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灾难

他颤抖着手指了指:“是小六哥的?”

“嗯。”

这次不仅仅是皮肉伤了。

喻斌咽下了所有疑问,因为姐姐满脸写着疲倦和麻木,还有一种他看不懂的心碎。

他默默陪在姐姐旁边,悄悄给喻建国发了个消息,考虑到母亲的病情最好不要受刺激。

喻斌选择了说谎。

“别告诉他们。”喻姝假寐着眼,注意到他鬼鬼祟祟的摸出手机,低落地开口。

“嗯,我不说。”

就这样,姐弟俩在手术室外沉默地等着周演完事儿,期间喻姝的肚子忍无可忍地叫了两声,提醒着主人需要进食的事实。

喻斌机灵地跑去了便利店。

片刻功夫后举了两根烤肠和一团寿司回来。

寿司买的口味,居然刚好是她爱吃的。

这一瞬间,喻姝有种和全世界和解的冲动,她父母记不住的事儿,她的弟弟竟然知道她爱吃什么。

被治愈的暖流淌进心田。

她慢慢咬着饭团,凭着内心打翻了调味瓶。

“姐,你为什么有时候不喜欢我啊?”喻斌轻声问。

喻姝看向有些紧张的他,良久后才答:“你没做错过什么。”只是不凑巧,你的存在本身对我即是灾难。

哪怕我知道,没有你也会是别人。

她的父母放不下对儿子的执念。

“那就是说,我什么都没做错,但姐姐确实也不喜欢我是吗?”喻斌努力装着平淡。

喻姝定定瞧他淡淡一笑:“你真的……不明白吗?”

既得利益者的视角,真的看不明白吗?

喻斌被问得卡住了,他虽然不觉得父母重男轻女,但身处这样的环境,他明白大概是因为这四个字。

“这些年,爸爸一直有想办法多赚钱。”

喻斌决定从事实入手。

“有弥补的心,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喻姝觉得这样也不错,起码证明喻建国夫妻俩以血肉喂养出来的耀祖是个有良心的。

一生不算白忙活。

往后养老确实指望得上。

“嗯。不过我觉得爸妈还是在乎姐姐的。所以有时候会那么难过那么生气。”喻斌发现有些话一旦开了头说出来就是那么自然。

“你觉得他们对我的在乎,是你的百分之几呢?”喻姝觉得独生子女的快乐不在于拥有父母百分百的爱。

而在于他们没有比较级。

即便父母并不爱自己唯一的孩子,他们也不会有明显的落差感,因为他们没有看过父母能如何爱另外的孩子。

同样的五十分。

独生子女的五十分肯定高于非独生的五十分。

喻斌没吭声。

喻姝则静静笑了。

看吧,谁说男人不懂呢?他们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只是对姐姐的压榨也好,对媳妇的压榨也罢。

到最后他都是受益者罢了。

或许,能像喻斌这样在思考的,就已经是男性里的时代之光,所谓的好男人了吧?

“你以后对你老婆好点。”

喻姝莫名交代了句。

喻斌倒是挺坚定地点了点头:“那肯定的。我不追求生男孩的,女儿也很好。”他妈经常挂在嘴边念叨的,什么生养了三个太辛苦,他一直都记着。

他以后生一个就行了。

不论男女。

“别这么说,自己心里知道就行。”喻姝从来觉得越是嚷着不生儿子的,行动上往往格外遵从心意。

然后嘴上还念着自己家从不重男轻女。

什么儿女双全,什么儿子能保护女儿,什么兄弟姐妹多能彼此帮衬,什么男孩比女孩好养。

还有最离谱的没做措施不小心有了。

如果有心去听一听大家为了生男孩所能想出来的措辞和遮羞布,那绝对能编一本笑话大全。

姐弟俩交心结束不久,周演从手术室里出来了,浑身上下看起来都惨兮兮的,缠绕着渗血的布。

“姐……这还有没有王法了,这不是燕京吗?怎么治安比咱们鹏城还不如?”

喻斌看起来十分气愤,问得也很天真。

“姐,是不是当年的事,难道是那…那个周三桂干的?”

周三桂三字一出,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周演身上的喻姝捕捉到周演眼中闪过的一分无措。

“你让你小六哥好好养伤吧。父母跟前,别说漏了嘴。”

喻姝再度交代。

她觉得以周淑娣的冲动和愚昧,要是知道周演躺在这里,怕是能不管不顾地直接冲过来。

“嗯。”

喻斌一肚子疑问,但他知道姐姐不可能告诉他,小六哥更是沉默寡言,几乎没什么话。

他又帮着去叫了护工,慢吞吞走了。

“周三桂。”

周演气若游丝,但他依旧强撑着力气问。

他不知道周三桂当着周淑娣和喻建国的面揭穿了周衍桥的真面目,也不知道周淑娣此刻就和他躺在一栋楼里。

“他拿了十万块说周衍桥是强奸犯。”喻姝概括了一句总结给他,她知道这对于周演来说有多么沉重。

周演心思比喻姝想象中更为细密。

他知道姐姐对喻斌的隔阂,知道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她怎么会把喻斌叫来?所以他轻而易举地一字一顿说:“三姑姑被气得住院了?”

“嗯。”

喻姝没否认。

“她……”周演此刻的心神和肉体都过于脆弱,居然径直从眼眶中滚了两行泪下来。

吓得喻姝赶忙去拿纸巾给他擦。

“没事的没事的,周三桂只是为了赚点钱,他家情况一向艰难,为了钱什么脸面都能舍下。”

喻姝手足无措地轻轻拍着周演,又不太敢触碰到他满身的伤,情绪一激荡下,平白生出些悲怆之意。

“不要紧的,小六。你不要怕,真有那一天,你说实话就行。不用担心我,我那会儿才十二岁呢。”

她这一说,周演更是心头一颤,痛苦到无以复加。

奈何他身体动弹不得,泪流出来弥漫在脸上,好似当年般无能为力,什么都没法做。

没人知道自从他撞破自己父亲的禽兽之举后,是怎样的度日如年,是怎样的心如刀绞。

农村的自建房并没有太好的隔音,他往昔没往这方面去想,自己的房间又在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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