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家离江滩公园并不远,带着礼物坐上公汽,慢慢悠悠向那赶去,到“遇见时私厨”,刚六点四十,因提早二十分钟,自己在私厨餐厅门口正犹豫进是不进,门口服务员看见我,亲切上前询问:“请问您是和尹晔琪女士相约的陈想先生吗?”
我忽感一惊,回道:“是呀!”
服务员微笑告诉我尹女士五分钟之前已到,说完,微一躬礼,转身领我进入餐厅。
遇见时私厨最深处是一排全景临江落地玻璃卡座,带到卡座最后一排,服务员转身向我点头示意便悄然退去,我轻慢停住脚步观望那个背影。
此刻她背向端坐,低头翻看杂志,长发乌黑油亮像丝缎一般顺滑,一根银色发带将之简束脑后,后颈翻露着的银细条纹衬衣领口,更衬显她脖颈白晳凝脂,其右手边放有一杯柠檬水,明黄柠檬片悬泡杯中,却在酸酸向我瞅望。
卡座上方,琉璃吊灯散漫出温暖的光晕,其五彩光晕荡漾着幽兰百合香气,落地窗外,人流如织,长江江面游轮往返光影斑斓,江面对岸高楼林立灯火璀璨,自己立时沉浸于这时空画卷,眼前一切如梦似幻,因她,片刻凝为永恒。
她没有察觉,我不忍惊扰,手拿风帆礼盒,静立与她身后,盒中那片洁白风帆,兜着风,轻轻划进了我的记忆……
静静翻看完那本影视杂志,可能颈部有些不适,她伸出左手反掌抚按,并微微侧仰起头,眺望窗外江景,这时,她双肩轻颤嘴角翘扬,伸出青葱白皙右手捂住了嘴角,对着宽大明净的落地窗嫣然轻笑。
在玻璃反光中,她捉住了我,我也望见了她,两人瞬间凝望,自己忽然感到尴尬,便低头傻笑起来。
我很少来这种地方吃饭,落座后,她菜已点好,灯光柔和,为她娇颜又披上一层柔纱,更显含蓄朦胧,与之对视我心狂跳。
菜随即上来,两份鲈鱼羹、一份酸奶芝士水果、一份铁板西兰花番茄牛腩,菜式精美,色味诱人,温馨浪漫中两人却瞬时无语,忽都有些无所适从,尴尬数秒,我想起了自己为她准备的礼物,慌忙拿取出来。
礼物带给她的惊喜出乎我的预想,自己能看见她眼中晶莹流转的光采,从盒中取出贝壳风帆,忽见上面刻字,她惊讶问我这真是拾自中国台湾北回归线吗?
我微笑答道,这是自己亲手在中国台湾花莲县丰滨乡静浦村的北回归线东标志塔附近海滩捡拾,那里海滩东临太平洋,而北回归线西标志碑在中国台湾的嘉义。
“这是一片贝壳?”她欣喜问道。这问话,让我心生一丝自豪,简答道:“是。”
当翻看风帆背面,见到那行我临出门加上的刻字,她密长睫毛轻颤,约莫有数分钟,微扬起头,神色之中莫名凝聚一丝忧伤,左手撑桌支着下额,右手指尖捏住风帆,目如秋水,盈盈望我。
我不敢对视那旷世容颜,忙低头避开那盈盈目光,顺眼瞧见她左腕白皙处佩戴一物,那是一根红色丝织腕带,腕带中间编织有一精致红色吉祥结,吉祥结下吊坠有一粒象牙白珠粒,那珠粒圆润朴滑、非木非石,有如一颗花生米大小,随她举手行动,在莲藕般玉腕间来回晃动,珠光宝器。
我的身体不知为何莫名局促,忙收回视线,眼观鼻、鼻向口、口守心,心安神,暗思那风帆背面刻字似有何不妥引她出神。
在我暗忖时,她从随身挎包取出笔纸,在餐台上书写完后推递给我,我凝神细看,纸笺之上手书三个娟舒汉字——尹晔琪,刹时间,三字已然镌刻于心。
“尹晔琪是我全名,很高兴能遇见你,陈想!希望……希望今后你不会忘记,这贝壳风帆十分精美,我诚谢收下。”说完,她面颊泛起淡淡红霞,低头将贝壳风帆仔细吊挂蓝白相间挎包上,立显一份别雅,我见她如此喜爱,心头不由暗喜。
不知为何,她向我介绍姓名之后,便失显尹主任那股温稳,生显出某种忸怩,反让人感到亲近许多,我发现这种变化心中暗觉有趣,而此时她像有所觉察,面颊忽闪愠羞,我心头一凛,忙转开视线岔找话题,直呼其名好奇问道:“尹晔琪,你手腕所带何物,看上去好似特别!”
“喔,这是祖上家传之物,我也不知为何,小时父亲便给我带在身上,除换绳之外,很少脱取下来。”她瞅看手环吊坠,神色默然暗伤回道。
见她说到家人神色异样,自己不便也不敢再问,只是好奇瞅望向那奇怪珠粒,珠粒随她手腕翻动而晃摆,我大脑这时突然一阵眩晕,心想自己怕是患上脑震荡后遗症,忙移开视线,一阵慌乱之后转即安宁。
为了不影响第一次相见氛围,我主动选择了两人熟悉且共同兴趣话题,与她再次畅聊起电影与书箱,光影漫悦,佳肴香醇,两人续聊越感思意相通,一部一部电影、一本一本书籍、一个又一个故事与话题,自然接续展开,彼此交流分享中,两人精神世界交集、叠印,灵魂通融、同向。
我穿引捭阖,她聆听插述,每一句接语,或总括,或升华,或推进,步步莲花,引幽探盛,交流成就了欢愉,相遇变成了相知,此种感觉间我们向对方提问了相同问题:兴趣为何于此深爱?我想了许久,回答是天性、是好奇、是幻想、是不安、是对未知与自身无穷的探求,她听时侧头微思,轻撵我送她那只挂在挎包扣环上的贝壳风帆,待我说完,忽认真说道:“还真是,你给我确有这些感觉,但不知为什么,在你入院检查时,我发现你大脑深处,有着某股极其微弱不易觉察的意识脉冲,作为神经专家的我现在都无法明述那是什么。”
“那是我灵魂,你不会是为此才约我吃饭,想让我作为你长期研究对象的吧?”我忽感紧张随口胡诌开口求问,她抿嘴一笑灿若春花,转瞬即粉面微绷,反问一句:“确有此意,你愿意与否。”
一语激得我张口结舌无言答对,见我窘迫,她却似心情大好,忽又面生红晕,柔声歉语道:“刚才与你玩笑,万勿当真,今天约请饭局,只为我个人对你上回医院救人行为之诚谢,并无它意,此外……我……我也想看看自己病人出院之后恢复情况,见你安好,也就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