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生之后,他没有怎么想起过自己那样不堪的前一世。命运之神在此时眨了眨眼,让他们会在他最猝不及防的时候遇见。
“你好,没事的话能不能让一下……”
对方想要从他身边挤出电梯去,但那束桔梗花实在是太大,扑面而来的香味也恶心得人直想吐。
殷刃闭了闭眼,但实在没忍住,劈手夺过来摔在了电梯的地板上。
“你!”
本就脆弱的蓝色花瓣散了满地,少年睁大了眼睛,眼里面的泪花几乎没怎么藏就冒了出来。
“我的花……”
在他蹲在地上想要重新一点点,将那束花抱起来的时候,殷刃却已经用鞋底踩了上去,还很用力地左右碾了碾。
“呦,你这花是要送给谁啊?”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今天整整一天的戾气终于找到了出口。
他的语气肯定不是很好,说不定像是那种学校里面霸凌其他同学的不良小混混头子,因为他看见身下的人因为恐惧而开始轻轻颤抖了起来。
活像是一条本来好好走着路,结果却被旁边的恶霸突然踢了一脚的可怜小狗,就差呜咽出声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这场应该是订婚宴吧?”
殷刃弯下腰捏住了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满意地在他眼里面看见了盈盈的湿润眼泪。
十七岁的殷刃还留着半长发,黑色的发尾软乎乎的贴在脸颊上,肤色白润,脸蛋漂亮得像是个女孩子。
一看就很好欺负,很轻松就能骗回家的小蠢狗崽的样子。
天杀的,怪不得上辈子一个个的都来骗他。
“让我猜猜,你是要送给是白盛忻,还是陆大公子?”
“人家都已经琴瑟和鸣佳偶天成了,你怎么非要去插一脚。怎么,这年头上赶着当小三吗?”
“贱不贱啊你?”
笑死,骂自己就是爽,嘴里的话一句接一句都不带断的。
“不,不,不是……”
少年磕巴了一下,又摇头又点头,急得眼泪吧嗒吧嗒往下直掉。
殷刃当然知道他一紧张就容易结巴。
因为这一点,他的父亲很嫌弃他,称呼他为带不出去的废物。
因为身体不好,上辈子的自己没怎么上过学,在他二十岁之前甚至都很少出门,像是一株名贵但不好养的珍惜植物,常年在家庭医生,阿姨和家庭教师的手下辗转,缺乏生机但是却也还算是健康地活着。
唯一遇见的一个可以算得上是同龄的人就是他的油画老师白盛忻。结果别人对他一点好,给一根骨头,他就屁颠屁颠地摇着尾巴跟过去要给人当狗。
结果当然就是被大骗特骗,没了钱也没了心,不得好死。
评价为纯属活该。
“带我去你房间,现在。”
殷刃突然改变了主意。
“不然我就现在下去,把你喜欢白盛忻的事情当场喊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不知廉耻要去给人当小三。”
“不,不要,不要……求求你……我没有……没有喜欢……”
少年吓坏了,甚至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哭着哭着就又弯着腰咳嗽起来。
“啧。”
殷刃最见不得他这副软弱可怜的样子,熟练地从他的左边口袋里面摸出了房卡,半拉半拖地拽着他起来出了电梯。
出电梯的时候还遇见了一对男女,看见他们甚至不到十二点就这样纠缠在一起,眼神有点怪异。
倒是殷刃先大大方方地开口。
“抱歉今天是他朋友前男友忌日,他伤心过度有点喝多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滴——”
房门刚被关上,少年就像是兔子一样从殷刃的手下窜了出去,将手里的手机举了起来。
“说,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告诉你,你小,小心我报警把你抓起来!”
殷刃没理他,寻思我是谁要是说出来不得吓死你。
他反客为主地坐到了沙发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真的是很少喝酒的,因为上辈子的他总觉得喝酒会影响脑子,让他没法继续握住画笔。
如今死过一次,倒是觉得无所谓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明日愁来明日愁。
酒不是什么好酒,酒精味儿很冲,他没尝出好味儿来,只觉得喉咙发痒,火烧一样的痛。脑子里面的眩晕再次翻涌上来。
他踢掉了鞋子,下意识地在沙发上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一时之间觉得所谓的重生就是一场幻梦,是他画画累了,在老宅的桂花树下喝了太多酒,醉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你这是私闯民宅,这样是犯法的知道吗?”
十七岁的殷刃还在他身边喋喋不休,眼神清澈又愚蠢。
“别闹了。”
他伸手一把捂住了对方的嘴,将对方抱抱枕一样搂在了怀里。
“陪我睡会就好……放心,我不会害你。”
别人我也不知道,他向来很笨,看不透人心。
但是这个世界上,起码,我是不会害你的。
怀里的少年声音突然停了下来,像是一只突然被掐住了脖子的兔子,一声不吭地任由他抱着。
呼吸灯慢慢暗下去,温柔如海浪一般起伏着。
殷刃闭上了眼,无数的痛苦的回忆如碎片般割裂了他的脑海。
好痛啊,也真的好累啊。
活着就是这样让人痛苦的事情吗?
如果就是这样死在一无所知的十七岁,不用去遭受后面的一切,好像也不是一件很坏的事情。
许久,少年伸出手去,悄悄解开了殷刃脸上的黑色口罩。凌乱的白发下是一张看起来同样年轻的脸,但是上面却多了沉沉的倦容。
他睡得真的很熟,就像是已经有几个月都没有好好睡过了一样。
“看着长得还行,可惜是个精神病。”
少年小声地骂了一句,想伸手去揪他头发,但是怕把人吵醒还是放弃了。
“疯狗一样,谁认识你啊!”
越想越气,他低声骂道。
“还踩了我的花!”
