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长达一分钟的沉默。
陆聿明甚至能清晰的听到霍栩很重的呼吸声。
他干咳了声，“那个，你是睡着了还是吓傻了？”
“你很闲是不是？”霍栩的话锋里藏着怒意。
“我和你说正经事，你别不当回事啊！我可没有胡说八道，我今天在医院遇到你老婆了，她帮一个男人挂号，做了手术还陪床呢……”
陆聿明见霍栩不信，只能使出了杀手锏。
果然，这些话很奏效。
霍栩那边明显注意起来，“什么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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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霍栩略显紧张的语气，陆聿明噗嗤一声，“哎呦，我们霍三少什么时候也开始有危机意识了？平时都是你让人闻风丧胆，怎么现在一个陌生男人，就让你草木皆兵了？”即便是“告密”，他也不忘揶揄霍栩一把。
毕竟自己平时没少被他毒舌过，好不容易抓住一次机会，当然要讽刺他一下。
“陆聿明，你知道的，吊着我胃口是什么下场。”霍栩的声音淬着刺骨的寒意，仿佛隔着电话都能穿透他的天灵盖。
陆聿明咧着的嘴瞬间僵硬，脸上表情哭笑不得。
得，他就知道不能在这位爷面前耍嘴。
叹了口气，他把今天在医院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又说了遍。
什么盛挽月狠心抛下她爸的鸡汤，为一个陌生男人忙前忙后，奔波劳累；拦住还要下班的他，让他帮忙给那个受了伤的男人做手术；手术完毕之后，她追问男人的伤势和情况，又事无巨细帮他安排住院的手续……
本来都是很平常的举动，经他嘴里那么一描述，完全变成了一个痴心女子在医院贴身照顾的“情郎”案例。
没办法，霍栩已经对他起了杀心，他必须要将这怒火转移到另一个男人身上。
虽然那个人还是他的患者……
也不怪他多想，帮那个男人做初步检查消毒的时候，盛挽月就在旁边，陆聿明注意到了，那个男人一身痞气，自己脑瓜子那么大一窟窿，脸上血滋拉呼的，还对人家小姑娘耍帅。
要是一般人他也就忍了，关键那姑娘不是别的，是他好哥们的老婆啊！
觉得自己还没表述明白，他又说道:“还有啊，根据我多年的情感经验来看，那小子八九不离十对你老婆有想法，那小子眼神就不像个好人！”
猛地，陆聿明恍惚听到了一声冷笑。
“不自量力。”
四个字力度很轻，却让陆聿明听的胆战心惊。
看来，他的这一番话的确是起到了作用。
陆聿明很欣慰地拍了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小子真的是个木头脑袋呢，对了，不过我还得提醒你一句，那小子长得可不赖……”
夸赞的话戛然而止，陆聿明及时刹车，因为他已经嗅到了男人危险的气息。
于是改的非常顺口，“当然了，没有你帅！只是，那家伙看起来就挺有手段的。”
很符合那种富家子弟的纨绔气质，但又并不是头脑简单的那种，尤其是笑起来痞里痞气的，带着几分狡黠。
“有手段？再有手段也不过是个男，小，三。”霍栩一字一句，咬字清晰。
陆聿明寒毛直竖，“我去，霍哥，你咋醋劲这么大？”
对方没理会他的揶揄，问了别的问题，“那男人什么来历，知道了吗？”
陆聿明挠着后脑想了会儿，摇头，“太详细的信息没有，我这儿是医院，又不是做人口普查的，只知道病历上的名字是江妄，听他说话有点怪，像是……像是才回国的海归一样。”
“嗯。”
末了，他又想起了一个重要信息，补充道，“对了，江妄，21岁。”
他很有深意地来了句，“还是个小鲜肉来的。”
言外之意就是，霍大总裁，别看您有权有势，有颜值，可您已经快奔三了，人家小年轻可是比你有年轻的资本啊……
当然，这话他没敢当着霍栩的面说出来。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结果就听到对面传来嘟的一声。
原来是霍栩不声不响地把他的电话给挂了。
陆聿明摊手。
挂了陆聿明的电话，霍栩翻了通话记录，给周恪拨了过去，“帮我查一个人。”
那边周恪刚被人接回酒店住处，就接到了老板的电话。
