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陆番收敛了修为,化作了平凡人,用手拨动轮椅的轮子,进入了南江城。
他在城中徐行,于街道中徐行。
比起静谧的湖心岛,作为南郡第一大城的南江城,有着无与伦比的烟火气。
这些年大玄神朝管辖下,凡人与修行人几乎完全隔开,凡人虽然知晓这世间有修行人,但是却很少接触到。
因而,凡人的生活,简单而朴素。
陆番本打算从南江城开始,走遍五凰大地。
但是,这一次入南江城,他却心有所感,在南江城中定居了下来,他花凡人的金银,购买下了一间铺子。
这是一间尘封了很久的铺子,有了些年岁,铺子前主人是一位老翁,职业雕刻木匠,屋内还堆砌着不少雕刻的小物件。
陆番从商人手中买了这铺子后,稍作整理,倒是也没有将这些木雕扔了。
以凡人身份生活在南江城中,体味红尘人间。
陆番从出现在五凰开始,起点就极高,对于人间中的一切,尚未有任何的体味。
如今,倒是可以静下心。
元磁天中,杀阵仍旧在运转。
绝天阵,乃是天阶杀阵,而且,陆番以身下千刃椅为阵眼,使得杀阵的杀伐力量更加的恐怖。
所以杀阵激活,这次前来的上界大军,必将全军覆没。
陆番没有去探查。rexue.org 西红柿小说网
甚至,杀阵都没有散去。
天门消失。
而元磁天中的区域,杀阵仍旧滚滚,仿佛形成了一片禁域。
偶尔间,有元磁天修士视线扫过,可以看到杀阵内血海浮沉,尸骸在鲜血中滚滚。
吓的这些修士,仓皇逃窜。
杀阵内可还有活人?
无人得知,因为,没有人敢进入探查。
或许有,但是,更大的可能性是没有。
上界征伐大军,陷于杀阵内,这个消息,惊动了下三重天。
很快,这个消息便传回了上界。
云族和道族大骇。
派遣了强者特意下界,来到了杀阵之外。
可怕的杀阵,仍旧迸发着恐怖的气机,内部有交错纵横的杀机。
“这乃绝世凶阵,至少得十年才能散去凶威。”
上界的强者凝重。
他们猜测阵内或许有活人,可是,却不敢妄自做出定论。
很快,上界派遣的探查人员回归,将消息传回了二族中。
道族和云族的强者震怒。
云族的强者请动圣祖出动,欲要破杀阵。
轰隆隆!
元磁天色变,恐怖的气机弥漫苍穹。
有遮天蔽日的虚影浮现,那是云族圣祖,他再度出现。
以大手段,仿佛逆转乾坤。
圣祖目光闪烁,看到了许多,他看到了绝世杀阵运转,天门之上的凶兽复苏的画面。
一位位上界征伐修士惨死,血流漂橹,画面残酷。
圣祖不为所动。
他的眼眸闪烁精芒,仿佛望穿了杀阵,欲要看穿天门。
轰隆隆!
圣祖的气机释放。
唯有飞升者方能引动的天门,竟是在杀阵中浮现。
嘎吱嘎吱……
天门仿佛被巨大力量给推开,露出了门后的世界。
圣祖璀璨的目光直视,仿佛要望穿这天门后的飞升地。
圣祖看到了一出漆黑山岳,看到了背对着的背影。
蓦地,圣祖毛骨悚然。
作为云族圣祖,活过漫长岁月。
他甚至亲眼见过这位大帝的背影。
他犹自记得那些年,他只不过是云族中的一个小喽啰,仰望着大帝背影……
云族圣祖收回了目光。
对这杀阵也不敢妄动,这杀阵,很有可能与大帝有关。
圣祖退走,回到了上界。
笼罩在压抑中的元磁天也彻底放松了下来。
上界修士哗然,连圣祖都不愿动手破阵?
