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刘老四说，老头住在这里已经有十多年了。从来都是闭门不出，家里经常冒浓烟，又呛又臭，附近的邻居也是不堪其扰。
有人报警后，老头子就消停一阵子，没多久还是我行我素。
只不过后来，附近的各机关家属院纷纷建了起来，这一片的居民全都搬走了。
除了国营饭店之外，附近的民房几乎都荒废了。
因为老头家里经常冒烟，熏得小院占不了人，所以陆春生就让刘老四等人住进了饭店二楼。
陆一鸣天生嗅觉就比较敏感，他能从隔壁飘来的浓烟中，闻到了多种化学品混杂的味道。古怪的很。
要不是西北的春天风大，气味很容易消散，这个小院根本就没法待。
咚咚咚……
陆一鸣敲了几下门，里面没有反应。
一气之下，他一脚踹开了门板，撸起袖子就走了进去。
刚进到院子里，就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这哪是人住的地方？简直是一片坟头。院子里的杂草一尺多高，横七竖八地放着很多古旧的石雕，瓶瓶罐罐。
空气里的恶臭就是从里面散发出来的。
这时，小院的西边的房子里，又有一股浓烟冒了出来，熏得人都睁不开眼睛。
陆一鸣气不打一处来，用袖子堵住鼻子，一头扎进了那间房子。
“什么人？”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浓烟中传来，有点被惹毛了意思。
“你爹！”
陆一鸣单手驱散着浓烟，看到屋子里有一个大灶台，熊熊火焰中冒着黑烟，大锅里蒸汽升腾，好像是在煮着什么东西。
一个乞丐般的老头子，用纱布围着脸，一手握着竹竿，正在搅拌大锅里的东西。
“老不死的，你他妈在炖屎啊？”
陆一鸣看到灶台旁边有一个水桶，拎起来就泼进了灶台里。
顿时，火焰被扑灭，一阵白色雾气从灶台口喷了出来。
“你，你，你他妈干什么……”
老头见状气炸了，举着竹竿就敲了过来。
陆一鸣冷冷一笑，一脚踢在了他的膝盖上，老头子脚下一个不稳，身子往前一扑，摔了个狗吃屎。
“唉哟……”
老头摔倒在地，半天都爬不起来。
陆一鸣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让浓烟尽快散去。这才看清楚房子里的情景，跟院子里一样，到处都是瓶瓶罐罐。
从这些瓶罐的器型上看，做工还算精美。陆一鸣心中疑惑，这里怎么像是仿古做旧的作坊？
等等，仿古做旧？
陆一鸣来到灶台前，见沸腾的锅里煮着什么东西，竟然是几个青花瓷瓶。
沸腾的液体散发着屎尿的臭味。
他回头看了一样还趴在地上的老头，眼神中闪过一抹讶异。
这老头子竟然真的是在仿造古董。
陆一鸣在仿造一道懂得不多，但听他的老师讲过许多这方面的内容，仿古做旧这一行业自古以来就非常兴盛。
有些工艺手法流传了千百年，有的仿古高手甚至可以以假乱真，就算把真品的工匠请来，也看不出真假。
陆一鸣走到老头面前，见他哼哼唧唧，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他的左手齐腕断掉了。
老头眼中有一丝慌乱：“你，你是什么人？”
“联防队，有人投诉你污染空气。”
“放屁！”
老头子哼了一声：“联防队的马国涛老子塞过钱了，你算哪一号？”
陆一鸣眉头一皱，这老头子果然是做仿古的。看着屋子里的摆设，应该有两把刷子。
“有话起来再说。”
陆一鸣伸手要拉他起来，老头却不领情，自顾爬了起来，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没事就赶紧滚。”
这时，陆一鸣看清了老头子的脸，眼神突然一变，心里道一声卧槽。
不会这么巧吧？
老头脸上乌漆嘛黑，五官的轮廓却很有棱角，浓眉大眼，鼻梁高耸，要是好好洗洗，说不定也是一个老帅哥。
但仅从面貌，陆一鸣还不能确定他的身份。可巧就巧在，老头的左手被人砍掉了。
这货难道传说中的那位？
不能吧，如果真的是他，怎么还敢在县城出现？还嫌罪没受够？
老头见他的脸色一变再变，急忙把断腕伸进了袖子里，似乎在掩饰着什么。
陆一鸣注意到这个细节，试探问道：“你是唐铁生？”
果然，老头肩头一震，猛然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恐惧。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竟然真的是他！
陆一鸣心头火热。老天爷，你真是我的亲爸爸。
跟袁福通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意识到那两块金表的仿制工艺不凡，寻常的工匠做不出来。想要在崇文街扎根立足，必须要跟这种仿制人才搞好关系。
根据袁福通所说，两块金表的仿制工匠叫唐一仁。现在住在京城。
平时想要见他一面并不容易。袁福通通过朋友找关系，才见到了这位仿制高手。
他又下了血本，让唐一仁定制了一批琼华金表的仿制品。
仅一块的工费就高达两百块，而且还仿制所用的金料，还得袁福通自己出。
要说这个唐一仁是什么人？在京城的古玩界也是大名鼎鼎。但说起他的出身，却也是来自这个西北的小县城。
唐一仁的一身手艺，全是从父亲那学来的。
而他的父亲就叫唐铁生，外号唐铁手，各种古玩的仿制工艺无所不精。堪称西北古玩界首屈一指的奇人。
只可惜，这位唐铁手在早年跟白家起了摩擦，被人砍掉了左手，从此隐姓埋名，从江湖上消失了。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他。
陆一鸣有很多话想问，但这个时候不适合开口询问。
高手的脾气都很古怪。
据袁福通说，唐铁手比他的儿子唐一仁脾气更差。小肚鸡肠，只要得罪他一次，那这辈子就结上仇了。
如果传闻是真的，刚才陆一鸣这一脚，算是把这位高手给得罪死了。
这个梁子必须尽快解开。唐铁生这个人对他以后有大用。
陆一鸣脑袋里思绪快速运转，突然灵机一动，既然没办法正面搞好关系，那就来个迂回之策。
他淡淡一笑：“唐铁手，你可让我好找。”
听到这句话，唐铁生眼神顿时失去了光彩。他以为陆一鸣是白家的人，自己这条命今天算是栽了。
“动手吧。白家的狗，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