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既然能和西亚的黑主成为朋友,那么与艾斯卡特亚的国王为友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少女的眼睛微微瞪大了。不过,很快的,她带着有点恶作剧的表情笑了出来。
“就是这么一回事,小菜一碟的嘛。”
伯爵的眼中也带上了笑意。
“想必,奥克博当时脑袋都要喷火了吧。”
“嗯,那时可真是不得了。我刚骑着格雷亚回来的时候,奥克博将军一副下巴和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的样子。就连塔卡沙也是一样。还有,一旁的龙一可是强忍着才没笑出来呢。”
躺在床铺上的伯爵,也再次笑了起来。
“这一切仿佛就在眼前啊。唉,还真是让人高兴。”
接下来,少女又说起了亚当格和嘉图等国王军的勇士们的近况,以及不久之前,在特莂纱的那场大胜。
当说到洛可时,伯爵的脸上微微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噢噢,那家伙以前可是个相当淘气的小鬼呢,现在也变得稍微派上用场了呢。
“他很强哦。所以连队长程度的敌人都能斩杀。好了,赶快休息吧。你现在最好别说太多的话。”
“是啊。”
伯爵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像是能看到什么似的,也可以说像是想要看清少女的瞳孔深处一般,紧紧地盯着少女。突然之间,两者的视线交错在了一起。
“怎么了?”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冬天已经过去了呢。”
地下牢房的墙壁将那里的气温全年都保持稳定。
伯爵在被关进牢房时恰巧是正要入冬的季节。现在却是春意昂眼的季节,马上就要入夏了。
“傍晚的时候才发现,你的眼睛的颜色,实在令人怀念。”
“令人怀念?”
“啊,它让我想起了,故乡的五月的森林。”
伯爵温和的笑着。
“斯夏啊,五月的森立可是有宝石绿之称的呢。在度过了漫长的寒冬后,人们脱去厚厚的外套,花草也像是要发泄无法生长的愤恨一般,开始长出新芽,大地和枝头都被染成一片鲜艳的绿色。这片绿色是如此的无与伦比,令人怀念啊。”
伯爵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将消瘦的手臂伸向少女。
“现在想起来,我还没答谢你的救命之恩呢。”
“还没到时候。”
少女的语气中带着急迫,她紧紧地抓着伯爵的手说着。
“还没到时候哦,伯爵。”
“没什么,不用担心。在见到陛下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伯爵说着便闭上了眼睛。
当绯村龙一跟着作为向导的米夏和大队长来到这里时,已经是接近黄昏日落了。
大概是已经从米夏那里得知了详情,绯村龙一的脸色相当的不好。
房间内的少女的目光,在逐渐落下的夕阳和逐渐衰弱的伯爵之间不断交替,当马蹄的声音传入耳中,她便马上冲了出去,迎向赶来的男子。
两人很有默契的都没有开口。
面无血色的绯村龙一与一脸紧张的少女,互相之间没有多说什么的必要了。
寺院的侍童正片刻不离左右的照顾着伯爵,对他道了声谢后,少女和男子在伯爵的病床边跪坐了下来。
这明明是男子期待已久的重逢。
可是,从男子的口中传出一声低沉的呻吟,在实际地用自己的眼睛确认后,对伯爵的伤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伯爵,醒了吗?”
少女轻轻地问道。
微弱呼吸着的伯爵,虚弱地睁开眼睛看着少女。然后,看到了她身边的另外一个人的面孔,伯爵的脸上,浮现出难以言表的神情。
“久未曾问候了,陛下。”
“父亲大人……”
“实非所愿,让您看到这副不成体统的样子。可是,能够在这里看到陛下和以前一样健康的身姿,实在是不胜喜悦。”
“父亲大人!”
男子发出一声悲鸣,即便到了这个时候,父亲依然恪守着为臣之道。这使男子的叫喊中带着一丝非难。
少女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可能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呆在这里,便站了起来打算向房外走去。这时,伯爵叫住了她。
“小战士,你还在吗?”
“是的,我在这里。”
少女下意识的回答到。完全没想过叫的究竟是否是自己。
“能听一听这个病人最后的愿望吗?”
