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费劲巴拉从包里钻出脑袋,气喘吁吁想：还好我只是毛长，虚胖。
它前爪扒着旅行包边缘，拼命蹬掉还绑着后腿的绳索,甩了甩长耳朵,一抬头,就看见林空鹿正目光炯炯看着它。
兔子一愣，毛茸脸顿时激动，红眼睛里泛出晶莹的小泪花，后腿一蹬，便从包里跳出去，直扑向林空鹿：“嗷叽！”大哥！
天可怜见，那天它上一秒还趴在大哥腿上被rua，下一秒就和大哥一起从车中被抓走。
当然，那些人主要是抓林空鹿,不是抓它。而且林空鹿被捂晕带走时，它也掉到了地上。
可他们是结拜过的兄弟，危急时刻，怎么能独自逃？
正当它到处找棍要抡这几人，一个佣兵捏住它命运的后脖颈，把它提溜起来。
“这怎么还有只兔子？”
“管那么多干什么？抓到姓林的就行,快走，那个叫江辞的很厉害，别被他追上。”
眼看林空鹿被带走,兔子不由着急。胡萝卜还在它空间里，大哥没有武器可不行。它连忙四爪并用，死死抱住那名佣兵的胳膊。
佣兵当时一乐：“这兔子挺傻，皮毛倒是油光水滑,养得不错，要不还是带着，路上烤着吃。”
然后就把它四肢一捆，塞进包里。
然后兔子就懵了，怂了。
可怜它这几天被捆在包里，生怕被烤，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刚才隐约听见林空鹿的声音，才敢挣脱绳索，探出脑袋。
一见到林空鹿，它立刻扑到对方被绑在身前的双手上，抱着手臂一边蹭啊蹭，“嗷叽，嗷叽”地装普通宠物兔叫唤，一边匆忙把胡萝卜从空间里拿出，塞进林空鹿手中。
林空鹿心里暗夸一句“聪明”，忙不动声色地把胡萝卜收进衣袖里，藏好。
刚被兔子蹬过一脚的佣兵立刻转身，一把抓回兔子，皱眉道：“怎么跑出来了？”
说着就把兔子又塞回包里。
兔子挣不脱他粗壮的大手，只能死死扒着包的边缘，可怜兮兮地朝林空鹿继续“嗷叽”叫唤。
林空鹿忙给它一个安抚的眼神：放心。
此时他们已经走进教堂高大洁白的拱形门，旁边一名佣兵嫌吵，不快道：“能不能把那玩意扔了？早就让你别带，带了又不管好。”
“我绑着的，谁知道这兔崽子怎么跑出来的？”被指责的佣兵反呛，“别他妈跟我逼逼歪歪，有种我烤兔子时你别吃。”
“你……”
“安静！”在前面带路的孟一川忽然转身，神情极度不悦。
那名佣兵赶紧把兔子绑好，又塞回包里，神情却有些不快：妈的，这个被极度被洗脑的傻X。
要不是组织命令，他才不想来受这鸟气。
孟一川没再说什么，只是转回身，眼中闪过一丝嫌恶，对这群不信奉神的异端没有任何好感。
他领着众人穿过数道哥特式的尖形拱门，走进中央主殿。
殿内同样宽阔高大，气势恢弘，十八根洁白廊柱和中央穹顶上绘制各种浮雕，颇具神话色彩。
林空鹿只淡淡扫一眼，目光很快落在主殿最上方。
轻柔薄纱从高高穹顶垂下，遮住宽大座椅上的人。但隔着薄薄轻纱，林空鹿隐约能看见那人模糊的身影，好像……有一对洁白羽翼。
是异变成怪物的人类？
他心中一惊，想再仔细看时，孟一川忽然回头，语气严厉：“不可直视神颜。”
林空鹿嘴角微抽，忙假装顺从地低下头。
佣兵们同样都低头，只是神情多有不耐。
“无妨，几位这次来无妄城，是有什么需要帮助？”薄纱后很快传出一道清雅声音，温润而轻缓，回荡在空旷殿内，无端多了份神圣与神秘感，且令人不自觉感到亲切。
林空鹿也莫名对薄纱后的人产生一丝好感，心中不由微凛，警惕想：难道靠声音就能把人洗脑？
佣兵们也都收敛方才不耐，不知是不是被影响，神情莫名转为恭敬。
为首的佣兵上前一步，恭谨请求道：“赞美神，这次来无妄城，是组织命令，请您帮忙洗脑一名实验体。”
薄纱后的人陷入沉静，迟迟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就佣兵们心中忐忑，想再请求时，一只白到近乎透明的手拨开轻纱。接着，轻纱像被按下开关，自行向两边散去，露出座位上人的真容。
林空鹿捏着袖中胡萝卜，微抬眼眸观察。
座椅上的人果然有一对洁白羽翅，皮肤也格外白，甚至头发、眼睫都是白色，但并非病态的那种白，而是近乎透明的白，整个人透露出一种圣洁的美。
几乎是他露面的同时，孟一川便激动跪下，神情露出一种痴迷的病态崇敬。
林空鹿感觉有些奇怪，他不是没见过异变出鸟翅的怪物，曙光基地的周翼就是。但没有哪个鸟翅人会给他这种圣洁感，莫名令人心中生出敬重，仿佛对方真的是神。
难道因为周翼是鹰翅，而且他为人太糙了，白翅膀才圣洁？
就在他思忖时，那个叫沈惑的神忽然看向他，并露出一抹温和的笑。
林空鹿忙低头，不知自己此刻是该被迷惑，还是不该被迷惑。
沈惑微笑侧身，靠坐在高处座椅上，单手支额，声音不轻不重问：“你们想怎么洗？”
