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奉茶水点心, 默默退到暗处。
纵然已经太后,秦太后对郑霍氏的态度还很恭敬的,“姑母, 一年多未见, 您老身子可还好?”
郑霍氏今年七十有二,面相很慈祥,客客气气答道, “有劳太后挂心,我身子骨还硬朗着, 一顿能吃六两米呢。”
“那就好,您老身子好, 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也安心。”
秦太后说着, 视线慢悠悠的扫过郑朱氏,故作惊讶道, “哎哟,这不我那老嫂子嘛,前隔着三堵墙都能听到你的声响, 怎的今日这般安静?可头一回进宫, 还不适应?”
朱氏心头一个“咯噔”, 面挤出尴尬的容, “太后您说了。”
秦太后看着郑朱氏这副“看不惯干不掉”的表情, 心里乐了花, 本来还想再挖苦两句,但想到自己如今太后了, 还得有些太后的格调,暂且放过郑朱氏,与陈氏和郑惜月寒暄起来。
一轮招呼打完, 秦太后对宋清盈、霍蓉儿和福宝道,“快去给你们姑『奶』『奶』问声好。”
霍蓉儿和福宝前,宋清盈跟着喊人,“姑『奶』『奶』万福。”
郑霍氏先夸福宝长高了,夸霍蓉儿出落的越来越漂亮,末了,视线落在宋清盈身,掩不住惊艳道,“果真京城的风水养人,才能养出昭妃这等绝代佳人,我个老婆子看着都挪不。”
说罢,袖子里『摸』出三个厚厚的红封,分别塞到了宋清盈、福宝、霍蓉儿中,“许久见,这我当长辈的对你们的一点心意。”
宋清盈拿着红包,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看座的秦太后。
秦太后点点头,“姑『奶』『奶』给的,你们就拿着吧。”
宋清盈们这才将红包收下,朝郑霍氏道谢,“多谢姑『奶』『奶』。”
郑霍氏呵呵的,“自家人哪须这么客气。”
一旁的郑朱氏盯着那三个厚厚的红封,面『色』微变:这老虔婆准备了红包,怎么都不吱一声?真钱多了处使,人家都公主贵妃了,哪里还看得这么点银钱,得拿出来叫人话。
腹诽间,霍蓉儿他们已然走到面前。
霍蓉儿敷衍的叫了句“伯母好”,福宝和宋清盈也都有样学样唤了一声,态度远对郑霍氏那般恭敬。
郑朱氏心里骂着“教养的死丫头”,面却堆着,将几人夸了一番。
陈氏和郑惜月平辈,霍蓉儿和宋清盈只与们打了下招呼,倒福宝还要行了个礼,称一声“伯母”和“姑姑”。
宋清盈注意到,陈氏看的目光单纯惊艳,而郑惜月的目光除了惊艳,还有一丝自惭形秽的闪躲。
“月表姐,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可得在京城多住几日。”霍蓉儿热情道。
郑惜月睫微垂,轻轻了一下,“嗯,好。”
打完招呼,各自归位。
今日秦太后的主场,宋清盈只负责当个微的花瓶就行,不过那郑惜月时不时投来的打量目光,让有点犯嘀咕。
不过想到自己现在个大美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多看两实属正常,也多想。
秦太后动作优雅的喝着茶,与郑霍氏寒暄着,问过一路赶来的辛苦,问家里人的情况。
郑霍氏一一答了,老太太精,知道侄媳『妇』喜欢听什么话,就专门捡喜欢听的事讲。
说到老家人为霍家建庙立碑的事,秦太后得见牙不见,“真叫乡亲们破费了,不过我们阿峥不图那些虚,只一心想着让老百姓过好日子。”
郑霍氏点头,“啊,祖宗保佑,阿峥真我们霍家之福。”
姑侄热络着聊着,一口一个霍家,花厅内的气氛愈发融洽。
朱氏有心『插』话,想提一提自家儿子,可秦太后压根不给机会,张口就我们阿峥如何如何……
朱氏憋得慌,却毫无办法——毕竟秦氏的儿子当了皇帝,自己的儿子却一事无成,混吃混喝。
只谁能想到当年那个闷葫芦似的霍家二郎,竟有这般大的造呢?
朱氏至今还记得霍家老舅和霍家表弟先后去世时,那半大少年穿着一身宽大的麻衣,头披布,有流泪,只面容凝肃的杵在黑黢黢的棺材面前,背脊挺的笔直。
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时因着婆母借钱给秦氏办葬礼,心里不痛快,忍不住嘴了一句,“亲爹死了连滴泪都不流,这孩子的心肠莫不石头做的?”