“可以啊,是什么?”
“请听一听我的忏悔。这是一件,我对谁也没有说过的事情。不,我本来以为会把这件事直接带到地狱去的,可是现在,我希望有人能听我说一说。”
“你搞错对象了,这种事情,你应该对你的儿子说。”
伯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没有儿子。”
男子和少女都不由地想要出声反驳,就听到伯爵接着说的一句话。
“或许正是明白了这一点,在这个世上被称为神的存在,赐予了我一个儿子。”
男子被这句话吃了一惊。少女带着严肃的表情,走回到伯爵的枕旁。
伯爵的嘴唇毫无血色。可是现在,浮现出充满温柔和温暖的笑容。
“这,已经是二十四年前的事情了。为什么,那位大人选择了我呢?为什么,会嘱托我把这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儿子抚育呢?即使是到了今天,我还是想不明白。这件事来的太过突然,当时我的充满了惊讶和恐慌。由于妻子的体弱多病,我本已不奢望能有孩子,这件事又让我感到格外的欣喜。可是,想要让这个孩子变成是由我的妻子孕育而生的这件事确实有些难度。万幸的是,妻子不常在出现在人前,平日基本都是躺在床上休息,所以在领地上总算是糊弄了过去。可是这件事对朋友实在是不好解释,毕竟是事出突然,所以特别是对奥克博,只是递了个‘生了儿子’的消息给他。”
呼呼,伯爵不由的笑了出来。大概是想起来了过去,伯爵的脸上充满了怀念之情。
“那个家伙,脸色大变的跑了过来。两手还提着一堆快拿不动的礼物。他简直就像是把这当成了自己的喜事,高兴地拥抱了一下我的妻子。然后回过头来就对我大声斥责,说嫂子怀孕了都不通知我算是怎么回事啊。”
伯爵脑海里浮现出的情景,少女也好男子也好,仿佛历历在目。
还很年轻,尚有着一头黑发的奥克博将军,气喘吁吁跑来为朋友庆祝。他一边满脸笑容地与躺在床上的伯爵夫人聊着天,一边笑眯眯地看着躺在旁边的小婴儿。
只有对着那不够意思的朋友,他才又板起了脸。不过虽然一板正经地对其好好地斥责了一番,最后还是忍不住地高兴地拍了拍朋友的肩膀。
“有好几次,我都在想,干脆把这件事的真相知告诉奥克博吧。可是,‘把这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儿子抚育吧’,这即是那位大人的命令,也是愿望。就结果而言,我欺骗了自己的朋友。只有这件事,是我一生中留下的唯一的悔恨。到了现在,就算想道歉也没办法了。如果有机会,请把我的歉意带给奥克博。”
奥克博将军并不会对此感到生气,少女这样想着,但她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伯爵继续说着过去的回忆。
“虽说是赐予,但毕竟是那一位和神一样值得崇敬之人的孩子,不能随便地对待。可是既然是成了我家的孩子,就决不能娇生惯养。我用全身的心血,想要把这个孩子培养成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我发誓,要把自己所有的知识和武艺都传授给了他,更重要的,是要培养他的个性,让他成为一个走到那里都能引以自豪的大丈夫。”
伯爵喘了一口气。在他的眼中,浮故乡斯夏的森林和男子的少年时代或许正交替的出现。
伯爵干裂的嘴唇微微上翘,那是一个温柔的弧度。
“那个孩子真的很了不起。和妻子的两人生活虽然也不坏,可是自从这个孩子来了,生活便充满了乐趣。一眨眼五年过去了,十年过去了,十七年过去,传来了那位大人去世的消息。”
伯爵的声音里,一直带着由衷的喜悦,此时第一次夹杂着苦涩。
“那时我的在想,今后该怎么办呢。我十分担心,这个国家的未来从此前途无亮。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发生了那件事故。”
那个把戴上王冠,和意味着从此玩的更奢华更尽兴画上等号的放荡王子,在品尝到王位的个中三味之前,便坠马身亡了。
“这句话,我从未想过会从自己的口中说出。但是,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已不需掩饰什么。诚实地说,当时的我,觉得这说不定是一件好事。死后,剩下的王子虽然是个体弱多病的八岁少年。但是,相对的,我觉得只要身边的重臣能好好教育他的话,即便缺少勇武,也能成为一位深思熟虑的国王。然而……”
少女和男子,都很清楚伯爵的欲言又止。王子的死亡,以及剩下的两位公主的相继去世。
“当最后一位公主去世时,国内一片的叹息。人们在担忧,艾斯卡特亚王家的血脉就此断绝,再也没有能够继承王位的人,这个国家的未来究竟会如何。只有我知道并非如此。并非别人,我的儿子,正是那位大人的孩子。诚然他并非嫡子,母亲的身份也很低。可是比起那两位王子,我的儿子有着远超其上的,作为王者的资质。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一点。可是即便如此,我也无法将之公诸于世。”
伯爵的话,在这里停住了。
小屋里一片沉默,少女察觉到自己此时的职责,平静的问道。
“为什么?”
