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将军府中,一名女子坐在院中的软塌上,慢慢绣制一张丝帕。
她的侧脸看起来很是娴静,皮肤极白,长睫如扇,正低头认真地做着自己手中的绣工。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光线略微昏暗,她放下手中的绣物,唤了声她的侍女。
“夫人,怎么了?”怜碧走上前问道。
“将军呢?我之前让你问过,已经两日了,怎么还未回来?”女子声音温柔,整个人的气质无一丝的攻击性,让人如沐春风,却又因为她的美貌不得不屏住呼吸。
怜碧道:“奴婢问过了,听管家说是在齐王爷那里谈论兵事。”
“谈论兵事,两日都不归家吗?”她淡淡问到。
“这……”怜碧俯身道:“奴婢这就再去问问。”
等怜碧走了,她慢慢站了起来,走动几步,活动略微僵硬的的身体,看到院中开的正好的幽兰,拿起一旁水缸中的瓢葫芦,舀了些水撒了上去。
这兰花的气质与她相得益彰,衬的她更加温婉出尘。
她名李归荑,父亲是御史,她位列最末,是家中最小的庶女。
这个院子是她精心设计装横的,北面种了一排君子兰,又中了海棠、牡丹、秋菊各色名花,院中还有她与夫君新婚第一个月一同移植的一棵枇杷树,亦有桂花梧桐等树,不同季节,这院中各有特色。
她喜欢自己这个院子,虽是限制了此生活动的空间,却也是可以让人安心的一隅。
两日未见她的夫君,她还是有些想念的,便在院中等他。
不多一会儿,怜碧便回来了,回道:“夫人,奴婢找了将军书房的人,他们没一个知道的,奴婢又问了管家,管家说将军只说了去齐王爷府,今日便会回来。”
李归荑道:“知道了,怜碧,天色晚了,你将我未绣好的丝帕收回去吧。”
怜碧应声,将软塌上的东西收拾了。
李归荑继续坐在石凳上,既是今日回来,那她便等他一会儿吧。
不知不觉她从黄昏等到夜中,府中的夜灯都挂上了,夜风吹的有些清冷。
怜碧拿出一件披风,出来给她披上,道:“夫人,饭菜都已凉透了,这么晚了,将军今日应是不会回来了,要不还是不等了,夫人都还没用饭呢。
李归荑面上淡淡,道:“我便再等等罢,你们不用陪我一起等,先去做自己的事吧。”
怜碧心中不忍,但也不敢违逆,只好留下她在院中,自己又找了一趟管家。
“你不是说将军今日会回来吗?”怜碧向管家柳生问道。
管家柳生道:“将军确实是这样说的啊,怕是有什么事给耽误了吧。”
“那你去派人去齐王府问一下啊,若将军今日不回来,夫人怕不是要担心。”怜碧道。
柳生面上闪过几丝慌乱,“问,问就不必问了,将军自有主张,我去问了,他指不定要发火,还是算了吧。”
怜碧是李归荑身边的大丫鬟,见识的多了,也算个人精,如今看他支支吾吾的,立刻就觉得不对劲,道:“我让您去问问,您这般紧张做什么?难道是将军此时不在齐王府?将军难道是去了别处?”
