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 报复手段.
看他的小脸煞白,心中也涩疼,唐果咬唇欲走,屋里的人影却倏地过来,拖住她搂进怀中,箍得紧紧——
耳畔的声音,冷戾坚绝,“唐果,今天你休想走出王府!丫”
……
月儿照进屋子,一片幽暗,没有掌灯的夜,唐果一向不是很习惯。
此刻倒是躺在榻上,双目睁得一般大,一动不动,安静的盯着顶上的纱帐,似乎要将那纱帐瞧个窟窿出来。
南宫焰不准她离开,所以将她软禁了起来,门外有一队侍卫守着,她根本出不去媲。
出不去,也好……
方才那般急迫想走,现在,这心倒平静了下来。
出不去,便不可能见到他!不知是怎么,只要没有见到他的尸,她便直觉他没有死,他尚活着……也在等她。
虽然知道这不过是在自欺欺人,但还是忍不住会这样想,这样希冀,期盼些什么!
忽听外面传来一阵窸窣,紧接着门被推开,那个身影极快,唐果甚至没能坐起来,他手中的剑已经对准了她——
“你怎么,怎么会是你?”
绝色的面容,六年前对她而言并不陌生,即便是这些年不曾见过,但她还是将其一眼认了出来。
只是此时的这张脸一片惨白,而让她更为诧异的,却是他那一头散落及肩的白发,在这满室的暗黑之中,显得十分诡异。
“江果儿,六年前没杀死你,是我生平最后悔的事!”司徒鸿鹄的声音轻冷,眼神中似有对她的仇恨,也有对自己的痛恶——
只因六年前的仁慈,才会导致今日段凌赫死在这个女人手中,他如何不痛恨自己当初的心慈手软?
唐果静静的凝视着他,实在不知现下的她,该如何回应他这番话。
“你不是一直觉得是段凌赫对不起你吗?我告诉你,你错了!六年前将你和太后,你们一家人送上断头台的人是我,根本不是段凌赫!”
他喉口哽动,似乎因提及当年的事,而有些激动恨意,“他原本的打算,是将你留在神墓之地,他从东辽回来之后,就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临安城里的纷扰,然后去神墓找你!与你一起云游四海,再不理任何琐事……”
“本来这个计划,他是让小铛铛,也就是他一向疼爱的小师妹水镜,助他一起完成的!可是,没想到水镜竟然会被人控制了,背叛了他!不但擅自将你从神墓之地接出来,还将他的计划和盘托出……他更想不到的是,武艺非凡的白罗竟会被人捉了去,黑灵为了救他的夫人,也不得不与之合作!”
“本来这也没什么,他的计划虽然失败了,但是你并没死,他照样可以回到你身边……可他一直纠结,在你生死关头之时,他没能始终陪在你左右,才会给人钻了空子,这就是他的错!他知道伤透了你的心,而且,他的体内中了一种毒,一种方便被人控制的奇毒,而且越来越严重,可以说没有意识的时候,完全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不敢接近你,若是接近,便会被人发现,就会给你们母子招来灭顶之灾……直到六年后,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他看似完好,其实体内的毒还是没有解掉,还是有可能被人控制,做出对你们不利的事……但是,因为你和南宫焰要成亲了,他再等不了了……”
诧异、震惊、悔恨、愤怒,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唐果分辨不清,但它就在胸口里翻腾,上不去,下不来,满满的,堵得结实,无比难受。
“江果儿,我想你已经猜测到是谁给他下毒,是谁在幕后指使这一切,对不对?”
司徒鸿鹄握紧了剑柄,声音冷彻,“没错,你想得没错,是我!我和段凌翼,我们两个做了一笔交易!他要段凌赫手中的权,而我,要他的人!……江果儿,我告诉你,这么些年,你根本就是恨错了人!”
他的话,无疑把她的愤怒激发至极点,六年前的事统统涌进脑海,唐果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混蛋,司徒鸿鹄,你这个变态!你竟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你无耻,亏得段凌赫把你当好朋友,好兄弟,你竟然这样害他!”
“我不要只做他的好兄弟!”司徒鸿鹄一把扼紧她的腕,语气狠狠,“江果儿,你现在是不是很痛苦?是不是悔得要死?反正他也是因你而死,你要悔过,何不下去陪他?”
话音未落,剑便刺了下来。?唐果来不及躲,惶恐诧异中,甚至忘记闭上眼睛。
剑锋刺向她喉口的瞬息,被从门外击进来的光影截下——
“来得正好!”
