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最近特别爱看东厂的日报,东厂不知突然抽了什么风,日报上多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事。
王御史家的傻儿子翻墙去隔壁李员外郎家捉蟋蟀,冲撞了李员外郎家的无盐女,李员外郎正愁女儿长得太丑,嫁不出去,没想到天降女婿,成就了一段门对户对的好姻缘。
翰林院高学士惧内,只因偷偷在外纳了一房小妾,被高夫人举着菜刀追了三条街。
诸如此类……
就算是天子,也爱看臣子家的八卦。
老皇帝现在睡前最大爱好就是看东厂的日报,哪天送得晚了,就要派人前去催促。
江璃每次被派出去“听墙脚”,都会习惯性地往这家放两只耗子,为东厂收集官员们的日常情报。
耗子又最爱往别人家库房里钻,因而这家藏了什么好东西,也会出现在东厂的日报之中。
“太常寺卿元慎好酒,家中珍藏美酒无数,最珍贵的是一坛由酒仙胡洞之亲手酿制的兰陵酒……”
“户部左侍郎张豫库房中古玩珍宝极多,有镶金玛瑙杯一套、鎏金飞鸟衔杯纹银壶两只、洛神图玉山一座、东海夜明珠十匣……”
老皇帝眉头直皱,张豫家中为何如此奢靡?户部侍郎掌管天下赋税,难道这厮监守自盗、贪污赋税?
得让廖无庸好好查查!
老皇帝继续往下看。
“户部郎中邹良,家中妻妾儿女众多,奈囊中羞涩,库房空虚,首饰头面、贵重衣物均由其妻掌握,家中诸女每出赴宴,需向主母申请使用,返家后,必须及时归还……”
老皇帝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邹良也太惨了点,为了维持体面,连家中女眷的首饰头面、衣物,都实行“共享制”,一看就是个清官,可以提拔一下。
次日大朝会,皇帝听取朝政之后,不禁调侃了几句。
“元卿,朕闻你家中美酒众多,还有酒仙胡洞之亲手酿造的兰陵美酒,不知朕能否与爱卿共饮一杯?”
这兰陵美酒是元慎心头至爱,平时都舍不得多喝一口,竟然被皇帝知道了!这些天杀的东厂贼子!
他不得不苦着脸禀道:“臣本欲将此酒敬献圣上,不料圣上竟提前得知,岂不是少了些趣味?”
“哈哈,爱卿心意,朕收下了。来人,赐元卿黄金百两!”
“谢陛下隆恩!”
元慎跪拜谢恩,心里却吐槽道,这兰陵美酒价值何止黄金百两,亏大发了!
“高学士昨日家中河东狮吼,朕在宫中都听到了,高卿该振一振夫纲了!”皇帝又笑着转向高学士。
朝堂中顿时一片哄笑。
高学士满脸羞惭,出列拜伏于地:“臣有愧。”
皇帝笑吟吟地扫视着朝中官员,目光所及之处,官员们无不战战兢兢,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已,被皇帝当众揭短。
圣上怎么突然多了这么一个恶趣味!
“邹爱卿……”
邹良头皮一麻,连忙出列,扑通跪下:“臣有罪!”
皇帝笑道:“爱卿何罪之有?朕正欲表彰邹爱卿为官清廉,家风清正,家中女眷的首饰头面,均由夫人掌管,轮流配戴,此等节俭之风,实乃百官楷模。”
邹良家中隐私被当众揭露,羞愤欲死,一张脸涨得通红。
“传朕旨意,户部郎中邹良为官清廉,家风清正,升户部右侍郎,赐白银五千两。”
邹良连升两级,顿时狂喜,伏地高呼:“谢陛下隆恩!微臣必肝脑涂地,鞠躬尽瘁,以报圣上知遇之恩!”
众官员又羡又妒,同时又无比惊惧,圣上不出宫门,连百官家中琐事,都一清二楚,不用说也知道,都是东厂干的好事!
东厂密探竟然无孔不入,实在太可怕了!
下朝后,老皇帝脸色一沉,对廖无庸道:“张豫是怎么回事?家中为何如此奢靡?”
廖无庸回禀道:“东厂正在查,暗卫日日潜伏于张豫家中,目前尚未有发现。臣这就督促他们,让谢都尉加派人手,尽快查明缘由。”
“嗯,此事你尽快去办。”
老皇帝面色阴沉,若张豫竟敢监守自盗、贪污赋税,定将他满门抄斩!
出了宫门,邹良连走路都是飘的,他径直去东厂寻谢长安。
他倒是想对廖无庸当面致谢,无奈督公大人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谢长安倒是容易见到,他是督公大人义子,感谢他也是一样的。
谢长安正在衙门内,拿着一盆新鲜羊肉,一口一口喂着小鹰。
他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能与动物交谈!
谢长安既新鲜又好奇,逮着小鹰问了又问,乐此不疲。
“乘风,你能口吐人言么?”
小鹰歪着头看他,一副“你傻了么”的表情,咕咕叫道:“哥哥,那你会说我们鹰语么?”
谢长安一噎:“我自然是不会的。为何我与你能如此……互通心意?”
小鹰歪着头:“因为姐姐帮我和你结了契约呀,我和哥哥是通过契约来沟通的。”
“契约?”谢长安一惊,想起那天江璃的确是用神识,将一个什么东西送进他紫府之内,然后他就能听到小鹰的心声了。
那便是契约?
竟然能和动物订立契约!这莫不是传说中的神仙手段?
他又试探地问:“你姐姐她,究竟是什么人?”
小鹰懵懵懂懂地道:“乘风不知道,乘风只感觉姐姐的神魂很强大,姐姐的气息,乘风特别特别喜欢!”
谢长安默然。这么说,江璃的来历极是不凡!能让生灵如此喜欢的气息,应该不是什么邪魔妖物。
只听小鹰又道:“哥哥的气息,乘风也很喜欢。”
谢长安笑道:“你倒会拍马屁。那你姐姐,可是和我一样?不会是什么精怪修炼成人的吧?”
小鹰咕咕叫道:“姐姐当然和哥哥一样,都是人呀!姐姐听到哥哥这么说,可是会生气的哟!”
谢长安听了这话,心下稍定,不管她是天上的谪仙也好,是转世投胎的神人也好,总之这一世是人就行。
这时,寅九来报,邹侍郎来访。
谢长安眼神一凛:“快快有请。”
邹良笑呵呵地走进来:“都尉大人,多日不见,风采更胜往昔啊。”
谢长安也不起来见礼,大马金刀地坐于位上。
他臂膀上架着一只幼鹰,睁着圆圆的眼睛,十分精神。
“这是猎鹰?好生精神!”邹良眼前一亮,连声赞叹。
谢长安不答,神情倨傲,淡淡问道:“邹侍郎忽然来访,有何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