真让皇上同意了,那他拖也无用。

“如黛顾惜你们往日情分,才要好聚好散,难道徐大人非得逼我们撕破脸皮吗?”卫大人望着徐音尘,眼里是明晃晃地威胁,已经有人参徐家迫害卫如黛,徐夫人致使卫如黛不能生育之事尚未公开,真要是拿到朝堂上来说,徐夫人是少不了要蹲大牢。

徐音尘嘴唇微动,却说不出话,一面是爱慕的妻子,一面是抚养自己的母亲,手心手背都是肉,两难抉择。

卫大人趁机恳求皇上允准两人和离,顺安帝不大晓得其中关窍,但徐音尘和卫如黛相比,顺安帝自然要偏袒卫如黛,毕竟卫如黛的父亲才为国战死,他若是偏袒徐音尘,会叫老臣寒心,更会动摇北漠将士军心。

因此顺安帝大手一挥,“既然镜子已破,强行撮合也是怨偶,那就和离罢。”

“皇上!”徐音尘还想再求,顺安帝却不想再听,身为皇上,哪里有这么多时间来听这些家长里短,因此打断了徐音尘的话,叫他退下。

徐音尘心如死灰,一张脸比雪还要白,有了皇上发话,他不和离也得和离。

他真的彻底失去了心上人。

有了皇上的允准,和离就快得多了,一纸“放妻书”被徐音尘捏在手里,如何也舍不得交给卫家人。

他这一松手,就和如黛再无瓜葛。

卫如黛的堂兄将“放妻书”从徐音尘手中抢了过来,啐了一口,“早知道你会这样对如黛,当初我就应该把你乱棍子打出去,往后别再来找如黛,否则见你一次打一次!”

卫家带着“放妻书”离去,发话此后卫家和徐家再无瓜葛,卫如黛的嫁妆早已搬回了卫家,两家本是邻居,常来常往,这一次,卫家却将两家相邻的围墙加高了许多,什么意思,不言而喻,若不是因为卫家住的是祖宅,怕是连宅子都得换。

可徐音尘却不死心,仍旧日日去卫家门前跪着,就是想再见卫如黛一面,即便两人已经和离。

他自从办差回来,就没见过卫如黛,他怎么都放心不下,哪怕被卫家的扫帚打了无数遍,还是跪着。

徐夫人劝了也无用,本到了年底,人们得闲,这件事便被传得越来越广,徐家二房三房都觉得丢脸,徐夫人急得又大病了一场。

徐音尘在卫家门前跪着,卫家已经关门闭户好几日,今日终于打开了门,卫大夫人走了出来,看了眼地上跪着的徐音尘,叹了句,“何苦呢。”

跪了这些日子,徐音尘瘦了许多,极其憔悴,卫大夫人也看得出来徐音尘对如黛是有情的,只是两人实在不合适,徐夫人横在两人中间,是永远迈不过去的坎。

徐音尘抬起头,鬓角凌乱,嗓音沙哑,“大夫人,求求您让我见见如黛,就见一面。”

“不是我不让你见,是如黛不想见你,你跪一日,如黛就要难受一日,你若是真为了如黛好,就走吧,你们已经和离,没有干系了。”卫大夫人见徐音尘跪了这么久,也问过如黛要不要见徐音尘一面,把话说开,可如黛不想见。

这一次,卫如黛是真下了狠心诀别徐音尘。

“我见完就走,我对不住她,我就是想和她道歉。”三月份成亲时的喜意好似还在昨日,今日就变了面目全非,徐音尘也知道是自己一手造就了今日,没脸再求如黛原谅他,只是想见见如黛。

“她不想见你,但给你写了一封信,你看完就走吧。”卫大夫人叫丫鬟把信递给了徐音尘。

徐音尘双手颤抖地接过,小心翼翼打开,从中抽出信纸,期待的眼神在看见字的一刹那瞬间黯淡无光。

卫如黛的字不算好看,甚至学写字时气走了好几个启蒙夫子,但这封信只有十四个字,每个字都写的端端正正。

“从此音尘各悄然,春山如黛草如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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