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失眠了
时至第三日夜，蓝修林慕秦二人作为第四组顺利摸到了石林边缘，烟雾弥漫，腾转挪移，可视度急剧下滑，因此他们同样采取较为稳妥的方式原地休整了起来。
此刻，蓝修正侧卧于岩石地面辗转反侧，酝酿了一日的情绪在胸膛内搅成一团，久久无法释怀。
他现在只要一合眼，脑海中就会闪过白日里的零碎片段。哪怕只是一晃而逝，也会使郁结于心的情绪彻底失控。
烦闷带着苦涩直压脑门，腔膛填满了不可言语的滋味，无法排解，无法道明，不断积压，反反复复，终是形成了一个斩不断的闭环。
种种滋味乱炖一锅，蓝修就算是捏着鼻子硬灌入喉也咽不下去，只能将其化为肢体动作，不安地扭动，以排解内心的憋屈。
与躺倒扭秧的蓝修不同，林慕秦背倚石柱，闭目休整，面容上覆着一层静谧，狰狞的面具仿佛睡着了一般变得不那么吓人了。
当然，要是没有嘈杂的声音作为伴奏就更加完美了。
林慕秦之所以不学蓝修舒舒服服的躺着，不是为了耍帅，只是单纯的觉得地脏，嫌弃而已。
蓝修翻来覆去了好一会，稀碎的动静就像老鼠的磨牙声，在寂静的夜空下显得格外刺耳，林慕秦忍耐了许久，在眉头即将皱成一条山脉时，他猛然睁开眼睛，扭头朝蓝修看去，沉声问道。
“有事？”
蓝修顶着浅浅的黑眼圈，上半身一抽，一个仰卧起坐直挺了起来。
他呆呆坐在地上愣了好一会，闷声应道。
“嗯。”
“还在想白日的事情？”
蓝修沉默了一会，表情颇为勉强的点了点头，应道。
“嗯...”
“唉～”林慕秦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终究是低估了那位存在对蓝修的打击。
……
林慕秦有些激动的说道：“我们还有机会！”
“这不是死局！”
“哦，是吗？”蓝修显得兴致缺缺，面对暗处那位强大到令人绝望的对手，他提不起任何‘冲动’的念头。
反正做什么都是徒劳，何必那么较真。
本身就专修元素体系，蓝修实在是太了解‘岩王’的恐怖之处了。
在他看来，林慕秦之所以还能如此积极乐观，只是无知罢了。
无知者无畏，无欲者无求。
远的不提，单是脚下踩着的，空中弥漫着的，就没有肉眼看起来那么简单。
从雾气开始推断，仅靠调整浓度便能悄无声息的将剑傲二人阻隔，本就像是一个天方夜谭。
要知道二人都不是普通的修士，是身怀法绝的大家子弟，除了肉眼观察还掌握着一个神乎其神的知觉体系。走丢的几率近乎为零。
蓝修本就一人独行，对雾气的浓淡不甚在意，偶遇到林慕秦时，只当他走神跟丢，并未往深处细究。加之对方是友人师弟，想也没想便答应同行，自然也就不知道强制组队的隐藏机制。
冰花破碎，蓝修瞧出了一点端倪，他通过推断想明白了一切。
能够如此轻松，彻底地碾碎他的‘势’的手段，除了‘意’以外，就只有同样的‘势’。
‘意’方面，天绝有一个特别明显的特点，无法破坏，无法挪移，自然消亡，随机孕生。
像乱石林这种拥有明显人为痕迹的布置，不可能是天绝，而承绝大多不会依附地形。
剩下的不用猜，就能知道是‘势’在暗中搞鬼。
而当今天下，能将‘势’藏得如此隐蔽，将他这个专修元素体系的‘所谓天才’也蒙在鼓里的人。蓝修不用掰手指头都能报出一长串的称谓清单。
‘岩王’这个答案，并非蓝修瞎猜，而是他通过林慕秦走失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推断雾气中也隐藏了‘势’。
天底下，能躲过他的感知并布下‘势’的人有很多，其中不乏土元素，岩元素，雾元素。
单个拎出来他还真不好判断谁是真凶，可现在三者交织成局，再稍加推敲一下其可能与学院存在的联系，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除了‘岩王’与他的副手‘灰雾’，这世间还有谁可以将两个‘势’结合得如此天衣无缝。就像是两张铁板一样，一上一下，构成一个巨大的铁盒子。
落于缝隙的嫩苗只要接着土壤，有供给来源，尚且还有一线生机，如今他这朵小小的冰花不仅长在铁板上，就连钢板连接的缝隙也已经焊死，只要稍一露头就会被无情碾碎。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还有什么是比这更让人感到绝望的呢？
虽然蓝修料定以蓝家的声势对方不会真的拿他怎么样，但是万事就怕有个万一，只要还没有确认对方的真实目的，一切皆有可能，他还是尽可能的低调为好。
蓝修想得很透彻，在对方的‘势’中，打是肯定打不过的，跑或许还有机会，但在两个‘势’的夹击下，这个几率已经被压制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不提醒林慕秦，是因为以他对‘势’的了解，‘岩王’很可能正在通过各种方式‘盯’着二人的一举一动。
‘立地成佛’，无欲无求，甚至是‘恐惧’，只不过是蓝修献给‘岩王’的一场演出而已。
他想通过这种方式隐晦的告诉‘岩王’，我投降了，别搞我。
但是林慕秦不明白这点啊，他单纯的以为蓝修只是慑于‘岩王’的威名。
林慕秦提出解决方案，蓝修其实是有些意动的，但这个意动并不足以让他破坏自己写下的‘剧本’。
“接下来我们只要...”
