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命分双星
“是，此世不存在缘者。”
面对铁一般的事实，虞面不改色地承认下来。
早在心力完全枯竭时，他就已经想起整件事情的始末。他所做的一切，就是在效仿千载前留下预言的那位首领。
他要窥探命的轨迹，洞悉世事的走向。
不过不同于勇敢开辟大道的前辈，虞深知此行凶险，所以步步小心，万分警惕，生怕一不留神就会累及共同寻求入世的同道。
我所求只为入世，不需要那么多人牺牲。对于挚友的担忧，虞如是坚定的回绝。
站在前辈开拓出来的道路上，虞将自己化作飘摇的野草，代入命的去向，寻觅缘者出现的未来。
所以他看到了屠蟒少年，听说关于他们的见闻。
虞以为自己成功了，却忘记了命的狡黠与诡诈。他深深陷入未来的轨迹无法自拔，以为勘破命所展示的未来，殊不知这些他所认为的真实，都是命故意为之的假象。
命就在哪，你知道它一定会出现，却又不知道它何时降临。
虞被自己期望的命蒙蔽双眼，看不清身处的现实，执意推动苍星入世，结果招致海浪般的声讨。
不过他也因祸得福，在命构建的泥潭中间夺回了一丝理智。
跌回现实的虞双目更加清明，在他眼里命的轨迹开始变得清晰，就像随风飞扬的蛛丝在眼前飘来荡去，不断撩拨着他的心弦。甚至连先前那些令他感觉遥不可及的轨迹，也开始渐渐变得触手可得。
天地间一切事物在虞的面前好似都没有了遮挡，他已经接近，不，是完全超越他的前辈。
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命。
我的命，就是替今人看一眼后人所行的道路。虞一手掌握自己的命，一手向挚友道别。
“混乱的时代是能人辈出的时代，如果因为一时安逸而选择逃避，那么一定会被时代背弃。可悲，可叹。”这句话，虞是说给自己听的。
拒绝并安抚一众想要入世的同道，虞孤身一人，再次投入追命之旅。
命的轨迹步步清晰，虞的步伐踏实有力，可总是缺少了什么，每每只差临门一脚，命总会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虞眼皮底下偷偷溜走。
虞觉察到了异样，穷尽心力疯狂卜算，最后终于得到了答案。
“命不在我，命不由天。只有稳定有缘之人的命，才会诞生缘者。我必须先找到足以定命的人。”
完全清醒过来的虞面对自己日渐糟糕的身体，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怨念，只叹时间匆匆，他必须精打细算才有可能引出未来的定名之人。
“我现在十分清醒，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回到现实，虞从容不迫的道出自己的想法，“命就在那，不会改变，不会消失。区别只在于我们对它的态度，以及它落到众生身上的时机。”
“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缘者也必然会出现，只是不知道到那个时候，它还是不是如预言中万众瞩目的模样。”虞的声音苍劲有力，直抵心扉。
“我没有多少时间了，也知道我此生肯定见不到缘者。但那又如何，我还有机会找到定名之人，我可以引导他将虚无缥缈的命紧紧地攥在我们手里！”虞直视苍星首领的眼睛，坚定地说道。
“我们完全可以主动掌握命的轨迹！再也不用被动接受本该避免的痛苦！”
“够了！你简直不可救药！”
苍星首领厉声打断虞的高歌，对于能卜会算的苍星弟子，掌握命的轨迹无疑是最致命的蜜糖。
“是，你能定命。可你有没有想过，寻找定命之人的路途当中会有多少弟子丧生？”
苍星首领平复急躁的心绪，改用柔和的语调，低伏的姿态，打起了感情牌。
“难道就不能多等一等吗？等外面太平，等弟子们有自保之力，等人心平复，我们再谋入世也不着急吧。”
苍星首领的意思虞听懂了，最近几日因为首领的交接问题，以及他之前强硬的入世姿态，闹得的人心惶惶，有些存在感微薄的弟子已经无声无息的离开了苍星驻地。
虽然苍星可以用绝妙的卜算把人带回来，但这个势头却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遏制，只能用时间去慢慢安抚。
如今虞携众离开驻地，声势浩浩荡荡，有这么多双眼皮子盯着，苍星首领万一处理不当，必然导致大规模人心浮动，到那个时候不管对他个人还是对苍星都是不可承受的打击。
况且他才刚刚上位，正是权与名最薄弱的时候，可想他心里有多焦急。
“是我顾虑不周。抱歉。大家，对不起。”想明白其中要害，虞立马意识到自己的莽撞。他的时间实在太紧，连平常时刻维持的上位者的嗅觉也给忘了。