为首的佣兵神情一凛，忙正色道：“让他对组织有认同感，把自己当成组织的实验体，愿意配合组织的实验就行。”
至于权杖的事，他谨慎地没提。反正洗脑后，这个漂亮到不像真人的小子就会任他们组织摆布，他们想知道什么，都能问出来。
林空鹿闻言，顿时有句“mmp”想说。
把人当小白鼠，还要求对方当得心甘情愿，这个组织的人真是个个都不要脸。
沈惑闻言没说话，只静静打量林空鹿，不知过了多久，才轻叹道：“好吧，不过这是最后一次。”
为首的佣兵顿时松一口气，忙说：“一定一定。”下次一定。
沈惑抬手轻挥，示意他们先出去。
佣兵不是第一次来，都知道规矩，立刻后退着离开，并低喃：“赞美神。”
霎时，空荡的殿内就只剩林空鹿和沈惑，以及恭敬跪着的孟一川。
林空鹿神情紧绷，依旧低着头，但捏紧了衣袖中的胡萝卜。
沈惑这时起身，赤着脚，走下高高台阶。站到林空鹿面前时，他羽翼轻收，变回人类模样。
“你很漂亮，像精致的洋娃娃。”他低头望着林空鹿，忽然开口。
林空鹿不明所以，只高度集中精神。
“我有个妹妹，跟你一般大，如果还活着的话，应该也这么漂亮。”他轻叹，目光怜悯，“可惜了……”
话音落下，他羽翼瞬间展开，无数半透明的洁白羽毛飞舞，环绕在林空鹿四周。羽毛碰到身体，瞬间消融，穹顶似乎响起儿童唱诗的声音——
“你在组织出生，在组织生长，愿为组织奉献一切……”
但几乎同时，林空鹿手腕挣脱伸缩，捏紧胡萝卜。
霎时，银色权杖出现，银辉掩盖羽毛的圣洁，泛着柔和白光的细丝瞬间没入沈惑眉心。
沈惑轻念的声音戛然而止，圣洁的神情消失，眼神露出一丝困惑。
旁边的孟一川看见这一幕，顿时目眦欲裂，拔出长剑便冲上前，声音冷厉：“胆敢亵渎神！”
沈惑抬手制止他，但一缕细丝更快，瞬间缠住剑身，将其打落。
因为旁边有人，林空鹿不敢进入沈惑的意识中，只想迅速刻下胡萝卜印记。
他并不会洗脑，但像对待傅容新那样强行压制的话，只能控制一时，细丝一旦脱离，对方就会恢复，或者直接崩溃变傻。
这种办法只适合审问，而且这么做的话，就得做绝，要么把人杀死，要么把人逼疯。无论哪一种，最后他都不好离开，势必会被无妄城的人追杀，到时他难道要大开杀戒？
所以他选择刻精神印记。
只要意识中有他刻下的胡萝卜，对方多少会对他产生些好感，甚至产生追随、崇拜的心理。刻的越多，好感也越高，谁还不是个神棍了？
就看谁能神过谁了。
当然，也不能像救江辞那样，刻太多。
林空鹿打算刻两个就收手，可刚刻完一个，注意力高度集中的他忽然看见沈惑周身力量波动极强大，白色的力量光晕近乎耀眼，竟跟快彻底堕化的沉尧差不多。
林空鹿心中一惊，沈惑并非只是异变，而是已经堕化，并且快彻底堕化，失去自我意识了？
这样的话，两个胡萝卜印记可不够。
时间紧迫，林空鹿立刻进入沈惑的意识中——
不看还好，一看，情况比当初的沉尧还糟糕。
纯白的空间内，无数洁白羽毛包裹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羽毛茧。
除了江辞，林空鹿这是第二次在意识境中看不见意识的主人，沉尧当时好歹还露个脑袋。
江辞有一次虽然完全是树，可他当时是红眸状态。而且他有两个人格，一个不理智，但另一个理智，平衡一下就……也算半理智。
像沈惑这种程度，应该彻底堕化了才对。可他为什么还能维持理智，维持人形，正常说话？
还有，他是怎么堕化这么快的？
沉尧是吞噬了容城大半丧尸、怪物的力量，江辞是重生的，鸟翅人他们当初也差点彻底堕化，但力量并没有这么强，属于自身意志不够强。
而沈惑……单从力量的波动来看，应该比沉尧还强一些，总不至于也是组织喂怪物喂出来的？
林空鹿一边暗暗心惊，一边迅速控制细丝刻胡萝卜印。一连刻四五个胡萝卜后，茧的上方终于散落一大片羽毛，露出一张人脸，赫然是现实中的沈惑。
他洁白的睫羽轻颤，缓缓睁开眼，看向林空鹿，没有说话。
林空鹿不放心地又刻下一个胡萝卜，然后一眼不眨地望着对方，大有对方如果不追随他，立刻再刻一个的架势。
沈惑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谢谢，三个月了，我好像终于能呼吸了。”
林空鹿一噎：就这？
沈惑：“你救了我，我决定毁掉和组织的约定，不再按他们的要求给你洗脑。”
林空鹿这才轻舒一口气：还好，刻胡萝卜管用。
沈惑：“不过我希望你能留下，我会认你做妹……不，是弟弟。”
林空鹿：“？”
“我会告诉无妄城的人，你从此是神的弟弟，是圣子，跟我共同掌管无妄城，这样的条件怎么样？”沈惑继续温声开口。
林空鹿：“……”好像刻多了。
有橡皮吗？他想再擦掉一个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