这杀阵,定然有着连圣祖都忌惮的大恐怖……
所以,元磁天中的杀阵就存留了下来,等待杀阵自动消散。
……
五凰大陆。
陆番本来还担心上界圣族以力破阵,却是没有想到,那圣祖直接被吓退了。
笑了笑,不再理会元磁天中的事情。
南江城,地处南郡,江南多烟雨。
陆番接手了铺子之后,没有立刻开店,他活着悠闲,每日都在店外,泡茶,观望着长街风雨变化。
陆番一开始,气质很缥缈,虽然收敛了气息,宛若凡人,可是多年身处高位的气机是无法消除。
巷弄里的邻里都不太敢接近陆番,只以为陆番是哪个大户人家走出来的公子。
陆番就这样过了数个月,找商人收购了棋盘,摆几张桌子,搭上棋盘,整理了一下铺子后,一个普普通通的棋堂就开业了。
凡人的岁月如一碗山泉清水,平平淡淡中,却又流淌着几许沁入心田的甘甜。
陆番的棋堂,人很少,可以说,基本没有什么人来。
不过,他也不急,一点一滴的收敛身上的气机,彻底的转变为凡人。
原本邻里尚且觉得陆番的气息有几分高高在上,宛若京都某些将军的公子,又似是那尊贵的皇子。
可是,后来,随着时间流逝,邻里发现,这位陆爷虽然人冷了些,可是与他们无异。
偶尔,邻里间也会来窜门,聊聊天,嗑嗑瓜子。
陆番也不拒绝,微笑着与这些邻里相处。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陆番仿佛忘记了自己炼气士的身份,渐渐融入了凡人的生活。
棋堂的生意很一般,大多都是邻里间的几位臭棋篓子在互相对弈,时不时因为一步棋而争的面红耳赤,差点拳脚相向。
陆番则是悠哉的在门口晒着暖阳,喝着热茶。
偶尔巷弄中的几个店铺的掌柜会找陆番聊天,看陆番那门可罗雀的棋堂,就教几招商业之道。
陆番听后,笑了笑,没说什么。
跟邻里相处久了,巷弄里的孩童们便会经常环绕在陆番的身边。
陆番身上不知不觉,缥缈气息消失无踪,彻底化作了一个平凡人,让孩童们也都胆敢接近。
孩童们天性好奇,缠着陆番教导棋艺。
陆番倒也不拒绝,教导孩童们下棋,倒是也乐在其中。
时间飞逝。
巷弄中的孩子们长大了,都奔波于生计,很少来寻陆番下棋。
偶尔有人来,也满是被生活压垮的疲惫。
只不过是来找陆番闲聊,却也不再下棋,下棋……那是斯文人才能玩的起的。
“真羡慕陆叔,十几年了都没有变化,怕是我等老了,陆叔都不老。”
一位长大的孩童看这陆番,笑道。
话语虽无意,但是却让陆番微微怔住,若有所思。
这一次后,陆番开始控制自身,会随着岁月而变老,与寻常凡人无异。
巷弄里,有曾经的孩童长大了,娶妻生子,也有老人生机走到了尽头死亡。
陆番坐在棋堂前,望着这一切,生老病死,就像是一场轮回。
不过,不管如何。
陆番的棋堂依旧照常开着。
风雨无阻。
随着棋堂开着的时间越来越长,积累的顾客倒也多了不少了。
南江城毕竟是南郡第一大城,不少儒生对棋道颇有研究,而且,因为传说中的白玉京之主热爱下棋,所以带动的,大玄神朝的下棋之风颇为浓郁,诞生了不少棋道国手。
偶尔间,陆番的棋堂竟也会满员。
陆番平时喝喝茶,也多了个爱好,就是看棋堂中的顾客们下棋,听着他们的闲聊。
当然,陆番平时也会与顾客们下下棋。
不过,迄今为止,陆番都不曾输过一局棋。
这个消息传出后。
陆番棋堂的名声,倒是越传越甚。
凡人的岁月,就如匆匆流水,一去不复返。
夜深。
棋堂中,幽幽烛火飘摇着。
陆番端坐木轮椅上,如今的他已经初具老态,下巴有胡须垂落,脸上也有皱纹堆叠。
在他的对面,一位年轻的棋客在绞尽脑汁要想通下一步棋的落子位置。
周围围着一大堆的爱棋之人,大家禀住呼吸,观棋不语。
“唉……陆老板的棋艺,小生佩服。”
终于,那年轻的棋客苦笑一声,将拈起的棋子重新放回了棋盒中,道。
陆番捋了捋须。
“险胜一子。”
“收工了收工了……夜已深,大家赶紧回去。”
陆番道。
周围的观棋者,与陆番道别后,谈论着棋局,纷纷离去。
陆番手持烛灯,却是诧异的看着那与他对弈的年轻棋客。
“怎么?你不走?”
“天色已晚,若要下棋,明日再来。”
陆番道。
然而,让陆番诧异的是,那年轻的棋客,竟是跪伏在了陆番的面前。
“陆老板,求您收我为徒!我愿跟随陆老板学棋!”
