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诚妃和宁答应就到了。
诚妃身着春碧色对绣芍药旗装,像是夏日里一抹难得的清凉般款款入内。
一到如懿跟前,她便惶恐的想要跪下,连带着耳畔的点翠羽制耳环也晃晃悠悠,摇摆不定。
可她身怀有孕。若是放任有孕的嫔妃跪着回话,不知太后又要如何借题发挥,编排闹腾了。
如懿赶忙让宫人们搬来软椅,客气的请诚妃坐着回话。
诚妃凝眸含泪,我见犹怜的用帕子掩嘴,哽咽而委屈的就要开口替燕草喊冤。
如懿不耐烦听她多嘴,转眼看到了另一侧的宁答应。
许是因为胳膊上有烫伤,宁答应的脸色有些苍白。
如懿询问了一番,宁答应说伤口不严重,已经叫太医处理过了。如懿出言抚慰了一番,顺势也给她赐了座。
诚妃本有一肚子苦水要向如懿倾诉。现下只能卡在嗓子眼里,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她强忍着自降身份的愤懑,挂着满脸柔顺的笑意,与宁答应并肩同坐。
如懿让人将杏儿刚刚所说的那番话理在了纸上,让容佩拿托盘盛着,分别交由诚妃和宁答应过目。
宁答应看的迅速,很快便点了点头,道,“杏儿说的没有错。
当时燕草与杏儿原本离令贵人和嫔妾还有一段距离。
可不知是气性上头还是故意为之,燕草手中的茶水就那么不偏不倚,直直朝着令贵人的身上泼去。
若非嫔妾恰好在侧,现在烫伤的怕不止是令贵人的手,更有她腹中的孩子啊。”
“这不可能!”诚妃闻言有些激动。
眼看事情从嫔妃争宠,逐渐转向了谋害皇嗣的方向,诚妃暗暗用指尖死死抵住了掌心的软肉,这才将将寻回了些理智。
她必须要让整件事情,落成婢子打闹,不慎闹出的意外之事。
定了定心神,诚妃强压着怒意,缓声对着宁答应说道,“宁答应,你在景阳宫住的时日也不短了。
与燕草那丫头说不上朝夕相处,但也算是时时得见。
她虽性子直率,可做事一向温柔得体。她对你都尚算恭顺,又如何会对令贵人无礼呢?”
“这……”宁答应有些纠结的蹙着眉,手里搅动着绢帕,似有不安。
“诚妃娘娘这话未免有些跋扈了吧。”魏嬿婉倏然开口,说出的话却令众人有些不解。
魏嬿婉撑着身子,为宁答应报不平道,“诚妃娘娘母家再显赫,地位再尊崇,您身边的燕草姑娘也只是宫中的一个宫女罢了。
宁答应到底是小主,燕草对宁答应恭顺,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诚妃暗自懊恼,自己不过一时嘴快,便被魏嬿婉拿住了话柄,只得悻悻道,“自然是理所应当。”
“诚妃娘娘明事理,嫔妾敬佩。”魏嬿婉也不多做纠缠,顺着竿子就往上爬。
“那么下人有了错失,该罚就罚。诚妃娘娘应当也不会包庇纵容,有什么异议吧。”
诚妃只觉得魏嬿婉有些难缠。
她若是有异议,那就是不打自招,承认了燕草所为是自己指使。
她若是没有异议,那燕草定然会被重重惩处,她依旧逃不过被牵连。
正当诚妃想着要如何辩驳时,魏嬿婉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她捂着肚子,哀怨而急促的说道,“皇后娘娘,今日之事,除了嫔妾和杏儿,景阳宫的宁答应和其他宫人们都看的分明。
嫔妾受伤事小,可若是腹中皇嗣受损,嫔妾要如何跟皇上交待啊……”
若非如懿知道魏嬿婉腹中孩子的猫腻,怕是此时也要被她的情绪所带动,悲怆不已了。
如懿拿着帕子轻蘸着眼角,拭去了那原本不存在的泪水。
而后对着诚妃厉声道,“燕草口吐恶言,蓄意顶撞令贵人和宁答应在先。
又与杏儿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顾体面,产生冲突。
最后,竟发了性子将茶水泼向了令贵人意图泄愤。
如此刁奴,本宫绝不会轻纵。就赐她白绫……”
“等等!”诚妃情急之下,突然开口打断。
如懿不悦的抚着手上的鎏金雕花护甲,目光沉沉的看着她,“诚妃,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好赖话都被如懿和魏嬿婉说了个遍,诚妃还能说什么。
可诚妃身边的心腹,只余下燕草一人,她如何能轻易舍弃掉燕草?
更何况,诚妃心知燕草定是无辜被诬陷的。
从魏嬿婉踏进景阳宫的那一刻起,诚妃就一直提防着她。不然,她也不会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了魏嬿婉的拜见。
只是魏嬿婉与宁答应在偏殿实在待了太久。
诚妃安插在景阳宫的眼线,隐约听见了她们在说冯嫔的事情,还说什么冯嫔的死与诚妃脱不开干系。
燕草担忧她们在谋划什么对诚妃不利的事情,便自告奋勇的要去侧殿门口打探打探。
谁料,恰巧便遇到了她们二人出来。
诚妃在此之前,就已经嘱咐过燕草要稳重小心,她不相信燕草会主动出言挑衅。
诚妃胸口憋着一股气,梗着脖子硬生生说道,“今日种种情形,臣妾并未亲眼所见,无话可说。
可燕草陪伴臣妾多年,臣妾自信她不是那般冲动之人。
臣妾以为,杏儿所说的那些污言秽语想必是有心之人污蔑,做不得真。
还请皇后娘娘将景阳宫众宫人唤来严加审问。”
“本宫自然是审问过了。”
如懿淡然瞥了诚妃一眼,说道,“景阳宫的人都说亲眼见着了杏儿和燕草互相推搡,言辞激烈。
可关于她们究竟说了什么,却是听不大清,不好分辨的。
不过,既然她们二人都闹到动手的地步了,想来说的也不会是什么好话,诚妃你说是吗?”
诚妃不服气,她还要再争辩什么,就听魏嬿婉开口,“诚妃娘娘说有人污蔑,话里话外,无非就是觉得嫔妾在污蔑您了?”
魏嬿婉冷笑一声,“诚妃娘娘护仆心切,嫔妾理解。可万事都要讲究一个逻辑章法。
难不成,诚妃娘娘是认为,嫔妾会拿着腹中皇嗣的安危,去污蔑一个小小的宫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