看清来人,司徒鸿鹄眼中的愤怒,一刹那更甚,“我今天就杀了你们两个,给段凌赫还有云霄报仇!”
刀剑相触,火光迸发,但司徒鸿鹄先前受了极重的伤,内力受损,根本就不是南宫焰的对手,渐渐退败。
唐果坐在榻上,呆呆愣愣的看着他们,却无暇去管。
就在南宫焰即将把司徒鸿鹄擒住之时,忽听外面传来一阵纷乱的打斗声!
一拨人打进来,也不分你我,与他们两人的身影纠缠在一起,不知不觉引领着出了她的厢房——
他们才出门去,带着白色面具的慕容殇出现在她面前,“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
“你……是不是有他的消息了?”还在神游的唐果,听到声音,愣愣的看着他良久,才出口他,却不敢提及他的生死。
慕容殇点头,圣门已属他下,段凌赫是被白罗带走的,他只要找到白罗便能找到他,所以也不必费时日,只是……水镜还没找到。
唐果慌里慌张的下床,甚至连外套都没批,便要出去。慕容殇拦下她,将自己身上的袍子递给她……
道了谢,要随她走,却被慕容殇拦下,“你确定要走吗?”
他问的莫名,唐果微愣。
“我的意思是,若你只是想去看他一眼,那便罢了,我也没这闲工夫搭你!”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慕容殇觉得自己有必要确定一下,她知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
张了张唇,又闭上。
这会儿的唐果的确被他给问住了。
开始的时候,她想去见他,南宫焰越是阻拦,她越是想去,先前不知道他在哪里,不知道那些事,现在知道了,她却犹豫了……
倒不是因为这边的牵绊,而是心底的隐隐的惶恐,满满的惧怕!
怕见到的,会是他的尸体;也怕司徒鸿鹄所说的那些事,的确是真的,毕竟她曾经狠心那样伤过他;更怕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坚定……
见她久不说话,慕容殇也不再劝,径自往外走。
“带我去!”
唐果伸手拽住了他,脸色深沉凝重。似是已经做出了一个多么坚绝的决定。
……
“圣门……你怎么调得动圣门之人?”
扫过一眼他们所经之处的打斗场面,一如她大婚那日的血腥,唐果不甚诧异。怪不得,她觉得那日慕容殇带去浴崖山的人装束奇怪,当时没有细想,原来是圣门的人——
“唐蟹身重剧毒,段凌赫用圣门换了我手中的灵珠……那一千圣徒,不过是他故意做的饵,别人都以为圣门灭了,其实不过是已易主!”
慕容殇的声音伴着呼呼夜风,听得不是很清,却让她心中颤动。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慕容殇瞥她一眼,她那眼神仿佛认定他是个趁人之危的卑劣之徒,让人着实不怎么爽。
“西陵皇帝有吞并天下的野心,南邵势力雄厚,又有南宫焰的火云寨相助,自是可以抗衡,我也需要势力保我北沧!圣门是段凌赫的心血,他知道落在我手中总比别人手里强!”
唐果还没能反应过来,他已经携她落了地。
前面小小的身影原本背对着他们,听到声音转过头来,不知是早已料到,还是怎么,看到她非但没有吃惊,清俊的小脸上,甚至没有丝毫表情——
“唐果,我没有要拦着你的意思,我只是跟你捎句话!”
他声音清淡,真的像是在叙述一见与自己无关的事,“干爹说,你若是今天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你要不要重新考虑清楚?”
毕竟,段凌赫已经是个死人,她这一走,恐怕是鸡飞蛋打,得不偿失。
“小螃蟹……”
喃喃叫了声他的名字,唐果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她好像这一晚上接受到的讯息太多了,要她现在就将自己心里的想法告诉他,恐怕很难……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两人僵持中,耳边传来慕容殇的声音,低沉有序,“唐果,段凌赫把圣门交给我之时,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我一直没弄懂是什么意思……他说你能懂,我今天倒想问问!”
“什么话?”
“他说,只有他一无所有,他才能够得到他想要的!”
唐果怔愣,心头一阵阵跳动,刚刚还如黑潭般的眸子,瞬息波光流动。
在她看不到的面具后,慕容殇轻勾唇角,转头看向唐蟹,“回去告诉他,唐姑娘去意已决,焰王不必强求!”