话音刚落,那少年郎就抬朝看来,瞳『色』深暗,黑得惊人,直叫人背后冒寒气。
朱氏每每想起那瞥来的一,心头不由惴惴。
如今想来,天子之威,那时可窥见一丝锋芒。
秦太后这边炫耀完儿子就炫耀女儿,炫耀完女儿炫耀儿媳,说起这回寿宴儿媳如何用心『操』办,提及郡县供奉的奇珍异宝,就差把人领去慈宁宫库房,打门对他们说,“快看,老娘有这么多好东西,羡慕吧嫉妒吧你们有吧?”
霍蓉儿脸皮薄,听着秦太后吹嘘,听得耳根子都红,索『性』默默低头喝茶。
宋清盈则全程捧哏,常用话语“母后说得对”、“母后说得极”、“母后英”。
在装『逼』这事,婆媳俩一个输出,一个辅助,配合的极为默契。
就在这时,陈氏忽然捂着胸口,掩唇干呕了一下。
秦太后一怔,“侄媳这怎么了?”
朱氏找准机会,忙道,“嗐,事,怀了嘛,有些害喜。”
陈氏有些羞赧,“叫太后话了。”
秦太后:不出来。
朱氏见秦太后这表情,心思一动,忍不住道,“听说陛下独宠昭妃,想来再过不久昭妃也能有好消息了吧。”
宋清盈:……无语,这不哪壶不提哪壶嘛。
都不敢去看秦太后的脸,低垂着眉,权当在害羞。
郑霍氏敏锐察觉到气氛的不对,扭脸瞪了朱氏一,对秦太后,“太后,你方才不说福宝跟着太傅念书,背书背得很好么,不如让他给我们背一段听听?”
秦太后知道老姑『奶』『奶』这在递台阶,也回之一,“,福宝,你快给你太姑『奶』『奶』背一段。”
福宝,“……好吧。”
看着站在花厅中央背着三字经的福宝,宋清盈一脸同情的嗑瓜子:果然每个小孩都逃不了在亲戚面前表演才艺,惨哦。
不过福宝这一番流利的背书表现,给了秦太后不少安慰,小孩子不下猪崽越多越好,朱氏孙子再多,也抵不老霍家这根独苗苗聪!
这般想了之后,秦太后心情雨转天晴,夸道,“我家福宝学东西可快了,太傅都夸他天资聪颖,块可造之材。”
郑霍氏也附和,“啊,真个聪孩子,咱老霍家的人在读书识字有天赋的。”
朱氏面『色』悻悻,想到自家那个只知道哭闹玩耍的大胖孙子,再看跟前能说会道、气度不凡的福宝,顿时丧了气,再不提这茬。
家长里短的聊了一午,见着到了晌午,秦太后并有留膳之意,郑家人起身告退。
撇去陈氏干呕那么个小『插』曲,今日这场会面,秦太后算狠狠出了口气。
“快活,真快活极了。你们看到朱氏那张脸了?哈哈,可把憋死了吧!”
秦太后坐在后殿,灌了一大口茶,“我才不想留在我宫里吃饭呢!得脏了我宫里的饭碗。想当年我去他家求见姑母,朱氏中作梗,愣将我晾在门房等了一个时辰,连口水都给我喝!”
秦太后这人记仇,也记恩。谁对坏,不会以德报怨,只会牢牢记在心里,找机会还回去。谁对好,必定涌泉相报。
霍蓉儿懒声道,“母后你讨厌伯母,起码也得留一留姑『奶』『奶』和月表姐嘛,我都一年多见到月表姐,还想跟说说话呢。”
“这你别担心,我都想好了,儿个再请你老姑『奶』『奶』和月表姐进宫来,留们俩在宫里住一段日子。要不干脆叫惜月去你玉凌宫住,你们姐俩可劲儿聊。”
“真的吗?”霍蓉儿欣喜,“那可太好了。”
秦太后了,叫宫人帮拆了头发,再去桌边用午膳。
待午膳用完,单独留下宋清盈,拉着的,和颜悦『色』道,“那朱氏就个猪脑袋,今日说的那些话,你可别往心里去。”
宋清盈受宠若惊,想到秦太后反倒会来安慰,敛去惊讶,一脸乖巧的应道,“,臣妾知道的。”
秦太后拍了拍的背,语重心长,“你个事理的,只要你和阿峥俩人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且说另一边,一出皇宫大门,郑霍氏就忍不住训斥朱氏。
“你还当太后前跟你斗嘴的农『妇』?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你在跟前显摆什么,不服什么?真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朱氏面『色』忿忿,声音却弱,“婆母这话有失偏颇,我哪里显摆了,分就一直在显摆……”
“你还敢顶嘴?”郑霍氏脸『色』沉沉,还想发火,但想到孙女和孙媳都在,到底给了朱氏留了脸面,只道,“算了,以后你还不要在跟前出现。太后的脾气你不不知道,就你前对做的那些事,找人打你板子出气,都算器量大。”
“可这回,咱还想给哥儿讨个差事。”朱氏抿了抿唇,带着几分期待看自家婆母,“方才看到蓉儿,真人靠衣服马靠鞍,这般一打扮还真漂亮。听太后的意思,好像还定亲……”
郑霍氏冷一声,“怎么着,你还敢打蓉儿的主意?”