年轻的棋客咬着牙,道。
陆番哑然失笑,捋了捋胡须:“我这棋艺,难登大雅之堂,不过是乡野村夫的棋艺,有什么好学的,你要学,该寻那些棋艺精湛的国手。”
年轻棋客摇了摇头,目光闪烁着精芒:“陆老板的棋艺高深莫测,勿论在下如何落子,陆老板落子间的间隔都分毫不差……甚至,在下至今与陆老板对弈至今,八局棋,每一局棋陆老板皆是赢在下一子。”
“在下与陆老板的棋艺,差距太大。”
陆番微微讶异,倒是没有想到,此人竟是看出了这些。
“都是巧合罢了。”
陆番摆了摆手,尔后,不容置疑,让年轻棋客离去。
年轻棋客看着紧闭的门户,咬了咬牙,心有不甘。
他回到了客栈,将今日棋局复盘,又取出了七份记录着棋局的棋谱。
“我不会看走眼的……这位陆老板,定然是顶级国手之一!”
翌日,年轻棋客离开了南江城,北上入帝都。
虽然说,南江城的棋艺氛围不错,可是,比起帝京还是稍稍差了些。
大玄神朝的国手们,大多都聚集在帝都。
年轻的棋客小心翼翼的携带着这些棋谱背上,欲要以此作为敲门砖,拜入国手的门下。
陆老板既然不教,那他只能另寻其道。
时间辗转。
话说这年轻棋客入了帝都,还真闯出了一些名堂,用与陆番对弈的八局棋,在吃了数次闭门羹之后,拜入了一位国手们下,学习棋艺。
国手的眼界自然非凡,看出了这棋局中的不凡之处。
转瞬,半年便过去了。
南江城比起往日,蓦地热闹非凡了许多。
大玄神朝,八大国手之一的澜沧国手,竟是来到了南江城,无数棋客慕名而来。
甚至惊动了南江城的城主。
这位澜沧国手先是去了唐府,拜访了传奇人物,唐老爷子后,就在万众瞩目下,竟是来到一条巷弄中,来到了一个破破旧旧的棋堂之前。
“就是这儿?”
澜沧国手负着手,对身侧的身影问道。
身侧的身影,正是当初那年轻的棋客,如今沉稳了许多。
他神色复杂,躬身道:“老师,正是此处,那八局棋的棋手便是隐居于此。”
“你当初的棋艺虽弱,但是在年轻一辈中已数拔尖,能够每一局都赢你一子,若非巧合,此人棋艺定然是国手级。”
“剩余七大国手,老夫倒是有几分好奇了。”
澜沧国手笑了起来。
目光熠熠,他入了棋堂。
棋堂中哗然声顿时响彻而起,诸多棋客,纷纷起身,澜沧国手……
谁人不知啊。
陆番捋了捋胡须,与他对弈的隔壁街的猪肉铺老板,猛地站起身,面色赤红而激动。
“是澜沧国手!”
那年轻的棋客来到了陆番的面前,郑重的躬身。
“陆老板,我又回来了。”
棋客道。
陆番淡淡的看着这位棋客,“咋的,回来砸场子?”
“阁下莫要恼怒,这局棋……老夫替这位兄台下完。”
澜沧国手走出来。
笑容让人如沐春风,他对猪肉铺老板询问一番,猪肉铺老板哪会有异议。
陆番眉宇一挑,“请。”
澜沧国手眼眸顿时变得锋锐起来,他在陆番身上感受到了压抑的气息。
年轻棋客给澜沧国手拉开了椅子。
后者眼神已经落在了棋局上,尔后,挽袖,夹起棋子。
啪!
子落棋盘,声音似是炸响。
周围的人,被吸引,竟是纷纷汇聚而来。
陆番笑了起来,不急不缓的拈子,落下。
你来我往,两人落子速度极快。
然而,让周围观棋者震撼的是……
澜沧国手很快,额头上竟是浮现出了细密的汗珠。
年轻棋客更是嘴唇微微颤抖。
他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陆番,这陆老板是何方神圣?
国手都下不过他?
“老夫输了。”
澜沧国手目光却是熠熠生辉:“陆老板,你我再来一局可好?”
他接手猪肉铺老板的棋局,那狗屎一般的开局,蕴含几分导致他输棋的缘由。
陆番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色。
“行,再来一局。”
陆番道。
很快,棋盘清空。
澜沧国手与陆番再度对弈,越来越多的棋客知道这消息后,纷纷赶赴而来。
谁都不曾想到,南江城一个小巷中,竟然有这等强大的棋手。
能够与国手交锋,甚至还胜之,这是何等人物啊!