“江，江妄？三爷，这人是谁啊？”他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霍栩默了默，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响起，“我要知道他是谁，还用得着你查？”
周恪瞬间打了个冷颤，他真的蠢啊，这种时刻说这种蠢话……
八成是今天跑了一天，都跑傻了……
“是是是，三爷！我尽快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这个人的全部信息。”他连忙找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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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霍栩简短的一声嗯之后，就挂了电话。
周恪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上一个电话老板说话还挺“温柔”的，怎么才过了几个小时就这么暴躁了，难不成是做噩梦了？
不然怎么会半夜醒来给他打电话？看起来还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算了算了，老板的心思他猜不到，既然给自己下达了任务，那他就一定得完成。
霍栩打了两通电话，胸口堵的厉害，睡意全无。
他随手将手机丢在床头柜上，起身倒了杯水，温水进入口腔的瞬间，令他思绪清明了不少。
“江——妄？”他薄唇吐出这两个字，竟然觉得有点熟悉，像是在什么时候听到过这个名字一样。
“他那个养子性格乖张，不怎么好相处,你没有必要的事情，用不着和他有交涉。”
脑海中突然蹦出他爸霍鹤山前段时间嘱咐他的一句话。
他拧了拧眉，继续回想。
“他收养了一个男孩子，也就是现在江明远名义上的儿子——江妄。”
江明远！江妄！
是了，就是那个江妄！
霍栩瞳孔骤缩，那个江妄的形象迅速在他脑子里拓展开来。
只听说他是江明远的养子，待在江家不过几年的时间，为人据说散漫不羁，不务正业，江明远对这个养子很是头疼。
再详细的他就不清楚了。
毕竟江明远才从国外回来，又是个有声望的，不会轻易把自己家里的丑事弄得天下皆知，有心之人想要调查他们，怕是得费力不少。
现在只能希望周恪那边能尽快查到一些信息。
霍栩有点心烦意乱。
想起临睡前盛挽月给自己回的那条不咸不淡的消息，“不在”，他又有点吃味。
刚才他觉得是她生自己的气了，怪他没和她打声招呼就跑到A国来。
可是听陆聿明那么一说，心里逐渐变得焦灼了起来:
她为什么只回了两个字，是不是太忙了，忙的连回自己消息的时间都没有？
刚才陆聿明不是说了，她还帮着那男的挂号奔走，做完手术了还陪床……
陪床……孤男寡女，美救英雄，又是大晚上。
不行！绝对不行！
他现在在国外，一时之间赶不回去，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
越脑补，霍栩的脸色越难看，他甚至真的在那一瞬间动了现在就回国的冲动。
可这是不现实的，事情还没做完，他不可能半途而废。
再说了，即便现在赶回去，最快也得到下午了，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他本想现在就给“重点关注对象”盛挽月打个电话，却硬生生压下这股冲动。
不行，自己这时候给她打电话，岂不是显得他很小家子气？还有种查岗的嫌疑，他可不愿意让盛挽月以为他是一个小肚鸡肠爱吃醋的男人。
况且，万一那蠢女人真的和那个男的有什么……
他及时制止了自己这种疯狂的脑补，攥紧了拳头，暗自咽下一口火气。
自我安慰道，那女人蠢得厉害，又没有半点情商，是不会看上那种“妖艳货色”的男人的。
毕竟自己在她面前，她都能直女一般毫无波澜，外面那些歪瓜裂枣，她怎么看得上？
嗯，是这么个理。
可他转念一想，不对啊，虽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自己远在国外，鞭长莫及，虽然他相信盛挽月不会对那个毛头小子动心，但万一那混小子觊觎她呢？要是再做一些什么不轨的事……
霍栩刚熄灭的火瞬间又燃了起来。
