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候心情不好，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就没有接电话。不过我已经调节好了，现在过得也很好！”张流笑嘻嘻的，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开心样子。
只是仔细看，就能发现到底是跟以前相比并不是完全相同。
张百川盯着他的衣服看，张流注意到，嘿嘿笑了两声，“那个，我只是整天没事干闲得发慌，才打发时间送外卖的，送多了感觉也挺好玩。”
不是为了面子，他希望这样说能让家里人还关心他的人少些担心，确实看起来懂事了。
“在我面前还要撒谎，如果真是打发时间，怎么会晒成这样？”
就算脸上的晒伤治好了，平时又有防晒霜用着，还是免不了被晒黑，皮肤也有些粗糙。
两人一起长大，张百川比张高雄还要了解他，张流就是个被宠坏的小少爷，就算闲的长蘑菇，也不会弯腰捡起不小心掉到地上的毛巾。
就这么个养尊处优的，如果不是迫于生计，怎么可能风吹日晒的送外卖。
张流就知道瞒不过他，摸着鼻子低下头。
其实他只是想给自己留点面子。
张百川叹了口气，语重心长，“你喜欢做就做吧，以后不要太累也不要太为难自己。你现在的银行卡号是多少，等下我打些钱给你。”
平时每个月最少也要花销几十万，送外卖能赚多少？肯定是不够花的。
张流拦住张百川，“不用了哥，真不用！我现在挺好的。以前我不知道原来赚钱那么辛苦，几万块钱说丢就丢，我自己都不知道花到哪里去了。你的钱赚的也不容易，还是存着吧，我你还不清楚吗，要是一次性给我十万，明天早晨肯定就剩不下了。”
张百川虽说是张高雄的养子，平时也是用干爸称呼他，在家里的待遇却是远远比不上张流的。
张流每个月可以有几十万零花钱，偶尔不够用，还可以找张高雄或者于洁撒撒娇，软磨硬泡的再磨来一些，张百川从来不会主动要钱，偶尔张高雄就连零花钱都会忘记给。
那是张流上初中的时候，张百川已经上高中了。
他跟人打架，把别人的鼻梁骨打折了，张流害怕他告诉老师和家长，回头自己要挨揍，就威胁他、还说会赔他一千块钱。
那时张流还小，根本没有那么多零花钱，那个月已经找于洁偷偷要过钱，不敢再去要，趁着午饭的时间跑去他的学校找张百川。
张流让他的同班同学帮忙带话，却得知他根本不在班里，而是在学校门口的小饭馆打工，那位同学还用不善、鄙夷的目光打量他。
“就是你们家收养的张百川吗？我是他好朋友。你们家那么有钱，要不然就别收养，收养了又不好好对他，你知道把人从泥潭里拉上来、又一脚把他踹回去是什么滋味吗？”他打量了下张流脚上的名牌球鞋，摇摇头，“算了，你这样衣食无忧的大少爷肯定说了也不懂，你平时不要欺负他、把他当做保姆就不错了。”
张流没听太懂这个人莫名其妙的话，“我一直把他当哥哥呀，为什么要当保姆。”
想不明白，干脆跑去他说的小饭馆找张百川去了。
那时的小饭馆卫生条件要比现在差更多，法制也不健全，没有太多人有使用童工犯法的概念。
小饭馆里的正式员工只有老板和老板娘两个人。老板坐在凳子上抽烟，老板娘则用脏兮兮的抹布擦桌子，桌子上陈年的油渍脏污仿佛这辈子也擦不干净。
忍着恶心，张流询问张百川是不是在这里，在老板的指点下在后厨里找到了他。
张百川比张流高一个头，兄弟俩偶尔会一起打篮球。
起初张流根本赢不过他，打完心里憋着股气，好几天不理他，但没过两天就又哥哥哥哥的喊着忘了这件事。
过了一个月左右，他终于可以从张百川手里抢到球，又过了段时间，张流赢多输少，到了后来，已经完全可以赢过他，张流每天高兴的飞起，走路都是踮着脚蹦蹦跳跳。
可是那天在墙壁都熏的发黄，灶台处更是迸溅的都是乌黑油点的后厨里，看到张百川穿着灰一块白一块的围裙站在洗碗池前，随着双手的动作，后背的脊骨也格外突出，袖子撸起，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肘，不时有泡沫溅到地上和身上。
才知道他确实比他高很多，却也瘦很多。
听见动静，张百川还以为是老板来催了，“再有五分钟就能洗好，老板您放心。”
“哥，你怎么在这里洗盘子？”
张百川洗碗的动作一顿，转过头来，有一丝被抓到的慌乱，“你怎么来了？我是觉得在学校里待着太无聊，就在这边帮帮忙。”
他把手从洗碗池里拿出来，在围裙上蹭了几下，“找我有什么事吗，是不是没钱花了？”张百川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钱，一张张展开铺平，加起来总共有二十五块，他把那二十五块钱全给他，“我带在身上的不多，你先拿去用，如果不够等晚上回家再给你好吗？”
张流只要找他，不是打篮球就是钱不够花了不敢跟爸妈要，等下就要上课了，肯定不是来打篮球的。
看着怎么也展不平的钱和张百川手腕上残留的泡沫，向来没心没肺就知道花钱的张流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觉得这钱不该拿。
而且这些也根本不够。
“呃，不是，我不是来要钱的，就想约你晚上放学打篮球。”
“没问题，不过我们老师喜欢拖堂，你大概要多等会儿我。这钱你也拿着，拿去买吃的，”张百川把钱塞给他，想起来什么，“对了，我在外面洗碗的事情就不要跟爸和阿姨说了。”
张流嗯嗯几声就跑了。
那天晚上张流失眠了，后来才注意到，原来爸爸在给他零花钱时，忘记给张百川。
“爸，还有哥哥的零花钱呢？”
张高雄一拍脑袋，“哎呀我给忘了，上个月和上上个月好像都没给。百川过来，干爸不小心忘记给你零花钱了，你这孩子也不知道要，就把三个月的钱都给你吧！”
张流这才知道，张百川原来已经这么久没有零花钱，怪不得去洗盘子，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没事干着玩。
从那以后每当他拿到钱，都会不忘记顺便帮张百川要那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