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承受
白筱殃殃的收回手,虽然看似极小的要求,对她而言却重得有些不敢承担。
容华的视线追着她回缩的手,直待她将手缩进袖中,才移向她的眼,锁紧了不再移开,“是不想,还是不敢?”
隔壁茅屋前,小孤斜靠着身后土墙,顺手拽下头顶垂下的一根茅草,将草茎放入口中轻咬,新铺上的茅草尚带着新鲜的清香,侧脸看着前方与白筱相隔的矮墙。
白筱将唇抿紧,平平的看向他,他眼里的那抹不以为然激怒了她,深深吸了口气,扩充有些缺痒的胸腔,“我是不敢,你一定觉得我很懦弱,是吗?”
容华不答,他从未觉得她懦弱,但象他们这样的人,永远只能更坚强才能一路走下去。
白筱冷笑,“我睁眼看这个世界的时候,除了自相残杀,便是阴谋诡计。我晚到了这世界九年,对这一切什么也不知道,连自己一双腿明明能动,却还得装作不能动的坐在轮椅上是为什么都不知道。”
容华凝视着她波澜起伏的眼眸底处,九年?她说她晚到了九年?那时与她把脉时,她刚刚九岁……
眸色微凝,那时他刚刚出征回来不久……战场上的那女子,这么说来当真是她的魂魄?
白筱深吸了口气,不知自己突然哪来的勇气将这些说出来,“你自小活得也不见得快乐,但所有事,你亲眼所见,亲身所历,什么都知道,六岁能挖渠去洪水,七岁能破城,十岁诛同父异母的姐姐婆家九族……你武功高强,可以纵横杀场,又有高超的医术,可以将人命在掌心中把玩,将整座江山握在手中,你自是有持无恐。”
容华静静的听着,面无表情,心里却是微微一动。
有些事情亲身所历,倒不如不历。
白筱将两只手平摊到他面前,她的手极小,白皙细嫩,在阳光下更显柔弱,“可是我这双手,会什么?又有什么?可是我要担上不比你少的东西。”她顿了顿,无权无势,却同样要去承担皇家的血腥残杀,“我拿什么去承担?”垂下眼睑,连自保都不能……“我不想再承担了……”
白筱咬牙,皇亲贵族,家缠万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等这一世完了,说什么也要去把阎王剥一层皮下来。
容华长呼了口气,心里再也无法平静,隔着琴探手过来,将她揽住,紧紧抱在怀里,面颊紧紧贴着她耳鬓,低声道:“当初就不该放你回北朝。”
白筱靠进他怀里,闻着淡淡的梅香,方才的怒火一点点平息,不知早到何时,便十分依恋他的怀抱。
小孤将茅草从嘴中拨出来,在手中把玩,皇家的人生活看似风光,实际上怕是狗都不如,这个白筱也不知在风荻手上遭了多少罪。
“哥!你做什么呢?”青儿从外面回来,放下背在背上的竹篓。
小孤不答反问她,“怎么这么晚回来,我正愁着晚饭没人做呢。”
青儿瞅了他一眼,分明是一派闲然,“你这么有空,晚饭由你来做了。”
小孤无奈的吹了声口哨,“爷爷今晚上不回来?”
“怕是不回来。”青儿走到院角去铲土,“他和那些老酒鬼聚在一次,哪次不醉肯罢休?”
白筱听到青儿和小孤的声音,忙挣开容华的怀抱,理了理耳鬓被弄乱了的碎发。
容华握着白筱的手,引着她抚上琴身一处,“记住这地方。”
白筱满腹疑问,刚想发问,他手指抵着她的手指往下一按,只听‘嗖嗖’几声,几道乌光射出,快出闪电。
心里陡然一紧,侧脸看去,前方树杆上钉了一排澄亮的乌金细针。
琴中藏暗器的原理和袖箭是一样的,就连质地都同样用的乌金。
在乐器中装备暗器,不是什么稀奇事,只不过看藏得巧不巧,用法方不方便。
装的巧妙,便让人看不出来,杀人于无形。
容华微微一笑,起身走向树杆,回收那些乌金细针。
白筱重新看向琴身,哪里看得出琴身上设有机关,暗暗称奇。
莫问送她的袖箭已被搜去,身上实在连个防身的东西都没有,如此这琴有这功效,确实十分合适。
看着容华走回在桌边坐下,不由的又问道:“这琴当真送我?”
