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钱崇武的声音依旧直白而淡漠,见着六皇子面色微僵,却仍挡在中间,最后更是不耐的伸过手,直接将其掰开,看着其后暗红色身影又一次淡淡开口道:“我今年十六,你今年应该十七,敢不敢接受我的挑战。”
“钱崇武,这里是六皇子府,不是你钱家。”感受着身后略带嘲讽与玩味儿的目光,六皇子终是忍不住开口,语气中也透露出淡淡的冷意。
钱崇武淡淡的瞥了眼六皇子,而后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我可以出去打。”
“你...”六皇子额间青经隐现,一道清朗含笑的声音却是悠悠传出。
“呵呵,身为武道青魁,遭人挑战也是很正常的,六皇子不必如此。”
只见聂云缓缓起身,理了理身上暗红色长袍上的褶皱,看着前方比自己矮了大半个脑袋的钱崇武,摇头笑了笑:“以前都是欺负比我年纪比我大的,现在突然变了过来,还真有些不适应呢。”
笑容轻松,轻蔑。
不过听到如此挑衅的钱崇武却是没有显现出一丝恼怒,反而双眼却是兀的一亮,本就灿烂的眸子,此时甚至变得有些刺目起来。
“你接受我的挑战了?”
哟,没想到还挺讲规矩的,倒也不像别人说的那么疯么。聂云一边想着,一边笑着点了点头:
“本想炼丹为大家助助兴的,如今比武么...想来也是一样的。”
“聂云长老,你说...这...这。”六皇子眉头蹙了蹙,脸上闪过一丝愧意。
他知道,聂云这是在帮他解围,因为若是聂云不答应的话,局面便算是彻底僵住了。
六皇子既没办法看着钱崇武硬生生在他眼皮子底下挑战聂云,又不可能真的对钱崇武怎么样...毕竟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代表的钱家!
“呵呵,不打紧的。”聂云随意笑了笑,而后莫名伸出三根手指在脸上挠了挠,玩笑般的说道:“不过打架可比炼丹要累多了,说不定还得受伤,六皇子殿下可得提前为我备好疗伤药材啊。”
“...那是自然。”六皇子虽是在笑,可嘴角却是莫名抽了抽。
自己在边关拼死拼活才弄着三株临枫秘参,这么一下就全没了...
“那就提前谢过六皇子殿下了。”聂云笑着点了点头,而后转身瞥了眼一旁的钱崇武,微微向后挪了两步,让出一片空地,道:“呐,就在这里吧。”
钱崇武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利落的翻身便跃至聂云对面,右手处流光一闪,一柄漆黑如墨的长刀便是悄然出现。
聂云随意抽出了皓月。
周围的公子哥们悄然后退了两步,脸上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细碎私语起来。
“真要打起来了??”
“呵呵,想不到没见着炼丹之道的青魁炼丹,却似见着了其比武的场面,当真是有趣。”
“不知这炼丹青魁,武修水平又如何,比这钱家习武入魔的嫡次子比之又是如何。”
“啧啧啧,我看悬,这聂云毕竟年轻,很难同时兼顾两道吧,而那钱崇武,我上次见着他与一位脱胎三脉境的武修比武,若是没被叫停,怕是要将那武修开膛破肚咯!”
四周细碎议论不断,可对中心两人却没有半分影响。
钱崇武双眼紧紧盯着聂云,整个人弯成一道弓形,持刀的右手稳定的仿若一具塑像。
聂云左手负于身后,持剑的右手微微下垂,宽大的暗红衣袍也顺势下垂,遮住了半截长剑,掩住些许锋芒。
场面一时僵持而沉默。
“他们到底怎么回事,还打不打了?”
“咦,这钱崇武转性了?以前我记得他可是一上场就往对手身上扑上的啊!”
周围嘈杂,场中依旧沉默。
萧萧寒风吹起一片干枯的叶,飘飘荡荡的卷上空中,在宴会中央盘旋了许久,又悠悠然落向地面。
唰!
忽然,一抹纯色的,仿若能吸收世间一切光彩的黑色兀的闪过,将那干枯的叶整齐的划成两份,将其再次卷上空中,而后直直的向着面前那道暗红色身影脖间而去。
叮!
聂云嘴角微微勾起,长剑不过轻轻一横,那抹骇人的黑芒便是被弹开。
脱胎二脉的修为,三脉的实力。聂云微微点了点头,仅是一次交手,便是摸清其大概实力。
六脉的修为,深不可测的实力!钱崇武双眼微微眯起,眼底的光芒却是更加炽烈。前面那个是他早就知道的,后面则是他亲自感受的!
“坦白说,我挺好奇的,你在明知道我实力的情况下还要挑战我,是为了给你哥哥复仇?”聂云嘴唇翕动,声音悄然出现在钱崇武耳边,手中动作却是丝毫不慢,反手一击横劈,带起淡淡的海浪声。
于此同时,那被卷起的两片断叶再次飘然落下。
唰!
