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个……战士……”
“我的名字是娜诺。”
“那么……娜诺……”
嘉图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用还在哆嗦的手擦了擦额头上那被吓出来的汗,很不自然地向比他矮很多的少女低头致歉:“那个……请您原谅我昨天夜里的态度。那个……我为我没有相信您的话向您道歉。”
看着因为害怕而坦诚道歉的嘉图,少女觉得越发的好笑,不禁笑出声来。但是她也觉得嘉图也是个应该得到尊重的对手:“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有一点也要请你原谅我啊。”
“怎么说呢?”
“我没想到你是一个如此爽快的骑士。最初,我很轻视你。一位你也是那种明明输了,却始终不承认的没骨气的家伙呢。”
这番话使得嘉图有些义愤填膺:“您说的那种人简直就是人渣,败类!”
“没错。”
“您说的那种人根本不配拿剑!根本不配享有骑士的称号!”
“就是的嘛!所以,彼此彼此!”
嘉图睁圆了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位少女,突然,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少女也开心地笑了起来。奥斯纳骑士团中大部分的骑士们都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嘉图就像是这位少女的随从一样,跟着她来到了国王的身边:“哎呀……陛下。我为我昨晚的事情感到羞愧。”
“没什么。我不会为此而改变我对你一贯的看法。若是在平时,你是绝对会取得胜利的。可是,今天,在你面前的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啊!”
“的确如此。说实话,我到现在也不敢相信。若是在以前,这么一位弱不禁风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成为我的对手呢?”
嘉图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充满感慨和难以置信的表情,少女全都看在眼里。这一点他和所有的骑士没有什么两样。
在和嘉图决斗之前,那明显的苦笑,还有那混杂着嘲笑、冷漠的目光,现在却变成了一种特别的说不清是什么的目光了。还有他给人的那种感觉也越来越奇怪,好像是彻底被打败的动物一样屈服了。
不管怎么样,他们的君主,一直在没完没了地称赞这位少女的勇敢。
此时的龙一已经不再对少女的行为感到惊讶或恐慌了,他只是坦白地对少女作出了赞赏。
国王也是一位与众不同的男人,这时他竟然笑着把他那忠实的部下叫了过来:“怎么样,亚当格,你也来和这个少女较量一番如何?”
“在下正求之不得,可是不知道那边的胜利女神是否会欣然接受呢?”
“我的名字是娜诺!我讨厌别人叫我胜利女神!”
少女的反应非常直率。尽管从刚才起就一直被别人不停夸奖,可是她却没有一点自傲的表示,这种事对她来说可谓太过平常了。
嘉图也十分热心地开始劝说这位少女:“我也有这种想法。你刚刚战胜了我,所以骑士团长亚当格做你的对手,可以说是当之无愧。”
“下一轮的较量,究竟谁会赢呢?”那边的亚当格苦笑道:“我想,你正是我最合适的决斗对手。决斗的阵势我见得多了,可是像今天这样的我还是头一次遇到。我还真想领教一下你的剑法。你觉得怎么样啊?”