当天色微微暗下的时候。
棋堂中的气氛莫名的诡异。
陆番起身,捋了捋胡须,笑了笑。
“不用再下了,你的棋艺不错,还有进步空间很大,多多努力吧。”
说完,便将众人驱赶出去。
棋堂陆老板的臭脾气,大家还是知道的,再不走,陆老板便要口吐芬芳了。
所以,众人纷纷离去。
年轻棋客搀扶着双目失神的澜沧国手走出了棋堂。
澜沧国手却是陷入了一种魔怔中。
隐隐约约间,似是有所悟。
至此,澜沧国手便在南江城中住下了。
而澜沧国手和陆老板的棋局,很快便传开了。
南江城,唐府。
唐显生躺在摇椅上,看着侍从递来的棋谱。
对于如今这传的沸沸扬扬的棋谱,他还是颇为有些好奇。
嗯?
扫了一眼棋谱。
唐显生老态龙钟的模样,都装不下去了。
猛地从椅子上坐直了身躯。
“这棋局……”
唐显生眯起了眼,眼眸深处有惊疑不定。
“那棋堂老板,可是位公子哥,翩翩如玉,潇洒似谪仙?”
唐显生问道。
侍从一脸懵逼。
“老太爷,那棋堂老板,颇为老迈……可不是什么翩翩公子。”
唐显生眯起了眼,难道是他猜错了。
接下来的日子。
南江城越发的热闹了。
澜沧国手输棋,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似的飞出了南江城。
帝京中的其他国手们闻言,倒是颇为惊讶。
……
乾女宫。
一张棋谱飘扬入宫。
乾女宫宫主,女帝倪春秋,喜爱下棋,这消息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因为,澜沧国手输棋的棋谱自然会出现在她面前。
倪春秋显得有几分慵懒,这么多年来,她的棋艺也有国手水平了。
然而,看了这棋谱之后,她红唇微张,眼眸刹那间,精芒四溢!
隐隐约约间,这棋谱上有铺面而来的熟悉的气息!
那令她窒息的气息。
“是陆哥吗?”
倪春秋抿着红唇,捏着棋谱,目光怔然。
……
岁月刹那飞逝,转眼便是十几个春秋。
陆番越发变得越发的老迈了,他不曾借助天地灵气冲刷肉身,与寻常凡人一样,肉身在岁月的力量下,开始枯槁。
人老了,想的就多了。
陆番时不时的会发呆,喝着茶,坐在化作平凡木轮椅的千刃椅上,望着云卷云舒。
澜沧国手又来了,老迈的澜沧国手选择居住南江城,经常陆番的棋堂跑。
周围人也早已经习惯。
而陆番与澜沧国手对弈的情况,也逐渐不往外传,在世间的喧嚣,便也逐渐的沉寂了下去。
“陆老板棋艺高深莫测,老朽佩服。”
澜沧国手目光中闪烁尊敬,将棋子收纳入盒中后,便转身离去。
陆番瞥了澜沧国手离去的背影一眼,笑了笑。
捏着紫砂茶壶,滋溜一口茶。
澜沧国手离去后,很快,便入了一处小院。
院子中,摘种满了桃树,如今虽然是冬季,但是,桃花却开的灿烂。
垂幕落下,纱布翻卷。
隐隐有一道倩影在幕布后。
悠悠琴音飘扬着。
“澜沧先生,陆老板近日可好?”
澜沧国手目光带着敬畏,看了一眼那垂帘后之人。
他不敢有任何放肆之意,和亵渎心思。
毕竟,那垂幕后之人……可是可怕无比的修行界的天人!
天人,也就是仙人。
天人可开天门,飞升仙界。
而这位天人却不曾飞升,乃是人间修行的极致。
“陆老板身体欠佳,但是棋艺更加高深了。”
澜沧国手道。
他感慨万千,这些年,他的棋艺精进无数,足以力压其他七大国手,问鼎。
可是,他的棋艺越精湛,他就越发觉得陆老板的棋艺深不可测。
“身体欠佳?”
垂幕后传来了好听的声音,语气有几分急促。
澜沧国手颔首。
尔后,复盘之后,留下棋谱便离开了小院。
垂幕掀开,倪春秋露出了容颜,她望着棋局,捻一朵桃花。
“虽然不知道陆哥在做什么……”
“但是,万万不能去惊扰了他。”
倪春秋抿了抿红唇,侧坐在椅子上,盯着棋局,桃花花瓣纷飞,竟是笑了起来。
另一边,唐显生也在观望着棋局,感慨良多。
“此人……真的是陆少主吗?”