“我,舍不得我的儿子。”
这句话是如此的低沉,如同在着诅咒自己。
“妻子当时已经去世了,我剩下的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我不想就这么松开儿子的手。我想把珍爱的,生我养我的故乡斯夏亲手交给他,然后为他选个好性情的姑娘,就此和儿子儿媳一起含饴弄孙度过余生。我做了一个这样无耻可悲的梦。”
少女下意识的抬起头盯着男子的脸孔。男子两手发抖的紧紧握着自己的双膝。
这并不无耻,更不可悲。男子的表情无言的诉说着这句话。这不过是一个身为人父者,理所当然拥有的朴素的梦想。
但是,伯爵的言语中,对这样的自己毫无一丝宽恕。
“国家正濒临崩溃的边缘,我却对此视而不见。赛里斯王子死了,露菲亚公主死了,艾薇娜公主死了。我明明就应该更早的注意到才对……!”
伯爵的声音里充满了对自己的愤怒和责备。
“王子和公主都去世后,我又浪费了两年的时间。算上绯村龙一的弟弟家的公主等等,还有其他有资格继承王位的人。这个时候,我的儿子以庶子的身份出现也只是徒增混乱罢了。我用这个理由欺骗自己,继续过着平稳的生活。然而,混乱毫无平复下来的迹象,不仅如此,以卡特洛侯爵为中心的一党随着事情的发展,力量日益增强,他们开始如支配自己的玩物般控制着这个艾斯卡特亚王国,为了让自己更加逞心如意,更是谋划着拥立奥迪大人为王。这不是开玩笑吗?这等于给了米沃特公爵家和其亲族等同于王权的权利。这并非是垂帘听政,而是板上钉钉的王权更替。公爵家的亲族是一群比改革派更加贪图国家权利的家伙。更何况,艾拉公主一听见要给自己的儿子戴上王冠,立刻扑上来为之摇旗呐喊。幸好,那位奥迪大人相当的讨厌改革派,这个议案因此一直进程缓慢。即便如此,奥迪大人戴上王冠已被人认为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这个时候,我终于注意到了。”
“注意到了什么?”