朱氏搓了搓,“这不哥儿和蓉儿小一起长大么,哥儿小时候就喜欢蓉儿,还跑我跟前说要娶蓉儿做媳『妇』。我寻思着,若能亲加亲……”
郑霍氏简直听不下这昏话,毫不客气道,“前霍家穷困,蓉儿都看不哥儿。何况蓉儿现在金枝玉叶,说句难听的,现下他给蓉儿提鞋都不配。”
朱氏心说你这当祖母得可真狠,连自己亲孙子都瞧不起?但转念一想自家儿子不学无术,相貌也委实一般,霍蓉儿怕真瞧不。
有些后悔为何几年前早早登门提亲,那时准还能成,那的儿子现在就驸马都尉了!
遗憾之余,朱氏角余光瞥见了一袭月衣裙的幺女,心里忽的活络起来。
要说这朱氏生了二子一女,两个儿子都像郑家人,相貌一般,可这个女儿,却继承了郑霍氏的美貌——霍家人都生得好相貌,否则当初郑老太爷也不会放着富家小姐不娶,非得娶家境贫寒的郑霍氏为妻。
郑惜月皙娇嫩,柳眉桃腮,虽远不及昭妃的艳端方,却自有一番小家碧玉的清婉。
“娘,如今陛下后宫就单单一个昭妃,还有那么多妃位空缺着。太后一喜欢咱们惜月,陛下和惜月也算一起长大……您说,咱们惜月能不能进宫当个皇妃?”朱氏满怀期待的问。
郑惜月一怔,急道,“娘,你说什么呢……”
朱氏道,“我跟你祖母说话,你『插』嘴的份。”
郑霍氏轻轻转动着中的珠串,掀起老而垂落的皮,瞥了朱氏一,嗓音苍老道,“惜月的婚事我自有打算。”
朱氏噎住。
郑霍氏也不再说话,阖睛养神。
不考虑过让郑惜月入宫,倒不看中富贵荣华那些,主要了解那个侄孙霍致峥个有情有义的好儿郎,且亲加亲,秦太后也能庇佑惜月——
若将惜月嫁给寻常富贵人家,按照朱氏和两个孙子的德行,八成会像吸血虫一般攀附着惜月。这样的娘家,与女人来说,累赘,祸害。不想等自己百年之后,孙女被娘家人所累。
若能嫁入皇宫,霍致峥个铁面无私的,借朱氏他们几百个胆子也不敢犯到他的头……
郑霍氏看得出来,惜月心里对霍致峥有些情意的,前就爱往霍家去,得了什么好料子,就做靴子绣帕子送去霍家,虽然每次都做三份,霍元宇、霍蓉儿也能得一份,但最用心思的那份永远都给霍致峥的。
只女儿家的那点子细致心思隐藏的太好,难以察觉。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今日见过那昭妃,朱唇榴齿,的砾灿练,其美貌与身段自家孙女难以比较的,也不知道心肠如何?万一容不下人,郑霍氏自不愿让孙女进宫受磋磨的。
……
宋清盈压根不知道家陛下被旁人惦记了,晚在被窝里,还乐呵呵的与霍致峥说起日秦太后与朱氏针锋相对的场景,还问起霍致峥幼年的趣事。
“幼时什么趣事。”
霍致峥一只圈住纤瘦的肩,另一只放在的腰间,粗粝的指腹有一下一下捻着腰腹间细嫩的肌肤。
“好痒。”宋清盈被弄得有些痒痒,扭了扭腰,一把按住那只不安分的狼爪,“怎么会一点趣事都有呢?难道陛下小时候也像现在这样,天天板着个脸?”
