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认可
第二日，天刚蒙亮。
杨盼在废墟前足足静坐了一宿，纪业立于他的身侧也陪了一宿。
此时杨盼眼中的哀意已经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潭死水，毫无生气可言。
俗话说，哀默大于心死。不过如此。
如果烧掉的仅仅是他自己的心血，杨盼也不至于如此，大不了耗个两年从头来过。
但现在一切都已经不可能了，因为他所有的研究全部都是基于月空谷的残稿，如果没了那些残稿，他根本就无法完整的还原元素系，甚至连搭建都搭建不起来。
月空谷的残稿于元素系而言，就如同大厦的根基筋骨，有它的支撑才能搭起底盘，杨盼的努力更像是为大厦进行美化装修，使其变得更加完美。
如果没了装修，大厦依旧是大厦，根基在那不会跑。但反过来，如果没了大厦，装修再亮丽也无用武之处。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杨盼看得透彻，没了月空谷，他根本无法完成元素系。
“杨哥，你有备份吗？”纪业迟疑了一夜，终于道出了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
杨盼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傻傻地望着废墟。
纪业犹豫了一会，又道：“杨哥，节哀。没有资料，学院顶多驳回我们的招生申请，延缓元素系开系。没什么大不了的，有过之前的经验，在来过也不是不可啊。”
“再来过？”杨盼闻言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拒绝纪业的搀扶转身朝前方走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处，只觉得到哪都行。
杨盼摇摇摆摆的走着，像是酩酊大醉了一场，嘴里不断地呢喃着，“再来过...再来过...再来过啊...哈哈哈...确实可以再来过啊...只是...”
世上再没有第二个月空谷了...
纪业非常不放心杨盼，想要追上去，但废墟这边需要有人负责，他暂时脱不开身，只能目送杨盼远去。
“纪师，总院驳回了开系申请。”一名元素系弟子走到纪业跟前，恭声说道。
纪业抚平眉宇间的褶皱，他早就料定会是如此。心想，元素系这下恐怕真的要沦为学院的饭后谈资了。
“火源找到了么？”
弟子有些迟疑，他不知道该不该说。
“怎么了？”纪业久久没有听到声音，好奇的朝弟子脸上望去。
“纪师，查到了...只是....”弟子支支吾吾的将结果道来。
纪业听道一半便怒不可遏，攥拳的双手隐隐有些发抖，显然气愤到了极致。
另一边，杨盼迷迷糊糊下被某股特殊力量牵引着，走到了某处废置院落。
他呆呆地望着被杂草半掩着的石亭，石凳，石椅，久久不语，眼眶中渐渐积蓄起了水花。
仰头看向月空谷时长用来休憩的那颗老树，泪水一下子就不争气的滑了下来。
一时间，这位身高二米二，体态魁梧的壮硕汉子，竟跟个孩童似的失声痛哭。
而一旁院落的楼顶，总院长居高临下，他看着失声痛哭的杨盼，轻轻地摇了摇头。
痴儿啊~痴儿。
两个人都是痴儿。
……
叶离走到石像闲岁身边，用力的敲了下去。
邦——！
别说，这东西还挺硬的。
邦邦邦——！
叶离连敲三下，手都敲疼了，石像闲岁依旧纹丝不动。
于是他转头朝鬼婴求助，道：“咋办，这家伙铁了心不想开口。刚才怎么就给他混过去了呢，这下不好办了。”
鬼婴也是颇为头疼，闲岁看着是挺不靠谱的，但这嘴却出奇的牢靠，只说自己想说的，其余的一个字也不会多吐露。
常人软磨硬泡可能还有机会，但这家伙直接一通乱搞，将所有路都给堵死了。
总不能对石像软磨硬泡吧。
等等？石头？软磨硬泡？裂缝？该不会要把石像敲碎吧？
鬼婴突然有点佩服自己的脑洞，她决定尝试一下，“鬼邪，你能把石像打碎吗？”
鬼邪迟疑了一会，说道：“我试一下。”
说罢，他举起刀，一股微弱的气息开始在刀锋上流转。
嗯？叶离虽然不知道鬼婴在搞什么，但鬼邪刀上的气息他却一眼看破，正是‘意’。
只听鬼邪一声闷哼，迅如急电般斩出了一击。
石像直接被掀飞了出去。
若不使用邪气，鬼邪能发挥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弱小，他接连尝试了几次，石像除了飞来飞去外，没有任何变化。
“不行。”
石像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在了黑色石坛身边。
鬼婴呆望着空弧若有所思。
不对，错了，都错了。
他若真的不想回答，把我们丢出去便是，为何还要将我们留在此地？还故意留下了石像石坛，这两件没有任何用处的东西。
想困住我们吗？还是说...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粉红的樱花花瓣自鬼婴身上浮现，她合上眼眸，开始回忆闲岁从登场到石化，这段时间内的一言一行，一点点的比对，其前后不一致的地方。
倒放正放了数十遍，最后她终于找到了与其他任何时候都不一样的地方。
就是这了！接下来只要...