一抹寒芒瞬息而至,划破长空的同时,两片断叶悄然化作四片,而后浩浩荡荡的轰向了那道青绿色的身影。
钱崇武双手立刀格挡。
嘭嘭嘭嘭嘭嘭!
钱崇武面色几乎是瞬间便狰狞了起来,沧澜般汹涌的力道令的他不可遏制的后退,而其每一次后退间,皆是在这结实的夯土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脚印。
噔噔蹬蹬!
其一连后退了数十步后方才勉强止住了身形。
“复仇什么的,我可没什么兴趣啊!”随口吐出一抹鲜红后,钱崇武眼底光芒更甚,声音第一次有了淡漠之外的情绪,身形同时如一只矫捷的猎豹般高高跃起,双手持刀,高举过顶,其长刀之上吞噬一切的黑暗愈加幽深了起来。
“我就是想看看,让父亲大人都感到离谱的人物,到底是那门子货色啊!”
他的声音不加丝毫掩饰,浩浩荡荡的传了出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皆感震惊,就连六皇子也不意外。
之前聂云随手将钱崇武压制,他们虽然有些惊讶,但却并非不能理解,甚至隐隐间还有过这方面的猜测,可钱崇武此话中所透露出的隐秘则是让他们惊讶也许说是惊吓莫名!
复仇?聂云与钱家有仇?同时令那位钱万里,钱大夫,堂堂正一品大员竟然觉得离谱?
结合起最近鱼龙卫频繁的动作,唐家嫡长子流放,京城地下帮派清洗,甚至钱家嫡长子暴毙...这其间似乎另有隐秘,而此外大大小小官员的发配与革职...本以为是年末京查,如今看来,竟是风波牵连...???
可...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六皇子目光微微一沉,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而此时的钱崇武身形却是没有丝毫停顿,在手中幽暗之芒达到顶峰之后,浩浩荡荡的向着聂云劈去。
“有趣儿的一刀,不过终究还是差点意思。”
聂云双眼微微眯起,看着那仿佛凝聚了疯狂、愤怒、不甘、沮丧、悲伤、痛苦的幽暗之芒,嘴角微微扬起。
这一刀,已然超脱其刀招本身,近乎心意之刀了。
钱家老二,习武入魔,以魔入刀,名不虚传!
聂云长剑微微扬起,隐有海浪之声作响。
“在我堪堪领悟心意之剑时,有人和我说了一句话,现在我把它转赠于你。”聂云长剑化圆,其间似有千百道剑影:“蚍蜉撼大树。”
其间,海啸声隆隆作响,似要从虚空中涌出!
“可敬。”
聂云长剑倏地刺出,那隆隆海啸似乎真从那莫名虚空中涌现,长剑化作万千剑影,一如海啸中的朵朵浪头,前赴后继的拍打在那“乘风破浪”而来的黝黑刀芒中,而那早已分儿为四的碎叶此时也已悄然粉化,消失。
“不自量!”
随着最后一字的尾音落下,黝黑刀芒倏地消失,其后一道青色的人影倏地倒飞了出去,而后轰然砸落地面,扬起漫天尘埃。
良久后,尘埃散尽,只见结实的夯土地面上,一道深深的人性凹坑,其内一道青色武士服身影躺在其中,未能起身。
“我靠,这钱崇武不会出事了吧!”
有人双眼微微睁大,撇了撇地上的深坑,又撇了撇一袭暗红的聂云,心中不断权衡着其间的复杂关系。
不会真的下死手了吧?
这是此时大多数人的想法。
毕竟,听那钱崇武的意思,聂云与钱家似乎有仇,而钱家似乎还没法奈何他的模样...似乎下死手也就不足为奇了。
又悄悄瞥了眼一旁满脸平静的六皇子,感觉又是有些不像,毕竟若是钱崇武真有个什么好歹,那么最急的应该是六皇子才对。
众人心绪万千,可却每一个人站出来查看那深坑中的情况,而在六皇子没有发话的情况下,府宅下人也就只能这般看着。
“咳咳咳。”
忽然,一道轻微的声响从深坑中传出。
紧接着一道青色身影倏地从坑内跃出,嘭的一声重新站到了地面。
哇。
钱崇武面容扭曲且疯狂,眼底的光芒却是愈加夺目,死死的盯着对面那道暗红色声音,胸中鲜血上涌,目光也是没有挪开半分,只是仍由那艳红猛地溢出嘴角,划过下颚,最后染上了他的青衫。
他轻轻横起那柄墨黑色长刀。
聂云同样扬起皓月。
“钱崇武已然落出宴会中央,胜负已分!聂云长老获胜!”六皇子猛然站了出来。
他现在是真的有些害怕这个疯子了,害怕他真的不知死活,而后真的死在自己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