少女还是那样率直地耸了一下肩:“这儿的人真是有意思。”
少女说完这番话,转过身来面向着奥斯纳骑士团团长。
少女根本不知道,亚当格的剑法素有如行云流水一般华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美称。与只会使用蛮力的嘉图不同,亚当格是那种如果对手越强就越能发挥出自己潜力的骑士。
周围的骑士们都认为,这是一场和以往没有什么区别的决斗。而与嘉图的决斗相比,这场决斗将更为激烈。
两个人脚下的步法,手中利剑的招式,其速度之快简直可以说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时看起来稳重、文雅的亚当格挥舞着利剑,如同把自己全部的斗志都融入了利剑之中。
少女不断地躲避、抵挡从各个方向不断攻击过来的利剑,脸上的表情也比刚才更认真了。
站在旁边观战的骑士们和准备成为骑士的少年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们也似乎融进了这场决斗似的一个个握紧了拳头。
四周死寂一般的安静,只能听见决斗利剑敲击的声音。龙一站在一边安安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这样的决斗这一生都未曾见过几次啊。龙一在心中默默说道。
但是,这位少女却以非常人、令人不感相信的力量与亚当格进行着决斗。
少女看起来好像只有十三岁的样子,可是她却有着像野兽一样的速度,身体像野兽一样的灵活,而且有着能把向嘉图一样的男人打倒的力气。
这样看来,只有亚当格这样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优秀的骑士,才有资格和她进行决斗。
为了封住少女的步法,亚当格的剑法快得根本看不见,只能感觉到利剑在不断地向少女斩杀过去。因为在感觉到有必要跳起来躲避的时候,其实已经来不及了。亚当格的脚下相当的敏捷,他来回周旋着,与少女保持着距离以达到防御目的。
突然,少女的剑指向了亚当格的胸膛。亚当格马上展开双臂,向少女示意他认输了。
可是,在亚当格的脸上,看到的是比悔恨更为强烈的惊讶表情。
这个少女的实力不是一般的强劲。没有和被称为真正的强敌有过几次交手的亚当格,明显地感受到了这一点,虽然现在的亚当格是被公认为全国第一的骑士。
少女收起了利剑,轻松地说道:“真厉害!”
“你说,真厉害?”
“很强。你也是,嘉图也是。我之所以能赢,我想是因为我的身体要比你们更敏捷。只有这一点。”
“娜诺。”亚当格苦笑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已经很礼让我了。是这个意思吗?”
“不是的。我是想说,很感谢你如此认真地和我决斗。就这个意思。”
“这才是我要说的话。谢谢。多谢你的指教。”
向一个少女低下头认真地说这番话,的确有些困难。这种尴尬的表情不言而喻。
嘉图也好,亚当格也罢,如果败给了这样的一个少女的话,也只能是委屈地乖乖地承认这结果了。
一直在旁边冷眼相观的龙一感觉到少女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现在,不得不把这个少女说成是一个妖精一样的人物。只要是看到了刚才决斗的人们,都感到了一丝的恐怖,他们不由自主地把这个少女视为这世上的异端。
但是,嘉图和亚当格心里所顾忌的还是那无聊的颜面和传统的观念。他们不得不顺从的承认这样一个事实:他们被一个身份比自己低微,年纪又是那么的年轻的小姑娘打败了。这样怎能还被称为是艾斯卡特亚西部最有实力的军团。
“难道说亚当格大人也被打败了吗?”嘉图不敢相信,但是奥斯纳骑士团团长却承认了:“正像陛下您说的那样,我的对手不是一般的人物。可我却只能用一般的剑法。结果当然是我输了。我能和塞瑞坦的女儿以剑相识,真是我的荣幸啊。”
今日的少女和昨天一样穿着略显粗犷,可是却显现出不同的美丽。阳光使她的头发闪耀着金子一般的光芒,头上戴着银色的宝冠,沐浴过的肌肤有着玫瑰一样的颜色。
真没想到,她竟然是被称为战神的女儿。
现在骑士们看到的是经过沐浴更衣、梳妆打扮之后的少女,骑士们看到这个情景,都呆站着说不出话来。
少女从没有见过这种阵势,她觉得周围的这些男人太可笑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简直找不出什么言语可以形容你的美丽。用美丽这个词,都太委屈你了。”
“美丽的女人到处都是。不是吗?”
“是啊。但是,她们都给男人们施了魔法。”
“魔法?你真会说笑话。”
“男人们被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孩子们迷惑住,不顾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这种事我见得多了。每一次我都感慨这正是女人的可怕之处。”
“说的很对。”少女默然说道:“女人总是出现在男人的梦里,这就是女人给男人施的魔法。比如说那个龙一,他也是一个怎么也不能摆脱女人诱惑的‘男人’。”
“不过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对我施过这种魔法。”国王很认真地回答道。确实,这个国王从来都与艳遇没什么缘分:“不过现在不是在说我,而是你的事。每个女人都会只对一个男人展开她的诱惑的魔法。这种魔法对别的男人没有作用,它只对一个男人管用。就让这个男人反复地做着同一个梦,梦里只有你一个人。可是,你却不一样,你的魔法是最强的,因为你同时向很多的男人实施着你的魔法。我说的没错吧?”