说完,带着还在震惊中的唐果,一步步远去。
看着两人隐入深黑的夜幕之中,唐蟹喃喃的蠕动唇角,冲动退却,原本到嘴边的话咽了回来,最后只是无声叫了句唐果——
……
白罗正在门口守着,看到她的一瞬,微微一怔,似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王妃!”
喊出来,又蓦地察觉好像说错了话,脸色微僵,“你来干什么?”
唐果没答话,要进去,却被白罗拦下,“我们王爷他已经……他不想见你,还请焰王妃不要来扰他清净!”
“让她进去!”
随着慕容殇的声音,唐果已经挣开白罗,冲了进去。
屋里燃着一盏青灯,袅袅烟雾缭绕在侧,榻上的人,依旧如同记忆中一样的俊逸英挺,可此刻就这样躺在那儿,安静得让人觉得过分——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脉搏……他真的死掉了吗?
僵直了一路的身子,终于撑不住,顺着榻沿倒在他身旁。
伸手触及他的手,却不是想象中的冰凉,传递而来的些微温热,让她惊诧不已,“怎么会这样?他不是已经……”
“你不用怀疑,他的确是死了!”
慕容殇接过她的话,解释道,“他身体的余温未散,一是和他的体质有关,二是水镜用药和银针,暂时封锁了他身上的经脉……不过,也只能保他的尸体七日不腐,等到七天一过,他的身体就会变成冰冷,彻底变成一个死人!”
“七天……”唐果听得懵懂,心中几分轻颤,“今天是第几天?”
“第五天!”
慕容殇声音淡淡,确切的说,这已经是第五天的深夜,还有不到一刻钟,就是第六天了!
“那他是不是还有希望?水镜呢?她能不能把他救过来?”
“如果能救,她早就把人救过来了!请你不要再痴心妄想了好吗?”这次出声的是白罗,纵是冷情的一个人,这会儿也有些激动。
虽然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格朝她说这些话的,可此刻的白罗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不明白,段凌赫六年前的确是错了一次,可那些事根本怨不得他!况且,后来他不也一次又一次的救了他们母子吗?为什么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圣门的心血,没了!再入神墓的资格,没了!最后就连他这条命,也搭上了!
唐果眼神黯淡,知道她说的是事实!的确,是她痴心妄想……
“我想陪陪他,让我单独和他呆一会好吗?”
慕容殇没说话,转身走出去,白罗犹豫着,似乎有话要说,却终是没说什么,也随后出了去。
一室静谧之中,只听到她呼吸轻浅,先前的惊、痛一点点流走,这会儿唐果变得异常平静——
“阿赫……”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使她变了声,哽咽轻颤,原来自己真的不如想象中那么坚强。
“原来那时候发生了那么多事……阿赫,你好傻,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在我最痛苦的时候,你比我并不好过……”
那时候,她只顾着自己所受的伤而恨她,原来竟不知他所承受的,只比当时的她多,绝不少。
“我知道我有错,可你怎么能这样报复我?为什么要死呢?”
说完,自己又觉得好笑。
是,他为什么要死?最亲的兄弟,视他如仇敌,要夺他所有!最好的哥们,则算计了他!最疼的小师妹,背叛了他!自己的儿子,狠狠的捅了他一刀!
至于她……
那时候,在山洞里,他强撑着一口气,许是对她还抱着一丝奢望而已……
而她,却将他的最后希冀毁掉!
外人都道无坚不摧的他,谁成想竟会这么脆弱,这么不堪一击!
“阿赫,你真的好狠心,竟然连一丝机会都不留给我……”
紧咬的唇瓣,噙出丝丝鲜血,唐果泣不成声——
胸膛那个地方,疼得那样的钻心入肺!
司徒鸿鹄的那些话,现在思及,仍就像千把刀,万刃剑,狠狠的插进她的胸膛,柔软悸动的心被锋利的刀剑勾扯住,任意撕噬,肆意蹂躏,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她稍动一下,就会被那刀剑刺穿,致死!
白罗从窗口几次往里面望,都看到那个女人拉着段凌赫的手,维持着半跪的姿势,安静的如同假人,一动不动。
这一幕,似曾相识,只是如今的角色互换而已。
段凌赫得知江果儿死在断头台上的时候,抱着那个恐怖的无头尸体,这样安静的坐了一夜;第一次见到唐蟹的时候,也是那样看着他,一个姿势维持了一夜……
白罗不知道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就像现在同样也不知道唐果在想什么,又为什么会又哭又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