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搂腰揽肩也超越一般的男女关系了吧。”郁拾华看她怒意显现,倒是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烟盒,点上了烟。
这是男女社交接触的极限了。
喻姝到底和他有过三年非同寻常的关系,并不想在这些方面过于计较,显得自已矫情又不大方。
况且那是在人前,她难道能直接不给好脸一走了之吗?
“这是我当您女伴最后的线了,人前总要给你脸。”
郁拾华听着她的用词,不觉好笑:“辛苦喻小姐赏我脸了。”
外头来宾的动静不知不觉大了许多,郁拾华单手夹烟,另一只手撑墙,竟在她脸畔慢慢吐出烟圈:“看你和宁姨吃了不少点心,下午茶还吃得下吗?”
“吃不下也不碍事的。”喻姝向来知道这种场合,就不是来吃东西的。所有人都各怀鬼胎,心知肚明地虚假应酬。
“走吧。”郁拾华相当顺手地揽过她,督促她履行着身为女伴的职责。
茶会走的是风味独特的苏式腔调,喻姝这些年吃过无数的港式、西式下午茶,对此颇觉新鲜,这边吃一口那边尝一点,竟把原先扁扁的小肚吃得微圆。
等把时间熬够,郁拾华仅凭目测,预计某人的腰身粗了一圈。
“我的女伴,可不能长着个水桶腰。”出园时郁拾华搂过她和各色人马道别。
喻姝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却暗自吸了吸气。
她今儿好像真吃多了。
没办法,嘴巴总不能闲着。
她笨嘴拙舌的,只能靠吃东西来缓解不安了。
“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郁拾华的手掌在她的肩膀和腰臀间来回挪动,口吻云淡风轻。
喻姝学着他的平淡:“本就不是我的圈子。”
司机见他俩遥遥走来,赶紧开了后座的门。
“为什么离职?”
喻姝停下了脚步。
前面的男人正背对她,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也听不出那五个字的情绪。
夜色渐凉,她的身上披着男人的风衣,独属于他的气息时有时无地侵入她的领地,拨动着她脆弱的神经。
“我和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迟早要离开。”喻姝给了个尽量真诚且实在的答案。
“离开去摆摊吗?”郁拾华已走到车前。可能因为喻姝的回答过于现实,是他所能理解的范围,心底竟陆续冒出阴郁而残忍的念想,他难得脱去了平日冷淡的伪装,直接一脚踹在了车门上。
司机和喻姝皆花容失色。
无他,郁拾华鲜少有这样鲜明蓬勃的怒意。
“下来!”
司机麻利地滚下了车,唯留喻姝进退两难。
“要我请你上车吗?!”
郁拾华砰地踢上了后车门,径直坐进了驾驶座。
喻姝只感觉浑身血液都在倒流,记忆里那么多年,郁拾华亲自开车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们的第一次……
然而郁拾华多年威压不是假的,喻姝照旧僵硬着身子进了副驾驶。
青园在沪城的外环之外,郁拾华的路线并没有往他们落脚的繁华地带去,反而往一座山丘盘了上去。
“熟悉吗?”郁拾华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喻姝阖上了眼:“郁总又是何必。”
“你当初说的话,和今儿并无分别。”郁拾华声音冷漠,“那之前三年,你都在忍耐我吗?”
喻姝一直调动着自已的亿万脑细胞,试图分析出郁拾华突然抽风的缘由。
是那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还是‘迟早要离开’?
可他又不是蠢货,不说实话怎么可能过关?
这下好了。
郁拾华这两句问得和小学生的白话作文一样,但凡有个不好,又是人烟稀少的地儿…
喻姝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分外欢快。
和他在一起,她只觉得每天都能来一趟高血压。
他停在了一处平台,下车点上了烟。
望着身边女人变幻莫测、纠结万分的神情,心情又略顺畅了些。
“您多虑了,这几年您对我万分照顾,又给我开了比市价高数倍的薪水,我对您肯定是……”喻姝尽量把话说得平稳,陈述事实的同时努力恭维。
郁拾华却相当不爽地打断了她的说话。
“是发不出你的音吗?再多的您有什么用,你要是真的对我还有点恭敬,又怎么敢……这样主动辞职。”郁拾华脸上居然挤出一点微笑,却又扭曲地令人生畏。
喻姝用手背揉了下眼:“我虚岁三十了。和您这样不清不楚地下去,等将来您有了正经对象,我又该如何自处?”
“咱们之间,哪里不清楚?”郁拾华冷声问,“还是说,你希望我们是男女朋友关系?”
“我向来擅长摆正自已的位置,很少有这种非分之想。”可她到底是个七情六欲健全的人,男女朋友这四个字还是令喻姝有些忍不住地心酸。
郁拾华很擅长揣摩人心,电光火石间便捕捉到了她言语间的漏洞。
很少的意思是……不是没想过。
这就很老套了。
别的不说,他父亲就是因为和一个秘书纠缠不清到怀了孕,母亲考虑到这桩婚姻连体面都无法周全,所以毅然决然地离了婚。
幼时的郁拾华对父亲和华静恩是有相当程度的怨恨的,即使到了现在,他也不敢说能够完全释怀。
毕竟在父母完全撕破脸之前,面对他这个儿子时,就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三口,走出去也相敬如宾。
就算内里残破,但对于孩子而言,终归留有希望和脸面。
喻姝见男人不语,不由得再接再厉。
“这三年,我知道我们不是恋人关系。扪心自问,我也从未越过线,这次是我没能扛住十万元的诱惑,才会在您面前刷存在感。”
郁拾华神色终于有了溶解的迹象,却只是将原先的怒火转化成了皮笑肉不笑的打量。
她这话很有意思。
“你用不着妄自菲薄,更不必担心我误会你欲擒故纵。电话是我吩咐赵涵打的,你如果真的有错,也顶多是没有及时更换手机号这一个小细节而已。”
他沉吟半晌,神使鬼差地从车子的暗格里拿出一份合同。
“签了它。”
喻姝怀着十二万分的小心一目十行。
变化很简单。
薪酬的数字后加了个零,足有八位数。
她也豁然开朗。
有钱真的好,可以肆无忌惮地拿钱在穷人身上找乐子。
“你这样是扰乱市场行情。”喻姝垂下眼眸,“顶级外围睡一次才多少钱,我何德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