被他这么说的少女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她好像在某种程度上也认同了国王的想法。
不然无法解释她是如何令这些骑士们感觉如此新鲜,而使得整颗心都被抓住了。尽管自己仰慕的团长与副团长先后都被这个既没见过也没听过的对手毫不留情地打败了,但他们却没有丝毫的愤慨,这并非对上级的蔑视,因为在他们看待少女的目光中充满了坦率的赞赏与敬畏。
“那么,只有我和龙一两个人一起去拉斯亚维,应该没有人再对此有异议了吧?”
看着少女一副急于出发的样子,亚当格只得苦笑着点点头:“可以的话我也想与你们一同前往……”
“那可不行。”
“不行。”绯村龙一和少女异口同声地说。
“拉斯亚维恐怕已经知道我回来的消息了。而我从水塞逃出后就会把目标指向纳斯塔纳,这一点那些家伙也知道。”
“在此期间拉斯亚维一定会非常谨慎这里的动静,如果在这个时候团长突然离开的话,肯定会招来怀疑的。”
听了先后两个人的话,那些骑士们也才恍然大悟过来。
亚当格虽然一直也明白了这一点,但此时却又有了新的认识,这位少女的确不一样。
“可是,娜诺,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你。之前你说要救出被关押在拉斯亚维的人,但是不使用军队,你打算怎样救出他们呢?”
少女没有回答,反而用眼睛上下打量着要塞周围的石壁:“龙一,拉斯亚维的城墙和这个比起来,哪个更高些?”
“这个嘛,应该都差不多吧。”
这座墙壁大约有三个成年人一般的高度。少女走到近前敲了敲城壁,接着又用仿佛在物色什么的眼神打量着骑士团的那些团员。
“助跑的距离大概有多远?”
“你难道是想跳过这个吗?”绯村龙一大惊。
他不由得想这少女的双脚到底能强到什么程度,可少女却马上否认说:“我自己的确是不行。龙一,做一下我的踏台。”
“踏台是说……在这里做就行了吗?”
看着国王认真地将两手伸出,亚当格用手掩住了额头,嘉图发出呻吟,其他大部分的骑士们更是脸色铁青地冲上来阻止:“啊,陛下!请、请等一下!”
“像这样的事,让我来代劳就好了!”
“不,由我来!”
一边互相推挤着一边争相要代替主君的骑士们,却被少女不满地挑剔说都太矮了:“那你们就站着好了,面向墙壁把两手挡在上面,我要借你们的肩膀。”
“嗯。如果需要使用助跑的话,以你的脚来算大概需要五步。”
“明白了。”
还没说完,少女已经退开五步,借着助跑的力量,踩着绯村龙一的肩膀窜了上去。
骑士们在一瞬间都纷纷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下一个瞬间,少女已经站在了城墙上面。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要越过这样的屏障,至少也需要系着铁钩的绳索,或是两根绳子连结的梯子。而现在,少女就站在城墙上,散开的金发乘风而舞,一张笑脸正俯视着底下的男人们。
“没关系,可以翻过去。”说着又跳了下来。
那一夜在水塞城,绯村龙一亲眼所见的光景就是如此了。这样一个跳下来一定受到伤害的高度,少女却可以随意跃下。
“总之用这个方法就可以进去了,至于用什么办法出来我还在想。”
“的确,就算你可以翻过去,对一般的人来说这个方法却是不可行的。”
“这倒是呢。而且我顾虑的是如何尽早救出南德斯伯爵,改革派在短时间内应该还不会对其他人出手。”
“我也有同感。伯爵已经被认定为罪人,所以一定会被处刑。而其他人在过去都曾是艾斯卡特亚不可或缺的重臣,所以充其量也不过就是软禁而已吧。”
看着国王与少女这样轻松地对话,一旁的骑士们却什么也说不上来了。
他们至今仍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事情。
其中一些骑士已经深信就是战神塞瑞坦将他的女儿派来了,而另一些骑士甚至感觉到整个艾斯卡特亚都笼罩在神的光辉中。
亚当格也轻声念起祷告词,向塞瑞坦神献上感谢。那水色的眼眸也因为感动而湿润了,他对少女说:“国王就拜托你了。”
“交给我吧。我也正想看看在拉斯亚维城获得加冕的龙一呢。”
亚当格与嘉图一齐用力地点头。对于这一点,他们是比任何人都更急切盼望亲眼见证的。
“我们的国王与塞瑞坦的女儿同行。以后就用这个来说服其余地方的领主。”
听到亚当格这么说,少女歪着头可爱地笑起来:“我可不是什么神仙,就算会有一些改变,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我想正是因此才会有些作用。不管怎么说对人类的男子来说,女人和小孩是最软弱的。现在我占据了这两样,无论向拉斯亚维派出多少兵力,我这个优势都不会改变的。”
“是这样的吗?”