试图去脑补霍致峥小时候的样子,却想象不出来,不免遗憾古代有相机,不然就能看到他幼年什么模样了。
霍致峥答道,“有板着脸……”
却也不爱,也不想做出什么表情,也不想多说些无意义的话,以在旁人中,他沉默不可亲近。
“那你小时候就什么高兴的事么?”宋清盈问。
霍致峥沉『吟』片刻,缓缓道,“大哥教朕练字时,爹爹给我们兄弟俩讲课时,还有母亲怀蓉儿,知道要添个妹妹时……”
宋清盈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想到他说了这三件,就沉默了。
良久,他下巴抵着的发,淡声道,“了。”
祖父和父亲相继离世,负债累累,他不想像兄长那样窝在小小的乡镇里,做小生意,卖劳力。正好朝廷在征兵,那年他还不到十四,虚报了岁数,负责招兵的事务官见他个子高,睁一只闭只让他过了。
他就那样入了伍,个子高,却一身排骨,面黄肌瘦,寡言少语,不会来事,刚进去少被老兵欺负。
他努力的练,旁人训练时,他练。旁人休息时,他依旧练。直到他长得高大健硕,拳头越来越硬,营队里再无人敢欺负他。
蛰伏六年,他伍长升为什长、百夫长、小都统,二十岁那年的绵扬之战,他率领五百人袭击一万人的敌营,生擒叛首,立下奇功,进入皇城禁军,成为统领五千人的六品牙将。两年,在与戎狄的交战中,他领兵大获全胜,末帝提拔他为禁军统领……
之后江南□□,末帝派他领兵平定□□,看着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再想到末帝荒『淫』无道,一味听信师谗言,打算赔款割地与戎狄谈和,他一时气愤,索『性』与农民军一起造反。
宋根子里就烂了,他们只用了两年的时间,就打进了京城。
如今回想起十年征战,霍致峥心头生出几分恍如隔世的怅惘。
“幼时朕听人说,皇帝每天能吃三顿面做的大饼,顿顿有肉吃,羡慕极了。”
霍致峥指『插』进宋清盈那蓬松丰盈的乌发之中,薄唇贴着的脸颊,“等进了京城,才发现前的想法多可。”
宋清盈心头附和,啊,前以为总裁里随随甩两百万支票就已经很壕了,谁能想到两百万只别人一日的薪水。
格局小了。
就在感慨时,霍致峥的攫住的下巴,黑眸盯着清澈的眸,轻声问,“你幼年过得可好?”
宋清盈心说,你这不废话嘛,原主作为备受宠爱的小公主能过得不好吗?
至于自己的童年,虽说条件艰苦了些,但和『奶』『奶』在一起,却满满的温馨和快乐。
想到那些令人怀念的往事,宋清盈眸光变得温柔,嘴角弯起,“很好,很幸福。”
说完之后,猛地想起自己这个回答,或许有点拉仇恨?毕竟霍致峥过得那么糟,他会不会觉得在凡尔赛。
宋清盈这边琢磨着该怎么找补,只听男人嗓音温和,“那就好。”
宋清盈愣了下。
有些不解,下意识想去观察他的表情。
男人的吻就在这时落了下来,灼热的气息直接把脑中的想法搅到九霄云外。
经过这几个月来时不时的亲吻,他的吻技越来越好,往往亲多久,就把撩到腿软。腿一软,接下来就只有乖乖躺着,被吃干抹净的份。
好几次在被吃的时候,都冒出“天始运动,提升体力,绝对不能再这样任人宰割”的念头,然而一觉过后,那个念头就会被拖延症给打败,越拖越久,在下一次被欺负得求饶时冒出。
宋咸鱼想,这辈子怕都翻不了身,除非被人翻。
大汗淋漓后,宋清盈昏昏沉沉的趴在霍致峥的怀中,嘴里还咕哝着,“三天之内不准再碰我了……”
“嗯。”霍致峥亲了下的额发,“只要你别碰朕。”
被识破『色』批本『性』的宋清盈,“........”
这男人充分掌握了他对的吸引力,每次信誓旦旦说不会被他美『色』-诱『惑』,但看到他精壮的身材,就控制不住这破爪子,总想去『摸』一下。
这一『摸』,就像火星迸溅进干草堆,“唰”一下烧起来,压根控制不住。
每次到最后浑身无力,却法声讨他,毕竟先撩的,怪只怪男『色』撩人,咎由自取。
胡思『乱』想了一阵,宋清盈累得睡了过去。
霍致峥替掖好被角,玉雕般修长的指轻轻抚精致的眉。
说幼年过得很好,应当出生在一个殷实家庭,有许多亲人爱罢。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问的真实身份,想要知道更多关于的事。
可理智阻止了他。
既然选择隐瞒,应该有的顾虑。准话本里说的仙女,万一暴『露』身份,就会被天庭抓回,此再难相见。
怀中人轻声呢喃着,“烤鸭……炸鸡……”
霍致峥哑然失,“你若仙女,肯定老天爷觉得你懒能吃,才把你丢到凡间磨炼。”
他躺下,将怀中人搂的更紧了些,“不过你既到朕身边,朕不会让你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