“你别乱说!”柳生斥道,“反正将军的行迹你不必知道的这么清楚,你先这般回夫人吧,就说将军因军事未解,所以又在齐王府留了一晚。”
怜碧听他如此说,也懂了此中恐怕没那么简单,此时又问不到什么,只得心事重重地回去了。
将军如此隐瞒行迹,若是为了朝中秘事还好,若是为了别的事……
李归荑等了很晚没有等到郑宸睿,只能回房睡觉,只是却迟迟无法入睡,失眠许久才在清晨眯了一会儿。
第二日,郑宸睿果然回来了。
李归荑听了下人们的话,饮了一口早茶,心中虽为昨日他不归家的事有些难受,但还是将这股情绪压了下去,起身去门口迎他。
清早的空气略有些冷,李归荑面上带笑,想着一会儿要与他说什么,怜碧在她身后跟着,一脸的心事重重。
到了门前,却见门口早聚满了丫鬟仆从,郑宸睿在人群中向前走着,而他怀中似是抱了一个人。
郑宸睿离她越来越近,他冷峻的面容此时如坠冰点,眼神中似有她从未见过的急切与担忧。
李归荑怔了一下,她很少见郑宸睿如此急切的模样,遂看向他怀中所抱的人,那人全身被披风包裹着,虽看不清脸,但披风下隐隐露出的衣裙可以看出是个女子。
郑宸睿经过她时,似是没有看到她一般,直接大步从她身侧走过。
在他走近自己的那一刻,李归荑更仔细地看了眼他怀中的人,披风似乎透了些血迹。
这名女子受伤了?
她启步跟上郑宸睿,怜碧也跟上了她,她边走边转头道:“怜碧,你快去请仁和堂的先生来,找堂中最好的先生,告诉他有人命关天的伤势,让他来前准备好了。”
怜碧看郑宸睿怀中抱着的女子还有些发呆,心中思绪还未捋清,便听见夫人迅速地朝她吩咐,抬头看去,夫人此时面色虽然有些发白,但是神色依旧镇定。
怜碧心中虽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回道:“是。”
跟在郑宸睿身后的小厮严荣看见这一幕,心道夫人做事周全,性情良善温婉,看着将军突然抱着一位女子归家,却也先为这女子考虑。
郑宸睿在前面走的飞快,李归荑很难跟上他,便对他身后的小厮问道:“荣儿,这是怎么回事?将军两日未归,今日怎么突然带回一个受伤的女子?”
严荣从小便跟着郑宸睿,在其身边伺候,整日里与将军形影不离,是郑宸睿的贴身之人。
严荣看了一眼李归荑,恭敬低头道:
“回夫人,陛下此前命将军查证一些东西,将军在此期间认识了这位姑娘,昨日在查抓反贼的过程中,将军差点受伤,还好有这位姑娘为将军挡了刀,将军这才急切地将这姑娘带回来。”
李归荑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道:“想来仁和堂的先生来府还要一段时间,你先去请我院中的孙婆婆,她会些行医之术,能先稳定一下这姑娘的病情。”
严荣面上一喜,道:“还是夫人想的周全,小人这就去请。”
李归荑跟着郑宸睿进了清芙苑,将那名女子安置好,严荣请来的孙婆婆也来了,连忙为她看情况。
李归荑指挥着丫鬟婆子,趁着一丝空隙看了眼郑宸睿,他似是完全没有精力看她一眼,只是面上焦灼地望向床上。
“夫君。”李归荑上前唤他到,郑宸睿才收了些神色,看向她。
“郎中为何还没到?”他语气带怒,朝她先问的便是这句话,然而话一出口又惊觉自己似乎语气重了点,但是他此时心中正担心着床上的人,便紧着脸沉默了下来。
李归荑微微敛目,温声道:“我已经派人去请了,想来很快就到了,孙婆婆也是会些医术的,夫君莫要担心,这位姑娘福大命大,定然没有性命之忧,夫君忙了这么久,着急也没有用,不如先休息一下吧。”
郑宸睿见眼前之人温柔软语,体贴可人,便也软下神色,解释道:“夫人,梓涵……救了我的性命,是我们的恩人,我才如此着急。”
李归荑道:“我已听荣儿说了,我们是该好好谢谢这位姑娘。”
过了一会儿,郎中便来了,上前为那名去女子诊治,所有人便都从屋内退了出来。
郑宸睿在屋外也是有些急切,不时朝内望去,他突然想到什么,便朝李归荑走去。
此时李归荑正和丫鬟们说着话,郑宸睿朝她道:“夫人,你来一下。”
李归荑便停下谈话,朝他走去,问道:“夫君可要说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