“是啊。”少女认真地点着头:“麻痹他们的大脑就会使他们大意起来不是吗?然后深入内部就变得简单多了。”
对此嘉图只能作出一副复杂而奇怪的表情,亚当格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而龙一则轻轻吹了口气。
奥克博将军的领地西亚要从拉斯亚维北上走三日,是一片非常富饶的领地。这里作为野马群的产地极负盛名,民风也偏于豁达朴素。西亚的男人即使是农夫也是个骑手,对此他们非常骄傲。
可是从拉斯亚维出发的将军却像乘兴出游一样悠闲地继续着马上的旅行。准确地说,他好像是故意放慢了脚步以作拖延。带着几个从老家跟来的家臣,从拉斯亚维出发已有五日了,却只走了整个行程的三分之二,算起来已经花费了比普通旅行更胜几倍的时间了。
从故乡带来的家臣也都是有亲眷的,大家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没见过彼此的样子了。大家都希望更早一刻地奔回家去,然而却也都了解主人的心境,因此默不作声地忍耐着。
只是随从中的一些年轻人仍为主人的样子感到讶异:“主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这样的议论慢慢传进了上司的耳朵了:“给我住嘴。将军大人自有将军大人的打算。”
“但是,现在必须尽早赶回西亚,与在纳斯塔纳的陛下会合才是啊。将军大人牵挂小姐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那么就应更快地整备军队,将小姐救出来才是啊。”
“这还用你多嘴,你以为将军连这一点都想不到吗?有空闲说这种没用的废话,还是给我多小心点吧!”
说是要小心,可周围连会来袭击的野兽都没有,这一望无际的绿色平地上有什么东西要小心呢?年轻的侍从一面探头寻找着该小心的东西,一面走回队伍中去。
刚刚训斥他的年长的侍从无可奈何地跨步向前,追赶上主人乘的马。
胡子将军看到自己忠诚的心腹跟到了身边,轻声叨念着:“对不起啊,达尔科斯。”
“干嘛这么说。偶尔我也会想乘着马悠闲地欣赏一下周围的景色呢。以往通过这条路的时候,多半都是带着杀气疾驰而过的。”
他说的是上次内乱的时候。察觉到拉斯亚维的异变,将军与达尔科斯为了救出他们的主君,都曾拚死地策马狂奔过这里。
然而,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拉斯亚维城还是已经被卡特洛率领的改革派完全压制了,而国王也下落不明,随后既是重要人物又是将军旧友的南德斯伯爵被捕了,为了谨慎起见,改革派将主要几名国王派人物的权利尽数剥夺,而将军也在那个时候被强制解除了武装,软禁在王宫内。
那是一段相当屈辱的经历,连米夏也从西亚被招来,受到严密的监视成为了人质之一。
将军现在只由衷祈祷着国王能够平安无事。
直到两年前还是朋友的儿子,只育有一个女儿的将军对于友人之子的性格相当赏识,对其异于常人的勇武也由衷地喜欢!曾多少次和伯爵说起盼望着自己也能有那样一个儿子。
那时南德斯伯爵的脸上既没有对儿子的自豪,也没有半点得意,相反却是一脸平静地道谢还礼。
“怎么呢老朋友,我难得夸奖别人的,你至少也应该表现得高兴一点吧。这个真是鸡窝里出凤凰啊!”