少女再次问道。
伯爵的回答带着不容分辨的肯定。
“那位大人,正在天上看着我。”
瞬间,少女犹豫了一下想要说什么,男子不由地瞪大了眼睛。然而,伯爵是认真的这么想的。
他温和地对少女微微一笑。
“你想说‘我无法不相信’,对吧。”
少女摇了摇头。
“你感觉到不应存在于世之的身影和气息了吧。”
伯爵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
“如同你所说的,那一天,我确实的从背后,感觉到那位大人的视线。回过头来那里虽然谁也没有,但是我清楚的明白了一件事:那位大人一直注视着我。不,应该说那位大人从很久之前就注视着我。一直在像我诉说着,要求我采取行动。虽然为时已晚,可是我终于发现了这件事,然后醒悟了。将儿子交给我,为的就是此时的以防万一。‘赐予’的真正意思是‘暂时的保管’。”
“……”
“我感觉到了恐惧。同时为太晚察觉到此事的罪孽备受良心的斥责。一股无法言喻的寒气像我袭来——如果早一点将给儿子交还给那位大人的话,情况是不是就不至于糟糕如此呢,至少能够保住两位公主的生命不是吗?在这满溢的悔恨中,我立下了两个誓言。即,从现在开始也不晚,我要将儿子还给那位大人。以及,再也不将他称为我的儿子。”
伯爵说话的时候,一次也没有看龙一。但是,坐在枕边的男子,一直凝视着伯爵的脸庞。
始终盯着天花板的伯爵小声嘟囔着。
“如果我不存在,父亲大人就不会落到这种下场。”
龙一应言想要探身说些什么,被少女强硬地制止了。
谈话还没有结束。在痛苦的喘息中,伯爵拼命地把话说了下去。
“小战士,你,曾经说过陛下会这么想。或许真是这样吧。我的儿子,据我所知是个温柔的孩子。但是,不是的,这绝不是陛下的责任。在前往王宫,听到那位大人的遗言后,我已经明白自己的罪孽之深。那位大人不愧是被世人称颂的明贤王,非常明白自己的孩子们的素质,以及谁最适合戴上王冠。可是因为我那无耻的、可悲的幻梦,以及不想失去儿子的自私,浪费了太多的时间,让两位公主不出预料地失去了生命,为国家招致了荒废。这样的我,无论受到多么严厉的惩罚,都是理所当然的。”
“……”
“再也,不将他称为我的儿子。既然已经如此发誓,那么身为骑士就没有理由将其打破。可是啊,小战士,或许你会嘲笑我太过天真。可是,如果能这么做的话,我一直都想要,再管他叫一声儿子。”
“可是,那一位是国王。是德科瓦陛下留下的最后的男性继承人。所以就算心有不甘,也必须切断与我的父子之缘。那位大人的话,一定能够继承父王的志向,成为一位比谁都优秀的国王。虽然我已经我没有机会亲眼目睹那一刻……但我相信,他一定能成为历代国王中最优秀的一位。小战士,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但是……你被一位国王以朋友相称,那么,还请你……”
“我明白的,伯爵。”
伯爵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少女想要让伯爵别再说下去了,可是南德斯伯爵仍是急喘着挤出了想要说的话。
“还请你,多多照料陛下……”
“一言为定。”
少女回握着伯爵的手,用力的点着头。得到了满意的回答的伯爵,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身体软软地放松了下来。
他的脸上浮现出,将所有该讲之话讲完了的人才有的满足的表情。
“本以为,在那个地牢里悄无声息的结束此生,正是我的业报。没想到,最后能这样,以自由之身死去。”
伯爵看着少女,从容的微笑着,脸上充满了喜悦。
“谢谢你。”
沙哑的声音里感受不到一丝的力量。
少女一言不发。
伯爵说,自己犯了罪。可是,这究竟何处可以称之为罪孽呢。但她明白,伯爵有着自己引以为傲的信念。同时她还明白,一方面,伯爵对上一代国王无限的忠诚,另一方面,他对现在的国王,有着比亲生父亲更深厚的感情。
少女轻轻地站了起来。自己已经无需留在这里。接下来是属于将要为了自身信念献身的父亲,以及他的儿子的时间。
快要走出房间的时候,少女悄悄地回过身来。
转身的一瞬,少女便感到深深的后悔,随即移开了目光。
那一瞬间,映入眼眶的是,像巨岩一样魁梧的男子,正坐在伯爵的枕边,泣不成声地嚎啕大哭的景象。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出现时,南德斯伯爵永远的停止了呼吸。
在儿子的守护下,他的表情就像睡着了一样平静、安稳。
绯村龙一已经拭去了眼泪。这所寺庙就这样成为了伯爵的葬身之处。虽然绯村龙一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但他还是郑重地向寺庙里的人们表达了谢意。在操办了伯爵的葬礼之后,一行人便要在今天之内赶回阵营。
在途中,绯村龙一始终一言不发。
无论是少女、米夏,还是大队长,都明白在此时是找不到适当的话安慰绯村龙一的。
在傍晚前,绯村龙一一行人回到了自军的阵营之中。
出乎预料的,国王军已经建立好了阵地。此处极为接近泰巴,距离只有20卡莱乌。
在泰巴已经集结了两万以上的政府军。敌方以宾科总司令为总大将,人强马壮,装备齐全,毫无疑问是一只威武之师。不主动攻过来可以说是不可思议的。
因为绯村龙一的单独行动,想必奥克博将军是怒不可赦。在看到了绯村龙一和女儿的脸色后,他似乎推测到了事情的结果。将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将军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紧握的双拳已无一丝血色,不断的颤抖着。
但是,当前的形式不容丝毫的公私混淆。
“这样的事情请下不为例。”
强行抑制住自己的感情,将军这样说道。
绯村龙一一声不吭,头也不回地向自己的帐篷走去。
“陛下!”