……
春去夏来。
岁月如梭般飞逝。
元磁天中。
恐怖的杀阵,仍旧浮沉,其内仍旧有滚滚血水翻腾着。
不过,如今距离杀阵的出现,已经过去了五年,这五年,上界派遣修士观察着。
杀阵的变化,全部都如数传入上界。
五年时间,杀阵隐隐出现衰退迹象。
再过五年,杀阵留下的余威,或许便会彻底消失。
五凰大陆,南江城。
陆番越发的老迈了。
而巷弄中,不少熟悉的老人都已经死去,化作了一柸黄土。
曾经的孩童,如今也化作了中年人,时不时的会来与陆番叨叨。
陆番的棋堂依旧开着,只是,熟悉的面孔减少了不少。
物是人已非。
这让陆番眼眸中,渐渐的有了些许的神采。
他曾想过,离开南江城,游历大玄神朝数百城。
可是,他想了想,放弃了这个想法,毕竟,有多少凡人,能走遍五凰数百城?
大多还是在一地定居,历经生老病死,最后化为一柸黄土。
陆番似乎有所悟,开始摆盘棋局。
他枯槁的手,捏着棋子,落在棋盘上。
这棋局摆的很慢,一天可能就落一子,有的十天半个月也才落一子。
澜沧国手来下棋,看到这残局,却是感觉心神震骇,竟是咳出了血。
这是何等棋局,想起那神秘天人对陆番的关注,澜沧国手不敢言语。
陆番没有理会澜沧国手,一如既往的摆盘棋局。
如今,这残局已经成为了棋堂中的特色,许多人研究,可是许多人又毫无头绪。
十年又十年,复复何其多。
陆番越发的老的,甚至连推动轮椅的力气都没有。
他孤独一生,巷弄中曾经的孩童,如今也渐显露出老态,打算给陆番寻个陪伴之人。
陆番哑然失笑,摇头拒绝。
棋堂中的人越来越少,陆番的棋局却仍旧没有摆完。
澜沧国手并不是单纯的凡人,他有过修行,所以,模样虽然稍稍变老,但却依旧精神十足。
“陆老……”
澜沧国手看着老迈的几乎奄奄一息的陆番,神色微微怔然。
棋堂中很静谧。
陆番却是不曾理会他,盯着那摆了数十年的棋局。
他感觉身上有些寒冷。
那是一种灵魂枯寂的冷,仿佛黄昏过后的黑暗,吞噬着他。
又犹如头顶上的日晷,走到了尽头。
陆番骨瘦如柴,颤颤兢兢的抬起手,从棋盒中拈子,他太老了,拈子的动作都变得无比的缓慢。
“凡人生老病死,新生儿呱呱落地,这便是人生……”
“在浩瀚时间长河中,又何尝不是如此?”
“或许强如古帝,在浩瀚时间长河面前,也如寻常凡人,最后只能眺望着岁月……”
陆番徐徐道。
苍老的声音,飘荡在棋堂内。
澜沧国手只感觉一阵压抑,虽是凡人,但却给他无与伦比的压抑。
叮铃铃。
陆番似是听到了风铃的声音。
他笑了笑。
继续拈子。
外面,下着大雪,皑皑白雪纷飞着。
棋堂所在的巷弄中。
不知道何时,一道撑着油纸伞的红裙雍容女子浮现,腰间挂着铃铛,红唇如火。
唐显生也来了,不过,他伫立在巷弄外,靠着墙壁,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他望着天上的飞雪。
唐显生笑了,陆少主这是……在体味凡人的一生么?
隐隐间,他似是有所体悟。
渐渐的。
他感受到了巷弄棋堂中那道枯朽的身影,气息在不断的衰弱。
有种油尽灯枯的感觉。
忽然。
女帝倪春秋和唐显生目光皆是一缩。
他们只感觉到天地一片寂然。
尔后……便发现,棋堂中的老迈气息,彻底的泯灭。
就像是一盏灯,渐渐的烧光。
无法在绽放光华。
啪。
那是无力垂下的手,夹着的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
蓦地。
倪春秋和唐显生感觉,天地一阵天旋地转,哪怕是天人境的倪春秋,也感觉身躯无力,瘫倒在地。
棋堂中的棋局刹那间,释放无数璀璨的光华,一颗颗棋子冲入云霄,化作惊世棋局,瞬间笼罩万里。
时间……似是开始倒流!
恐怖的气息,弥漫开来,天地仿佛要瞬间崩灭。
他,回来了。
百年归凡,终于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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