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两只凶灵注视，司玢神色如常的盯着脚尖。
监督纤夫鬼影的任务并不繁重，只需要跟着它们在仓库与‘专列’间来回的同时，注意不要进入黑雾即可。
看到这位新的‘监管员’投入工作，两位充气人偶恶灵这才安份下来。
司玢的警惕却提到了极致，在经理室中，充气人偶恶灵能轻易拍碎他的阳气外放息流，眼下跟它们面对面相处，自然要格外小心。
司玢也并非像表现出来的那样，被渔鬼王控制。
一般而言，他被近二十道鬼影潜入身体，此刻应该意识朦胧，只知道遵照吩咐做事。
实际状况是，司玢确实产生了意识分裂、脑海中多了许多道声音、他甚至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
这种状况只持续了几个呼吸。
在进入一楼后，脑海中的异样声音消退，分裂的意识再度聚合，他再度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司玢怀疑是自己体内的阳气存储将鬼影烧灼殆尽。
眼下，他也没法独立行动，与充气人偶凶灵正面对抗，孤家寡人的没有任何胜算。
司玢却有自己的计划。
他盯着纤夫鬼影们，它们刚吃饱喝足，短时间内恐怕不需要进食。
得再等一等。
指挥着纤夫鬼影们卸货的同时，司玢也在仔细观察，尝试了解这些鬼影。
所有纤夫鬼影的身体都不完整，想来是在争夺食物的时候被同伴拉扯吞噬的，它们黢黑的脸上只有麻木与沉沦，看不出有任何理智。
像是只会执行命令的机器。
司玢仔细琢磨着计划。
连鬼差鬼卒们都对食铜之碗产生的食物垂涎异常，这群纤夫鬼影们自然也没法论外。
不过使用食铜之碗，收买这些纤夫鬼影存在着隐患。
可以预见，闻到食物香味的那一刻，它们会陷入想要饱腹的疯狂！没有理智的纤夫鬼影们只会无差别攻击！
那个时候自己同样会陷入危险！
纤夫鬼影的数量虽然减少了三分之二，但影影倬绰间也有过百之数。
司玢可不认为自己能应付得来这么多的鬼影。
眼下得想个办法让这些纤夫鬼影们在发狂的时候不会波及到自己！
司玢看向纤夫鬼影中个头最小的那只，它缺了半截右胳膊还有一半的小腹，扛着货物的鬼体佝偻着像是低伏的野草。
它完整的左臂手腕手腕上，纹着一个青色的‘岩’字，这是生前父母的馈赠，也是旧时代防止孩子丢失后无法找回的预防手段。
司玢故意落后几步，跟它并肩而行，他腾出一只手帮忙托起‘岩’抗在肩上的货物。
看到两只充气人偶恶灵扫了眼没有干涉，司玢这才压低声音询问。
“你叫岩对吧？你很聪明，在那些纤夫鬼影们抢食的时候，躲在一边吃它们剩下的边角料。这是你身材最矮小却能活下来的原因。”
‘岩’佝偻着的身影颤了颤。
说到‘纤夫鬼影’，搬运货物的鬼影们一同扭头看向司玢。
第一次被鬼呼出称呼，尽管四个字是没有特指任何一位存在的称呼，可无声的悸动在那些搬运鬼影的黢黑眼眶中跃动。
它们脸上没有任何带有希望、快乐、痛苦跟苦闷的情绪，它们漂泊的不知岁月，这一声呼出口的‘纤夫鬼影’’令所有搬运货物的鬼影僵硬了片刻。
可很快它们又再度恢复了沉默和愚笨，扛着货物的身躯虽然佝偻，但不自觉的比之前挺直了几分。
对于从来没有名字的它们，一句‘纤夫鬼影’就是存在的尊严。
两只充气恶灵人偶注意到纤夫鬼影们的变化，司玢不动声色的闭上嘴巴。
可他心中的喜悦却安耐不住！
现实世界《社区诡闻》的畅销令蓝天社区的大部分居民从狂暴的鬼影状态恢复成接近生前的人型模样。
而他呼喊那只最矮小纤夫鬼影的名字，同样有效。
左臂手腕上刻着‘岩’字的鬼影，在扛着货物飘动间将头转向司玢的方向。
它个头矮小，仅仅到司玢的胸膛，可似乎喜欢听鬼叫他的名字。
司玢深吸一口气。
在现实世界，因为纪田还活着的缘故，纪若莺跟纪若鹂在彼岸世界保持理智的同时，基本也保持着生前的样子。
一点善意的念想跟呼唤，很有可能就是让这些厉鬼保持理智的关键！
“岩，我知道你左手腕刻的就是你的名字，你的父母害怕失去你。”
“岩，你应该想回家看看的吧？”
……
司玢的音调低沉，没有投入任何感情，他只是平静地向这位最矮小纤夫鬼影询问跟讲述。
慢慢的，黑色的雾气从岩的身上消散，露出一张青涩稚气的脸，在司玢多次呼喊名字后，这只最矮小纤夫鬼影的脸出现变化，它正往生前的模样转变。
“我……想……回家……”
“可我……没法逃走……我很饿……没有力气……”
“它们……它们……总有一天……会吃掉我！”
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岩的喉咙间挤出，引得其他纤夫鬼影们看向这里。
它们空洞的眼眶中看不到任何表情，可彼此之间却无声的围拢起来。
佝偻着的纤夫鬼影们无声，一股恐怖又阴森的气息在周围游荡。
青面鬼差口中有害的圣雾裹挟着司玢，司玢却没有任何难受的感觉。
他看了眼隐约有副人样却更加恐怖的岩，沉声开口。
“纤夫鬼影们，你们也想摆脱这样的生活吧？”
没有止境的劳作，蚕食同类才能活下去，甚至连自己的存在那一天被抹除都无法知晓。
“你们也像他一样很饿却没有逃脱的力气吧？”
虽然没有鬼影回答，司玢却知道它们跟岩很是相同。
不断的询问间，这些纤夫鬼影身上的黑色雾气越来越淡，它们跟岩一样缺胳膊少腿，黢黑的眼眶中却不在空洞，燃起无形的希望火焰。
即使化作孤魂野鬼，它们也想有属于自己的尊严跟自由。
司玢思索半晌，最终沉声开口。
“那么，我们来做个交易。我让你们吃饱，你们也帮我一个忙！”
“我知道你们憎恨那些贵族鬼差，我也是。咱们合伙干掉它们！”
司玢知道，鬼差鬼卒们很快就会发现卤煮铺子被毁。
与其等到那时候被那些鬼怪找麻烦，不如主动出击。
司玢摸出口袋中的食铜之碗，双手捧侍。
这件司命遗馈的使用方法并不复杂，理论上只要你一直存在理智，就能获得无穷无尽的食物！
喂饱这些纤夫鬼影就是他交易的筹码，赋予它们最简单的理智，则是为这次交易上了道保险。
“希望，它们待会儿看到食铜之碗中冒出食物不要太激动。！”
司玢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