对于伯爵的冷淡态度将军看来相当不满,伯爵却似乎是觉得很有意思,竟然淡淡地笑了出来。
“这个嘛,奥克博,就算是一种缘分吧,应该说是上天所赐或命中注定的。谁又会相信你与米夏是有着血缘关系的父女呢?看来,应该感谢你老婆了。”
“你这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样谈笑着把酒言欢,现在想来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可是南德斯,你这家伙上辈子一定积了大德啊,只在这里说说,像你儿子这样的年轻人找遍都城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呢,啊对了对了,倒是那个骑士奥迪说不定可以一争高下呢!”
确实,那个时候的伯爵未发一言,只是脸上浮起欣慰又寂寞的微笑。
后来明白那个笑容含义的时候,奥克博将军惊讶得差点摔倒。
南德斯伯爵就算是对旧友奥克博将军都没有提起过半句的儿子原本的姓氏。后来在首次与作为看护人登顶宫廷的伯爵的碰面的时候,将军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也许是责怪他没有事先打过招呼吧。也许是想对他一个人忠诚守护着前国王的私生子表示赞叹。
伯爵也不发一言,却带着一双哭肿了似的红眼睛,定定地看这个位多年老友。
而更加悲伤的却是伯爵的儿子。二十二年来,一直叫着父亲的人并非生父,而真正的父亲却是自己称为君主屈膝下跪、宣誓效忠的人。
他心里一定大叫着“停止吧!”完全了解这种心情的奥克博将军却还是对朋友的儿子跪了下来。
不,已经不再是朋友的儿子了,是自己要捧剑效忠的君主。
继父亲之后,自己这个‘奥克博叔父’的态度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想要对如今的君王所说的话也全部被死死咬在嘴里。
也许想尽快忘记着伤痛,也许是要回报伯爵至今的养育之恩,年轻的国王一继位,立刻投入公务之中。因此完全没有考虑其他事情的闲暇。那不曾漏听任何细小情节的耳朵,与不曾疏漏任何账目的眼睛,惟独就是不愿体察自己的内心。
奥克博将军想着,这也是种无可奈何吧。
虽然是一个意外的出现,但那个即位的国王却表现出了令人惊异的优秀才能。他拥有敢于正面迎击任何丑闻的精神,与一种不可思议的吸引众人的能力。
经常有人说名将是当不了政治家的。在战争中战胜敌人的军事能力,和能让敌人心悦诚服的政治能力,是不能相提并论的。然而,就是有这种能兼备两方面才能的人物。那位国王就是这样的人。
有身为知名政治家的父亲,和敦厚的武界名人作养父,他同时继承了两方面的优点。一直图谋成为王宫实际支配者的卡特洛会畏惧他也是情理之中,然而他所使用的手段实在是恶毒到了极点。
胸中沉吟着友人的名字,那个老家伙的儿子还活着,如果能将这个消息告知不能谋面的伯爵,对他将是多大的振奋。那个看来温厚却又顽固无比的伯爵,大概会说着那不是我的儿子来拒绝别人的好意呢。不过将军知道,他远比自己更深切地祈祷着国王能够平安无事。
南德斯伯爵经过半年的牢狱生活已经变得更为坚强了。必须要抓紧时间了。
在那个年轻的侍从看来,将军的心已经越过故乡直奔纳斯塔纳去了。
自出发以来,将军一定是拼命压抑着想要拼命地快马加鞭、全力向西亚奔去的强烈愿望与焦躁心情。
有理由让他必须这么做。不管是为了永诀后患,还是为了能够全心全意地去支援那个男人,现在都必须要等待。
达尔科斯对这一脸忧虑表情在马背摇晃着的主人说:“将军大人,您不必太过忧心。”
“你知道我在担忧什么吗?”