花影退散，鬼婴转头朝叶离问道：“叶离，你还记得与闲岁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吗？”
最后一句话？叶离虽然不解，但他还是如实回道：“是苍星吗？”
话一出口叶离自己就愣住了，“奇怪，我为什么要问这话？”
“上一句是什么？”鬼婴追问道。
“我的上一句...”叶离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记忆回放，叶离清楚的记得，那时自己正在质问闲岁是否对书籍动了手脚，以致自己白白忙活了七天。
然后就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是苍星吗？
如此前言不搭后语，叶离自己都呆住了。“我...我忘了...”
鬼邪仔细思考了一下，察觉自己似乎少了点记忆，心下顿时骇然不已。
“这就对了。”鬼婴身上花影再现，心里默默地念道。
此地与巨兽森林遇到的那个空间何等相似，既如此，可不可以使用相同的办法，解开闲岁的布置？
想到这，鬼婴缓缓合眼，屏气凝神，用心倾听。
叶离的絮絮叨叨在耳畔响起。
“……”
“既然你收集了如此多的资料，为何不亲自去巨兽森林一探究竟。”
鬼婴猛然睁开眼眸，入眼的依旧是青白空间与黑色石坛。与之前不同的是，闲岁不再是石像，而是活生生的人，并且他还满脸错愕的望着她。
“你...怎么办到的。”闲岁大为不解，他的布局不可能会被叶离三人参破。
鬼婴无视闲岁，他看了眼一旁跟木头似呆杵着的两人，嘴角勾勒出一丝不屑的笑意。
果然...
“你的布局还算巧妙，只可惜太浅显了。”鬼婴面色平静，语气淡然，像是随手看穿了一个布局似的。
“浅显？”闲岁眼眸眯成缝隙，要是鬼婴没有合理的解释，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鬼婴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剖析着闲岁的用心，“空间之法，冠绝天下，稳压世间众法，一不小心，就会身陷其中不可自拔。你先是装作随心所欲的模样，用言语诱导我们一步步放松警惕。然后又用只言片语不断地暗示我们，你与叶离是旧识，在我们心底种下一颗名为信任的种子，潜移默化的使我们相信，你不会伤害我们。”
“继续。”闲岁淡淡的说道，他表现的异常平静，完全不复之前轻佻浮滑。
“于是，你在我们卸下所有防备后，悄无声息的对我们出手了。而关键点就在于叶离的那句话。你想要知道巨兽森林里的秘密，于是你用那句话构建了一个场景，并留下了石坛，想让我们在万般无奈时候，错有错着的按叶离的记忆重新演绎一遍巨兽森林中发生的一切。”
“这样，你就可以在我们没察觉的情况下，知道整件事的始末。而你则不用向我们回报任何信息。”
闲岁听罢，忍不住鼓起了掌，“真是精彩绝伦啊。不过，你就这么肯定你没猜错？”
鬼婴见闲岁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俏脸上忽然扬起了一丝神秘的笑意，“你现在之所以能如此冷静，是因为你觉得我人还在局中，根本就逃不出你的掌心，即使知道了你的布置。也会如他们二人一般任你随意愚弄。”
“我说的可对？”
闲岁闻言再也无法保持淡然，他开始有些拿捏不准，鬼婴究竟是真的看穿了他的布置，还是在套他的底。
“哦~是么？”闲岁装作毫一副毫不在意的说道。
鬼婴见状不屑的轻笑了一声，道：“希望等下你不要太过惊讶。”
在闲岁狐疑的目光中，鬼婴缓缓合眼，叶离的焦急，闲岁的淡然，纷纷入耳。
当她再次睁眼时，眼前依旧是木头似的两人和闲岁。
不过，这次不同了，石坛已经消失，闲岁的脸上没有错愕，而是布满了忌惮与厉色。
“你的布局还算巧妙，只可惜，太浅显了。”鬼婴依旧是那句话。
这次闲岁沉默了，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布置会被识破，而且还是如此的摧枯拉朽，一点驳斥的余地也没有。
半晌后，闲岁缓缓合眼，他认输了，“你竟然有破解空间之法的手段。这是我没想到的。我败的不冤。”
鬼婴听后却是摇了摇头，“我没有破解空间之法。”
闲岁猛然睁眼，迟疑了一下问道：“那...为何。”
听到这话，鬼婴顿时笑靥如花，粉嫩的花影飞舞，恍若少女情窦初开时羞红的脸颊，煞是美艳，“别人教我的。她呀，可比我厉害多了。”
“不要相信眼睛看到的，要用心听，虽然我还没弄清原理，但很有用，不是吗？”
闲岁怔怔的说道：“也就是说，你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
“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闲岁忍不住笑了，他打了个响指，叶离与鬼邪二人的瞳孔内渐渐拥有了神采。
“接下来可以谈鬼王了。”
闲岁脸上挂着恬静的笑容。
鬼婴已经用行动证明，他们有资格与自己进行平等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