林慕秦仔细地说了一遍自己的方法，蓝修听完整个计划，虽然明面上没有表露什么，仍旧一副无欲无求的圣贤模样，但心里却对林慕秦高看了几眼。
“还有哪里不明白，需要我复述的吗。”过完一遍，林慕秦贴心的问道。
蓝修摇摇头，“不必了。”
计划的确有可行性，但蓝修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他不认为对方会傻傻地放任他们执行计划。
计划开始，冰花绽放。
花影毫无意外的炸裂，雾气，光晕，冰晶，混杂一团，炫丽的光芒散射而开。
林慕秦抬起臂膀，以骨为剑，徒手劈出了一道剑气。
无剑天法·劈，无剑阁中顿悟的天绝残技。
闪亮的晶块，在卷涌却无杀伤力的剑气下，吹往四面八方，搅浑了一大片区域。
蓝修迅速放开知觉使用感知术。
不一会儿，他对林慕秦摇了摇头。
林慕秦会意，两人换了个位置在冰晶消散后故技重施又来了一次。
如此反复，一天过去，他们总算是摸到了石林的边缘位置。
没错，林慕秦的方法正是借助晶粒飞扬，临时扩大蓝修的感知范围，从而提高探索效率，虽然本质还是依靠运气，但就结果而言，是可行的。
……
听见林慕秦的叹息，蓝修心里更矛盾了。
我该怎么跟这个小子解释啊！看他的样子似乎真的认定，我就是畏惧‘岩王’的名号了。
怎么办呢？难道直接承认自己闹了个乌龙？前面所有的举动都是伪装，都是假的？
虽然说的是实话，但这一定会被认为是借口吧，怎么看都像是强撑脸面用的借口啊！
蓝修现在非常纠结，经过一日的感知，他发现，他们所在的区域非常大，大到了一个非常离谱的程度。
离谱到，用‘势’进行监测，最多只能感知个体的位置以及一些简单的动作。根本无法进行监视与监听。
明白这点后蓝修眼泪差点就要掉下来了。
感情我装了这么久，就是一个人在那暗爽是吧。
明白归明白，碍于面子，蓝修并未戳破自己的伪装，他一路强撑着结束了今天的行程，并说服林慕秦在石林边缘暂歇一宿，用以平复自己躁动（羞愧）的内心。
蓝修本以为睡一觉就会全忘了。
但是人啊，往往越想忘记某事，就越会往上面进行全方位深层次的联想。特别是晚上躺床上睡觉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深挖，进一步幻想，并在脑海中配上一段无声的旁白，描述此刻的心情。入戏时，还会随着想象无规则地扭动身体。
这种极为复杂的运动过程，极其消耗时间，等到入睡者想明白自己该休息的时候，已经成功领到一个名为失眠的负面状态。
没错，蓝修今晚的怪异举动，就是因为内心不安（尴尬）而引起的失眠症状...
深度纠结了一番后，蓝修腹中的千言万语，终是在越过咽喉的刹那，化作了一声沉稳而又平缓的叹息。
“唉~”
看来只能背下这口又黑又硬的铁锅了。
一声闷响，蓝修直挺挺的躺了回去。这一下要是换做普通人，绝对会疼得蹦起，但对蓝修来说，跟挠痒痒没有任何区别。
难受啊~
蓝修看着迷雾遮蔽的夜空，嗯，跟他身上的铁锅一样，乌漆嘛黑的什么都看不见。
林慕秦见状嘴巴微张，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念道。
希望他能挺过来吧。
夜深了，林慕秦缓缓合上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