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持严师精神,后来卓尔雅还是很严厉地批评了下石小方,刚才的禅唱苍茫、洪亮有余,起伏、转折不足,层次不分明,说是唱,还是平淡如念。
“不过这是禅音的模式,我们不能苛求。”批评完,她又给了个结论,然后再次提出,“不过,苛求的才是进步的,我干妈已经同意用这个禅唱的韵律,来唱你那歌词了,接下来,这就是你的事情了,我可以辅导你基本的谱曲和歌唱技巧,你要是学得快,进阶些的技巧我也能教。但是呢,因为你的歌词是比较平比较短的,所以副歌就不用考虑了,也算是简化了一点难度。但能不能完成任务,让我干妈认可,还是看你的能耐了。”
石小方想了想,点头认可。在他看来,其他不实际的先不说,反正技多不压身,能有机会学多些也是好的。
秉持着这个态度,当听蛮蛮说今天第一题是林涛静的,他也没有昨天的惊恐,最多答不上来而已,毕竟,在厨艺一道,林涛静表现得太强悍了。
所以,当林涛静的问题提出来的时候,石小方,包括其他女孩子,都有些惊讶,但是转念一想,却又十分理解。
“石小方,我听说你被称为佛子,是有宿慧宿缘的人,我便想问你,人,真的有来世吗?”
这个问题,答案只需是或否,肯定或否定。她的问题也是非常合情理的,但是她这个问题,只能回答是,否则无法宽慰她的心,但如果真的回答是,杨昭昭她们入党的条件看起来就是笑话,毕竟党员最忌不信马列信鬼神,或者再说陈柔她们的条件,要真去扬了那神社,就真不怕鬼神?
但是,如果回答否,林涛静的心又如何能够得到安宁?
这是现场的聪明女孩们想透了的关节,不由得开始设身处地想着,石小方该如何婉转才能双赢。但是,石小方却没有想那么多,他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便皱起了眉,陷入了真正的思考——
到底人有没有来世?或者说,世界上有没有鬼神?
他在进行真正的思考,没有余力去想林涛静的心情,没有余力去想什么条件,没有余力去斟酌得失利弊,他不断地加紧着眉头,刻苦地、辛苦地、痛苦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石小方的出生伴随着死亡,他的成长伴随着死亡,他不知道的地方,每时每刻都可能有死亡。他是一个无比尊重生命的人,他不愿意去介入甚至是终结别人的生命旅程。所以,有没有来世,有没有鬼神,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只是,他从来没有尝试过如此刻苦地、辛苦地、痛苦地去思考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因为就算有一个通过概率学验算得无限接近100%正确的答案,也没有人可以去验证。所以去思考这个问题,除了去验证某些宗教的根基是否存在,只能去安慰俗人为死别而伤的心。
石小方很快明白了,自己死的都是至亲血亲以及真心对自己好的规矩男人,但是他们路过他的生命时他还太小了,只依稀记得一些他们的事。所以他从来没有真正为他们伤心过,便也没有纠结过有没有来世有没有鬼神,而今天因为刚刚见识过自己的往生咒似乎是真的产生了些效果,他便开始纠结,开始反思,开始深思。
他端坐在地上长久的皱眉沉默,在他对面的林涛静第一时间发现了。事实上,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自己已经有了答案,这个答案很无赖——
如果她觉得心累心伤的时候,来世就是存在的,她的家人和爱人就在天上看着她,等她也往生了,他们终有一天会再次相遇,甚或再次成为一家人。
如果她走出了心伤,那来世就不存在,或者说没必要存在了。
她到底还是一个唯物的,希望活在当下的人,不然她也没有那个定力和精力,在厨艺一道站在巅峰。
所以,无论石小方如何回答,她都有心理准备,都不会感动或者难过,只是在他回答之后,继续冷静而执着地筹谋着自己的复仇。
但是,石小方真正地开始了思考,这种态度,反而深深地震撼了她。她的心动摇了——难道,真的可能有来世?
一切的忧虑恐惧,都是源于未知。
其他女子陆续发现了石小方的行为,都开始惊讶。作为最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杨昭昭的眉头几乎是瞬间拧成了石小方大半天才拧成的模样,心生警惕,石小方太优秀,也太厉害了,这种人一旦缺失了些心理辅导,很容易钻牛角尖,产生些心理问题。
她把此事记在心里,默默斟酌思考。而旁边早已斟酌出了千百句适合石小方委婉回答的叶子蛮,此时才回过神来,刚才太过专注,此时才发现,石小方居然好像真的在思考这个哲学和玄学的悖论。
她一惊,然后心头一酸。她一直不服输,一直觉得自己极其优秀,更加优秀,一直爱玩爱现,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在应对问题的时候,还是缺少了石小方这样的臭石头模式,又臭又硬,不碾出条前路来,如何能够罢休?
石小方沉默得久了,薛思敏最是心疼,害怕石小方真的犯轴了。鼓了几次气,终于踏步往前希望打断一下,却发现石小方已经自己走了出来。
却也没有完全走出来,他对林涛静说:“静姐,这比睁着眼睛剥洋葱还难,我一两天想不明白,可以等等我,给我点时间想想吗?”