苍星首领闻言暗暗松了口气，他是真的害怕，苍星会散在他的手里。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入世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一边挥退围观众人，苍星首领一边疲惫的按了按鼻梁，郁闷的看着还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虞以及一众要跟随入世的弟子。
“虞老，您还有事吗？如果没有就让他们都散了吧。”
“首领，我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
刚离开不远的弟子闻言又都好奇的围了上来，苍星首领挥不散众人，只好与虞再次对持。
“您最好不要再说话了！”从虞坚定的眼神中苍星首领算到了他的打算。
“路选错还可以回头重来，今天要是开了这个口就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说出来。”
虞闭上眼，往事飞快闪过，他慢慢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首领。苍星弟子，虞。”
“此刻起，正式脱离苍星”
当最后一个字落地，苍星首领脸上已经没了表情，正当他想要开口的时候，虞的身后忽然响起山呼海啸般的拥护之声。
“弟子请求，脱离苍星！”
“弟子亦如是！”
“此刻起，弟子正式脱离苍星！”
“……”
罢了，罢了。既然注定背负骂名，倒不如洒脱一点，顺水推舟。
苍星首领见大势已去，只能在心里哀叹一声，暗暗祝福虞等一众所行顺利！
“你们，也想入世吗？”
横扫围观中有异动者，苍星首领一脸平静地说道：“想走，就跟虞老一起走吧。”
有几位明显意动的弟子眼神闪躲，想迈步，又不敢面对虞以及一众坚定入世的弟子。
他们都是之前临阵退缩的人。
“不要等我反悔啊！”苍星首领嘶吼一嗓，故意添火。
有大概十来个人迈出了脚步。
看的出来真正坚定入世的人还是少数，毕竟谁也不想离开这如世外桃源一样的苍星驻地，一头扎进身不由己的乱世。
“我们走吧。”
虞面无表情，脚步沉重。一众跟随入世的弟子脸上也没有喜色，对他们中好多人来说，苍星就是他们的家，他们生于此，长于此，学于此，若非心怀更崇高的目标，只怕最后也只会长眠于此。
没有苍星弟子的身份，谁也无法进入驻地，这也将意味着，只要今天踏出这一步，此生便再也无法回到故乡。
再见了。
……
处理完后续事务，苍星首领一脸疲倦地回来住所，一进门就见屋内陡然亮起了烛光。
“谁！”苍星首领警觉四周，见一黑袍女子正慵懒的坐在他日常常坐的位子，无聊地把玩着手里的苍星信物。
一枚金轮缺月十字星纹样的金牌。
看清目标模样，苍星首领便放松了下来。
“人走了？”
“嗯。”苍星首领表现十分冷漠，对女子完全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这么冷淡？我可是帮了你好大的忙。你这样我可会生气的的哦~”
苍星首领冷冷的盯着女子，这个不知何来历，不知何面目，算不出半点跟脚的女人有一天突然找上他说要推他做下任首领。
苍星首领曾在女人的引导下算出虞至少还有十来年的首领可做，如今他当上首领，虞被赶出驻地，命的轨迹已经不可避免的发生偏移，这背后必然有这个女人在推波助澜。
这是一位可以改运弄命的存在。
“算了，你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就饶你好了。”女人自顾自说话，一点也不在意苍星首领的想法，好似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找我有什么事情。”
“本来只想来夸夸你。现在想想还是算了。再见。”女子在苍星首领的面前突然被抹去，一丝气息也未曾留下，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苍星首领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女人为何待他如同空气。
就像路上来去的行人，擦肩而过时能瞧上一眼就已经是天大的缘分。
对女人来说，他甚至不能算人，就是路边的杂草，可有可无，能被看上被利用就是他最大的价值。
苍星首领之所以不想虞在这个入世，多多少少受到了女人的影响，有这种存在推动改变的命，其中的水有多深多浑，只怕集合整个苍星也算不出来。
“凡知命者畏命如虎，唯恐避之不及。你倒好，一头扎了进去。”
苍星首领来到窗前，仰头望向那轮残缺的孤月，默默念道。
干涸池塘里的鱼只能等死。可是人不是鱼啊，为什么不能去看一眼远方的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