将军从后面追了过去。
“虽然这句话很残忍,但我仍要说出来。您身为必须肩负一国命运的君主,仅仅因为一名臣子的死就放弃自身的责任,这样的事是绝不被允许的。”
“我并没有放弃的打算。”
绯村龙一的声音让将军倒吸了一口凉气。在他身后的米夏也是不由的脸色大变。
这个声音,冷的宛如要让骨髓结冰。
“我并不准备就这么算了。誓要报仇雪恨。”
“陛下,请容我再放肆一言。您不能被满脑子只想着复仇二字,更不允许怀着这个念头操控着军队!”
“奥克博将军,我命令你返回自己的岗位。还有传令下去,接下来谁也不准靠近我的帐篷。”
将军呆立在原地,张口结舌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绯村龙一的话里没有一丝的妥协。即便是站在他的身后,也能清楚地感受到那股从未见过的愤怒。
米夏和嘉图也不知道对这样的绯村龙一说什么才好。
就连洛可,仅仅是看到了绯村龙一的表情,也把想要说的话咽了下去,一声不吭地让开了道路。
此时已到了日暮微暗时分,这一带正在为黄昏染红。四处可见炊烟燃起。
绯村龙一突然地私自离开军队,又突然地返回这件事,就这么波澜不惊的结束了。只是,将军旗下的部署们都一副担心的样子偷偷地看着这边。
米夏的话语里带着哭声。
“非常抱歉,父亲大人,叔父大人他……”
奥克博将军温和地抚摸了一下女儿的肩膀。
“不,你做的很好。这件事等一会儿再说。你现在必须先吃点东西。”
将军向亚当格他们使了个眼神,催促他们也先去用个晚餐。这件事情,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再细说吧。
众人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勇士。马上明白了将军的意思,返回了各自的岗位。嘉图派自己的心腹守着绯村龙一的帐篷,并传令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待到深夜,士兵们也到了轮换休息的时候,国王军的勇士们陆续地聚集到将军的帐篷里。米夏,大队长,还有少女也在其中。
每个人的脸色都带着紧张,表情绷得硬邦邦。场内漂浮的空气是如此的沉重,令人喘不过气来。
“米夏,还有娜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还请告诉我们详情。”
亚当格这样说道,洛可也带着僵硬的表情点了点头。
“南德斯伯爵去世了。毫无疑问是这样的。可是我还从未见过那家伙这么的生气。”
“嗯,是的。陛下这么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伯爵大人的死实在是非乎寻常。”
大队长沮丧地垂下肩膀这样说道。
“这都是我的错。真的是无地自容。”
“您在说什么呢。德南队长您在协助我们上已经尽了全力。这并不是你的错。非要说的话,真正害死伯爵大人的,正是那些说出来都弄脏嘴的,自称改革派的家伙们!”