林涛静刚才在长久的沉默中,逐渐有些难过起来,她好像感觉到了,有些女孩对自己提出这样的问题有些介意,看她的眼神开始不太对劲。她渴望复仇,渴望心灵重新安宁,但是这些优秀的女孩子们她也不想得罪,更不想决裂,和她们相处太开心快乐了。
所以石小方这句话仿佛也是给了她一个台阶,她下意识答应了下来,却说了一句:“我等你一辈子都可以。”
严格来说,在等待石小方给出答案的时候,林涛静也自己开始深思关于来世的问题,但想了不久,她就自认自己不可能想明白,不但是因为自己根深蒂固的唯物主义思想,还因为自己关心则乱,作为深受亲人被杀害的受害者,她根本没办法冷静思考。但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她来说又真的非常重要。如果有人能够给她答案,她是真的不介意等一辈子。
但是现在这样接石小方的话,那味道又有点怪异了。
好在似乎少根筋的蛮蛮此时却哈哈笑了起来,拍了石小方肩膀一记:“石小方,你不会以为静姐会让你睁着眼睛剥洋葱吧?这也太简单了。”
石小方唯唯诺诺,称自己只是随口说说,君如便也加入进来揶揄他,阁楼里重新又充满了快活的气氛。一直趴窝的莉雅哼唧了一声,似乎非常讨厌吵闹,把耳朵卷了起来。素清最见不得自己的狗狗受罪,把所有人都轰走了。
接下来,石小方还要在三楼走廊接受萱萱的晨练,陈柔的加练,在二楼走廊接受卓尔雅的排练,快到中午的时候,蓝介朵似乎终于鼓足了勇气,走出来了,要求加入批斗,给石小方的穿衣审美好好提升下。
石小方把她递过来的那厚厚一本专业书啃了几页的时候,恩惠也好像走出来了,要求加入战斗,和石小方搭搭手。
她选了个很适合她的环境,在一二楼间的楼梯处。这个选择明显是有高人指点,石小方下盘不稳甚至会自行动作的情况在这里很明显,哪怕他把楼梯踩得咚咚响,一副打算拆了楼去的架势,也没有办法奈何腾挪灵敏的恩惠,被很是招呼了几下后背,被打得咚咚响,恩惠泄愤一般,一副打算把石小方拆了去的架势。
但是到底没拆成,打出了透汗后,恩惠不得不承认,石小方皮糙肉厚,她再单方面殴打他一下午,估计也破不了他的皮。
这让恩惠恨得牙痒痒,骂了他一句:“你是野猪还是石头,皮硬成这样!”
石小方对恩惠的力量产生了极大的误会,以为她到底还是不舍得锤死自己,所以说了一句自认为的实话:“这害得感谢你留手,恩惠姐。”
打得快脱力了的恩惠气得翻白眼,石小方却还是没明白她气个什么。以至于吃午饭的时候,她都把豆腐吃出了啃花生米的姿态,然后又暗恨自己居然还留了咬牙切齿的力气。
旁边的陈柔和淡淡看她这样,无语得直翻白眼。
淡淡逐渐看淡了,这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她可望不可即的好朋友好姐妹,既然没一个比得上的,干脆就放宽心好好交往。这段时间她练习那种吐纳方法,自我感觉良好,在征求身材最好的几个人意见后,她又开始和恩惠学习硬桥硬马的军体拳,希望可以彻底甩掉赘肉。
效果不错,淡淡依然自我感觉良好,然后又狠狠进补了两大块肥肉,非常满足。
确切来说,这是一伙人在确认凌霄阴性,放下心来后的第一餐,林涛静很敏锐地发觉大家需要放松,着实安排了大量肉类,甚至把藏起来的料酒用了个差不多。
所以吃完饭,慢慢又醉了。
下午,又轮到最擅长出题的几个人开始轮番操练石小方。薛思敏和蛮蛮就在餐厅就工程类问题与石小方进行了答辩,再次印证了,石小方对于打灰和挖坑填土甚至一些基础的机械操作等玩意并不陌生,对于基建技巧也能说得头头是道。的确被某些人历练得上得机床下得工房,特别有意思的是,石小方对于自己的能耐还是认识不足,毕竟,他经常挨批评,还得一个人撑着大半个公司……
薛思敏后来没有再纠结于专业相关,而是支开了还是不服气的蛮蛮,开始与石小方闲谈。石小方这个人,与熟人之间,放下戒备的时候,看起来拽得二五八万似的,看起来就像刚刚愤愤离开的蛮蛮一样,小孩子气得不行,常有惊人之语,令人哭笑不得。
薛思敏看着唾沫横飞吹牛的石小方,微笑想着:小弟,你但凡有你吹牛时的一半自信去面对女孩子们,估计早攻略掉几个了。
但是薛思敏没有多说什么,她依稀觉得这样的男孩子更各他的胃口,那样冷面高傲的侠客或不食烟火的仙人,哪有这样的男孩子有意思。
这一席谈,一是让石小方能有机会好好休息一下,二是确认石小方确实是个在言谈中耍推手的好手,难怪许建国老爷子那么看得起他,三是确认了,自己是有的喜欢这个小家伙的,如果有机会,她不介意和他试试。但是……这么多人?
看着石小方离去,独处的她难得地噘着嘴使劲抓乱了自己的长发,挠得自己的头皮发疼,疼得她龇牙咧嘴的,好似极痛快,又好似极痛苦。
在门口走廊,石小方不意外地看见了叶子蛮。他很客气地打招呼,打算与她继续刚才在餐厅未竞的答辩。没想到蛮蛮却兴致缺缺地挥手打断了他。
“你真以为你的水平可以和我答辩吗?你在工程方面和我的差距不是一两天能弥补的。我刚才是看出来薛姐姐打算放水让你放松下,才配合一下你的水平而已。”蛮蛮的话毫不客气,也带着火气,“石小方,很多人对你好,好到我都有点看不过眼了,你却还有些不自知……石小方,我会看着你的,你但凡有一点对不起姐姐们的,我都不会让你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