“当真。”
白筱摸着那琴,甚是欢喜。
抬头见青儿从矮墙后探头上来。
青儿望了一眼容华背影,朝白筱唤道:“喂!卖假药的。”
白筱眉头一皱,偷看了容华一眼,后者眼角含笑向她瞟来。
不禁没好气的瞪向青儿,“我有名字的。”
青儿不以为然的一撇嘴角,“你那名字出去见得光吗?”
白筱这才想起,一直没另起个假名,也怪不得对方乱喊,不过听着仍很是不舒服。
青儿朝容华背影抬了抬下巴,“卖假药的,他是谁?你的相好?”
白筱翻了个白眼,“一个没出嫁的姑娘,开口就是相好,你干嘛不赶快去找几个。该不是人家看上你的,你看不上;自己看上的,却没将你看上,所以才这么大的怨气。”
回头见容华不知何时已戴上人皮面具。
青儿被她踩了尾巴,恼羞成怒,“你以为是你吗?卖个假药也能卖出相好,也不知是勾搭了谁家的夫君。”
容华听她们两个姑娘斗嘴,摇头一笑,又拿起手边小刀,刻起那琴。
中午吃饭时,隔壁那些男人的话,已让她在容华面前为这假药的事很是没面子,青儿偏在这儿左一个卖假药,右一个卖假药的,还说她借假药勾人家夫君,这不是在容华面前臭她吗?
也来了脾气,脸黑了下去,起身冲前两步,从矮墙前花圃前抄了把泥向她掷去,怒道:“你胡说什么,一个姑娘家说这些话,好不要脸,他才不是人家的夫君。”
容华听她说,他才不是人家的夫君,唇边勾出一抹浅笑,抬眸向她看去,一把泥土自她小手中散开,一半撒向青儿,余下的却随着她的撤回的小手散开。
他又不能表露武功,只得偏头避开,面颊虽然侥幸避过,身上却难幸免,沾上不少泥渣。
青儿没料到她一个公主会如此使泼,拿泥巴掷人,一个没留神,被掷了个着,‘哎呀’一声后退开些,抖去一头一身的泥,也蹲身抄了地上花泥向白筱掷去。
想着她早上才和那个人亲亲我我,这时却跟这个不相识的男人举止亲密,心里不知是何种滋味,为那个人不值,虽然她对那个不奢望什么,却受不得那人很委屈,胸腔更袭了团郁气,越加的有意挖苦对方,
“我以前就没见过他这么个人,你昨天卖假药,今天就上门了,不是勾引来的人家的夫君,那能是谁?”
白筱已有所备,往旁边闪开,躲过了大把花泥,不免被些碎土砸上,瞥了眼容华,气苦不已,又不能说出他的身份,一时间却不知如何回答,“他是……他是……他是谁,与你什么关系?”
青儿更认定自己猜得对了,心里更恼,将手中花泥不住向白筱砸去,“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却是一只专勾引男人的狐狸精。”
白筱几时被人这般骂过,气青了脸,也捧了大把花泥在手中一把一把向青儿乱掷乱砸,“你是勾不到男人才见不得别人,才这般不可理喻,思想龌龊……哎哟……”
“你敢骂我不可理喻,思想龌龊?你这该死狐狸精……”青儿也是气得脸红,索性大把大把的花泥向白筱砸来。
二人一边躲着对方的黑手,自己手中泥,一边不住的向对方没头没脸的招呼过去,你来我往的飞得好不欢快。
两边院子被二人生生折腾得不成样子。
那边小孤,这边容华也难避免的被招呼上不少花泥,只得各自向后跃开,躲得远远的观战。
容华抱着未完的长琴,望向矮墙对面的小孤。
小孤无奈的苦笑了笑,向他耸耸肩膀。
看得久了,竟看出些乐趣,全没有上面劝架的意思。
青儿和白筱掷得手软。
白筱抬头见小孤看得高兴,只差点没吹起口哨,再回头看容华,也是一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之态,即时沉了脸。
青儿随她目光看向那两个男人,也是着恼,回头唤了声,“哥!”
小孤忙将茅草从嘴中取出,“我忘了还有些没办,说着便往自己房里溜。”
白筱出撇脸望向容华。
容华抬手,握拳掩了嘴,轻咳一声,“我去做劈柴做饭。”
白筱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居然说,他去劈柴做饭……怔忡间果然见他挽了袖子进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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