米夏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这位女骑士极少如此的憎恨着敌人。但是,在说明了南德斯伯爵的死状后,国王军的勇士们一个接一个地发出了愤慨之声。
不如说,他们发出的声音近乎于诅咒。
他们可以接受剥夺南德斯伯爵的名誉和地位。并把他关押起来。毕竟不能把敌方的有力人士放任不管,自己如果站在相同的立场上,大概也会做一样的事情。
可是,无论是软禁还是下狱,都是要分方法的。再怎么说,现在这种处置,对于一位知名的骑士来说,太过于卑劣和残酷了。
“叔父大人的伤并不仅是在双腿。在清理遗体的时候,无论是胸前还是后背,都布满了鞭痕。即便是这样,叔父大人一句也没有提起身体的痛楚,只是很高兴能与陛下再会,然后含笑而逝的。”
米夏的双眼再次充满了泪水。
奥克博将军的神情始终严峻,一言不发。
他的副官塔卡沙的声音犹如呻吟。
“这么一来,事情变得有点棘手了。”
“我也有同感”
将军也叹气似的这样说道。
“陛下在即位之后,依然对南德斯十分的敬慕、信赖。自己的监护人以这么残酷的方式死去,陛下如此的愤怒也是合乎常理的。可是,即便如此,现在也必须抑制住这份怒火。一定要设法避免出现陛下就这么率军向政府军正面突袭的情况。”
现在的国王非常有可能会这么做。这是众人一同隐隐感觉到的不安。
不,与其说是不安,不如说是一种恐惧。
“陛下现在怎么样了?”
嘉图闻言摇了摇头。
“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帐篷里。虽然派了部下去查探过,可即便是询问是否用餐也毫无回应,想要进去晋见也不被允许……”
“一晚不吃饭也死不了人的。现在还是谨慎一点,不要随便靠近比较好。”
洛可这么说道。
“那个家伙,一般来说花上一个晚上就能振作起来。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不过,只有这次,究竟会怎么样呢……”
就连凡事不放在心上的洛可,亦不同往常,一脸的难色。至于奥克博将军,这个时候也没有精力去纠正他的措词了。
大队长开口问道。
“明天的军议已经准备好了吗?”
“还没有,因为陛下一直是那个样子。而且敌方毫无突袭过来的迹象,只是十分镇定地构筑营地,静待我们攻过去。”
正因如此,将军才十分担心绯村龙一是否会冒然行动。
如果绯村龙一因为无法抑制的愤怒而失去自我,命令我军向着已经做好准备,正严阵以待的敌军做正面攻击的话,那么后果不仅仅是让士兵失望,以及留下一个不合格总帅的印象而已,而是在送羊入虎口。
将军很清楚,平常的话,男子并不是一个会做出如此愚行的人。但是,无论愤怒还是悲伤,这些激烈的感情会使人失去正确的判断力。
至于比起这些更令人担心的是,这件事会对男子的王者资质造成影响。一直以来,解放拉斯亚维城即是解救自己的父亲。可是现在想要解救之人已经不在了,那么男子身为一军统帅的精力还能剩下多少呢?
“接下来该怎么办?要去看一下陛下的情况吗?”
塔卡沙带着担心的神情向自己的主人询问道。一脸胡子的将军摇了摇头。
“今晚就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幸好现在还不是要立刻做出决断的紧急之时。到了明天,就算他不愿意,也要必须强行让他振作起来。”
其他的勇士也对此表示赞同,便纷纷离开,返回自己的营地去了。
说起来,在这一段时间里,娜诺把发言的事情交给米夏和大队长,自己一直沉默着。结束的时候,也是最后一个站起来的人。
此时,帐篷里只剩下奥克博将军一个人。那位一直形影不离的忠实的心腹,为了对部下做出指示,此时也离开了。
少女盯着将军,好长一段时间一动不动。
“怎么了?”
将军依旧低着头,开口问道,。
他的身影让少女感觉十分的似曾相识。
和那时的男子如出一致。
“非常抱歉,把伯爵的事情瞒着你。当时是我让米夏不要说出来的。”
将军摇了摇头。
“不用在意,你这么做,无论是对陛下还是南德斯,都是一件好事。我们要是在场的话,那家伙啊,多半至死都会守着臣子的立场吧。”
他抬起头看着少女。
“南德斯,他最后向陛下袒露心声了吗?”
少女点了点头。
“他说,一直都把龙一当做儿子的。”
“嗯,确实是这样啊。”
“奥克博将军,南德斯伯爵是一位了不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