他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眉宇间神情骇人。
如果盛挽月亲眼目睹的话，她一定会觉得这个男人疯了……
于是，某个焦急的男人在深夜，打了第三通国际电话。
霍沅正做着和方季川约会的梦呢，眼看她小脸羞赧，张着嘴巴正要吃下方季川亲手喂过来的酥肉丸子，就被一阵铃声打断了美梦。
酥肉丸子没了，对她笑靥如花的方季川也没了，霍沅拼尽全力抓着逐渐模糊的背景，却越来越远……
“别走，别走，方季川！”她大叫着从梦中醒来。
哪里还有她亲爱的方季川的影子，只有脑袋顶的柜子上不绝于耳的电话铃声。
她看都没看直接掐断，“哪个王八蛋扰了老娘的美梦！明天一早我非得杀了他不可！”
她盖上被子蒙头就睡，试图继续进入梦境，把那个没做完的梦继续进行下去。
就在她刚躺下的时候，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啊啊啊！谁啊，烦死了！”她一把掀起被子，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咬牙切齿的摸过手机，正准备接通一顿输出，却发现是她三哥霍栩打来的。
一口“文明用语”堵在嗓子眼没说出来。
她对着屏幕上跳动的“三哥”两个大字拳打脚踢，试图发泄自己对他的不满。
然后下一秒，接通了电话之后，她立刻换上一副正常的声音，“三哥，什么事？”
脸上表情却是呲牙咧嘴。
霍栩没有听出她那边的异常，言简意赅说了句，“帮我个忙，去第一医院看看盛挽月。”
本来憋了一肚子气的霍沅，听到她哥说去医院看她嫂子，她立刻紧张起来，“什么？医院？我嫂子怎么了？”
“不是她生病了，是她爸生病了。”
霍栩解释道。
刚才陆聿明说了，这几天盛挽月都是在医院陪她爸的，连续几天没回家了。
加上那个江妄也在住院，还得她去照顾。
霍栩甚至一时之间都不知道他是该担心自己的头顶，还是担心那个笨女人的身体……
“啊？我嫂子她爸生病了？什么病？什么时候的事儿？”霍沅追问道。
霍栩都如实回答了。
霍沅气得够呛，“三哥，这么严重的事，你怎么没和我说一声？我起码可以去医院帮帮嫂子，减轻她的负担。”
霍栩，“我现在不就告诉你了吗？”
霍沅，“……”
行吧，晚告诉也是告诉了。
她不知道，霍栩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我可以去医院帮帮嫂子。”
一方面，替她减轻负担，让她休息一下，另一方面，让自己亲妹过去，谅那个居心叵测的男人也不敢再霍沅面前对盛挽月做些什么……
瞧着霍沅答应得极快，霍栩想起大晚上打扰她睡觉，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就对她说道，“这些天辛苦你照顾她了，等我过几天回国，想要什么，我都送你。”
霍沅一听，“啧啧”几声，“呦呦呦，霍总真是绝世好男人，为了自己媳妇肯下这么厚的血本。”
霍栩轻声呵斥，“没个正形！少跟我嬉皮笑脸的。”
霍沅拍胸脯保证，“得，即便你不说，我也会照顾好我嫂子的！不过嘛，既然你都开口要送我礼物了，那我总不能让你心寒吧，我这几天先好好想想，过几天告诉你要什么！”
随后，她又保证道，“三哥，你就放心吧，我争取在你回来之前，把嫂子养的白白胖胖的！”
霍栩:“……”
“好，就这么说定了，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就先挂了，我现在就起床收拾东西，去医院看我嫂子。”霍沅跟打了鸡血一样，困意全都一扫而光。
“等一下。”霍栩又叫了声。
“嗯？”
他声音有点怪怪的，“那个，不光让她好好休息，她身边有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你有时间了简单和我说几句。”
语毕，霍沅拿腔拿调地“哦～”了一声，“原来三哥你这么腹黑啊，竟然派我去‘监视’嫂子。”
霍栩纠正，“什么监视？我又不是事事让你都向我报备，你就告诉我她最近和什么人接触过，食欲怎么样，睡眠怎么样就好了，别的……”
“行了行了，不要解释了，三哥，你还是第一次这么婆婆妈妈的。”霍沅无情嘲讽。
霍栩哑口无言。
她又随口玩笑道，“三哥，你这么神经兮兮的，我都快要以为我嫂子背着你出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