他看向窗外,草坪上亮灯闪烁,觥筹交错。
仪式早就结束了,显然已经来不及去送花了。
哎,本来今天都计划的好好的……好委屈,想哭。
自顾自em了一会,但是也许是沙发足够宽大柔软,也许是那个奇怪的人的怀抱足够温暖,给他一种怪异的熟悉安心感。
算了,不能和精神病计较。
他竟然靠在人怀里,跟着他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殷刃醒来的时候茫然地在沙发上面躺了一会,拿出身边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刚好过了凌晨十二点。
下面的宴会已经散场,只有草坪的角落里面零零星星地亮着几盏寥落的橘黄色的灯。
空调的风嗡嗡地吹着,胸口的呼吸软乎乎,是另外一个人的体温传递到了他的身上。
那人的睡姿显然也说不上好,长手长腿纠缠在他身上,章鱼一样。他从小就喜欢抱着东西睡觉……
在此时,他不是一个人。
不知为何这个念头让殷刃心里骤然触动了一下。殷刃看了一会窗外,然后低头在怀里人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生日快乐,殷刃。”
他有些沙哑地说道。
是自己送给自己的十八岁生日快乐。
上辈子也是这样,在白盛忻忙着庆祝他的订婚宴的时候,却无人知晓今天也是他的十八岁成人礼。
虽然,但是这一次总算是有人祝自己生日快乐了。
“唔?”
少年显然没有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头发乱糟糟地从他的怀里钻出来,柔软雪白的手指还踩奶一样地在他身上抓了几把。
“许个愿吧。”
殷刃轻声说,声音是难得的温柔。
“只此一天哦,今天许下的愿望都会成真。”
“什么许愿……”
少年殷刃脑子也还迷糊,抢过手机看了一眼才记起来。
“哦,原来今天是我生日啊……”
其实也不怪他不记得自己的生日。
他的家庭就像是所有励志爽文里面的主角一样不幸,父亲常年不回家,母亲住进了精神病院。
他的出生怎么看都并不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至少在过去十几年里面,从来都没有人和他说过生日快乐。
少年殷刃迷迷糊糊地从单薄但是温暖的怀里抬起头来。
“那,我今年的愿望就是……能有个老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但是愿望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实现不了,所以才叫做愿望吧?
许完愿他就有点丧气,他又想起今天是白盛忻的订婚宴。
他是真的真的很喜欢盛忻哥哥的。
如果是盛忻哥哥能够和他在一起就好了,他真的一点,一点也不差的。
他会努力,会很努力地去画画……在未来,一定会变成很厉害的人。所有曾经教过他的老师都说他超有天赋的!
“只有这样吗?”
对面那白发的讨厌鬼挑着眉,摇了摇头,用一种看不争气的废物的眼神看着他。
他的脸微微红了,又觉得这人实在是没眼色又讨厌,这下彻底清醒过来,连忙从他怀里跳下来。
“哼哼,你根本就什么也不懂!想,想有个老婆是什么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呵呵,多少人连老婆都没有呢!就让他们嫉妒去吧!”
殷刃思考了一下,觉得倒是也有点道理。
有个老婆还是很重要的,至少可以一起抱着睡觉。
他此时兴致上来了,困意全无,支棱起来用对方的手机扫了店里的送餐二维码点了些吃的和蛋糕,说是要给人好好过个生日。
自然付款还是让对方来的。
毕竟他没有钱。
昨天一天他都没怎么吃饭,此时早就已经饿了。
酒店送餐很快。年轻的身体食欲也很好,殷刃吃得优雅但是却也不慢,很快就已经将面前清盘了。
蛋糕倒是只吃了一块就觉得腻了。
原来之前曾经那样渴望的东西,当真的吃到嘴里的时候只也不过如此。
“你不吃吗?昨晚应该也没好好吃饭吧?”
假惺惺地将并那块不好吃的蛋糕推到对方面前,看着对方犹豫了一下,皱着眉咬了一口。
“算了。”
他良心发现,将那甜度超标的蛋糕丢进了垃圾桶。
“这个不好吃,别为难自己了。”
“你都送给我了,那就是我的东西了,怎么能随便丢掉。”
少年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殷刃上一辈子人长得漂亮,但是瞳色却是沉沉的乌黑色,唇色也偏暗。不笑的时候就有一点森森鬼气,看起来像是个鬼娃娃。
殷刃闭着眼睛都能知道这小孩现在心里在纠结什么,拉过人来敷衍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轻声哄他。
“听话,以后送你更好吃的蛋糕,嗯?”
少年殷刃脸微微红了,雪白的耳侧骤然飞上一层薄粉。
殷刃看了一眼,顺便将最后一勺子香草冰淇淋塞进嘴里,咬着勺子心想怪不得上辈子白盛忻后来一直都不怎么喜欢自己。
毕竟谁会喜欢一个长得比自己还好看的攻?
吃饱了后殷刃心情好了很多,也有了力气,重新洗漱后就将人拉上了床。
“闭眼。”
要老婆是嘛,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
灯被关上了,他搂住人的后颈,轻轻靠过去,两人的鼻息相纠缠,唇瓣慢慢贴在一起,他舔着那道细细的柔软唇缝,在人后颈上面捏了一把,舌尖顺利地钻了进去。
栀子花味道的牙膏,含着一点青涩的甜。
还没来得及纠缠就被人咬了一口,身子被人推开,黑暗中那人的声音颤颤地发着抖。
“你,你你你做什么?!”
殷刃扬了扬眉,心想怎么脑子缺根筋似的才反应过来。就光是你这安全意识,如果不是我,早不知道被人吃干抹净多少次了。
“您还看不出来吗,殷先生?”
他起了坏心眼,声音故意压得低低的,带着微喘的气音。
“我是您的专属愿望小精灵,来帮您实现愿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