“好歹也是跟在您身旁二十多年的人了,不可能会不知道吧。不要紧的,小姐对付那个恶劣的男人还是绰绰有余的。虽然现在可能赶不上来,但她也一定会独自前往纳斯塔纳的。”
虽然是没什么根据的胡乱安慰,将军还是勉强地笑着点了点头。
终于来到了阿斯德大道附近,前方就是相别了半年之久的德特那巨大的身影。
只要穿过街道,距离西亚就只剩一天的路程了。
虽然走到这里已经花费了远远多于一般行程几倍的时间,将军还是不由得为这不能如愿的路程叹息。而就在此时,走在一行人最后面的侍从突然大声惊叫起来:“将军大人!看那个!”
将军停住马,回首望向刚刚走过来的道路。
顺着侍从所指一直向前,一匹快马正驰骋而来。马上的人熟练地控制着缰绳,眼看就要来到近前了。
将军终于打破了方才的消沉,侍从们也发现了那名骑手,纷纷大声喊起来:“真的是她!”
“小姐?!”
不知米夏想了什么办法,竟在途中换过了马。马鞍上还挂着装有水壶和干粮的袋子,就连从侍从那里夺来的剑也还在身上,原封不动地别在腰带中。
确认了前方的一行人马,她一边急驰一边大力地挥手,不过速度却没有丝毫减慢。
一口气追踪着将军一行的踪迹而来,只用两日便追上了父亲的小姐那年轻的脸庞已被汗水浸透,眼睛中闪烁着不同往日的光辉走上前来与父亲打招呼。
“我来迟了,父亲大人。”
“终于出来了!米夏!”大笑着回答的将军一扫多日来的阴郁神色,向侍从们下达了命令:“好了!从现在开始不能有一刻的迟疑!今天就直奔过去!”
达尔科斯也满面笑容地说:“您立了大功啊,小姐!”
“米夏,你还能跑吗?不行的话就让一名侍从留下照顾你,你们稍后跟来就好了。”
一路狂奔至这里的米夏却摇了摇头。
身体的疲劳根本不在话下,与那持续了半年却无可奈何的痛苦比起来,这些又算得了什么。比起这种事,王国的真正主人现在正迫切需要他们的帮助,更何况想到那些与自己一样日夜担忧着那个男人,却因为身陷牢笼而只能忍耐的人们,就不会再有半刻的迟疑。
“没关系的,父亲大人,我们出发吧。去那个人的身边!”
呼应她的是众人异口同声的呼喊。
被压抑已久的东西终于释放出来了。
带着如拼杀战场一般的气势,大地也为他们而震响。
奥克博终于来到了这里。
“奥克博将军!”
“哎呀,亚当格大人!”
两人的双手互相紧紧地握在一起。
再没有其他的话语,两个人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的脸,热泪盈眶。
奥克博将军身旁的女儿米夏,还有亚当格的心腹部下嘉图也同样双眼湿润了。
亚当格的语气已经有些哽咽:“能够……能够再次见到将军您精力充沛的身姿,实在太令我高兴了!据传闻说您已被强行禁闭,那时我可真是坐立难安呀……”
“哪里,这不过是件小事而已。倒是亚当格大人,真是令人钦佩。到现在还能牢牢地守住这个要塞的,也只有大人你了。令我非常担心的,是害怕改革派的那帮家伙对大人你做出什么残暴的行径来。”
亚当格笑着点了点头:“改革派的那帮人千方百计地寻找理由,好几次想把我骗进王宫去。当然啦,我也找了各种托辞给他们拖着。若是被他们骗到王宫去的话,说不定会被那帮家伙抓起来,到时候我可不是他们的对手呀。倒是奥克博将军,您能够平安无事地成功逃出,太了不起了。”
“这样说起来的话,我可怪不好意思的。要知道,我并不是凭借自己的力量冲出来的呀!”
“啊,您的意思是说……”
将军那小小的眼睛之中充满了恶作剧般的笑意:“我是被那帮家伙放出来的。他们口里说不把米夏带到北之塔,是想捉住陛下。”
亚当格浅蓝色的眼瞳之中也浮现了笑意,看了看侍立于将军身旁的米夏。
“也不知道是谁交付的赎身钱……不过惟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这钱不是卡特洛支付的。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看来这只能说是他们找错人了。不过这样也好,若是陛下因此而怀疑我们,就得好好考虑一番了。”
“的确只能说是搞错人了。”
两人一齐放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