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君合却对集团内部的倾轧和不睦感到触目惊心,又为父亲的出尔反尔觉得心冷而已。
好在他人清醒得很,的确是他脱离商场太久,脱离集团太久,只拿着每年的巨额分红过自己的日子。
“你放心。该你的少不了你。”他到最后憋出这样一句话。
“爸爸给我转的账很多了。还有……周淑娣那边的主治医生,是爸爸你托人过去照顾的吧?”
喻姝不想多叫阎君合为难,趁着散场的功夫说了些其他的。
不料阎君合被她说得一愣,倒叫喻姝浮起些疑惑。
“周淑……是你妈妈,她怎么了?”阎君合骨子里不是爱管事的人,他虽然知道有喻建国周淑娣两人的存在,但向来不爱过问。
那天吃饭,他因为有事没去,实际上也没心去。
可能是喻姝过得不能算好,他对这家人的态度多少抱着怀疑,当年婴儿抱错真的只是意外吗?
还是对方家人的处心积虑?
一想到他因为何媛的存在误会了何裳那么多年,他就无法释怀这份阴差阳错的悲剧。
“她一时情绪激动,进医院了。”喻姝能感受到阎君合对喻建国夫妻的淡漠,说得很简单。
“喔。不是我,我不清楚这事。”
喻姝大概知道是谁了。
在场的,会关心周淑娣的,八成是人家的亲女儿何媛,虽然从头到尾看不出一点想认的态度,但行动上人家反而无可指摘。
这一次碰面彻底葬送了何媛对亲生父母的念想。
她回去后想了很多很多,想到一连失眠好多天,她脑子一直不算灵光,但在何家一屋子聪明人的耳濡目染下,基本的世情和因果逻辑都是明白的。
何媛在喻姝进董事会的那天,没能忍住地来到了周淑娣住院的楼层,戴着压低了的鸭舌帽,悄悄去往她特意交代人给周淑娣换的单人房。
可是一到门口。
她便听到了一些争执声。
“做啥子换单人房?一天不得好几百?”她一听这声音有些呆住了,她不知道周淑娣在人前到底有所收敛。
人后说话更加肆无忌惮。
她木然想了想,何止几百块,这病房要一千二一晚。
“好了,这是大姐儿一点孝心,你安心住着,钱用不着你付。”喻建国很容易地想到了出息的大女儿。
周淑娣继续抱怨:“有这钱干点啥不好?她也是好日子过惯了,成日对着我俩没个笑脸,脾气大得眼里都没我这个娘了……”
喻建国不吱声。
可能周三桂的话太振聋发聩,他这几日满脑子盘桓着喻姝那个暑假一直嚷着想回来的话,时不时染上些哭腔,咿咿呀呀绕在他心上。
“怎么了?你这两日浑身不对劲,想啥呢。”周淑娣嘀嘀咕咕地骂完了,想想自己下的三个仔,越想越不值当。
尤其两个闺女。
好吃好喝地供了那么多年,果然是白眼狼,还不如周翠家打打骂骂的来得实在。
“周三桂说的事儿。”
喻建国看向自己媳妇,他自问看人没有太差,周淑娣或许有点缺根筋,人也爱占便宜,但要说刻意推女儿进火坑不至于。
再说,之后几年,要真那么歹毒,哪里能纵容喻姝连研究生都读完了。
这一想,喻建国轻松了些。
周淑娣肯定蒙在鼓里。
“孩他爹你想啥呢,你难道以为我弟真是他说的那种样子…”周淑娣说得理直气壮。
“一个村里住的,谁还不清楚谁,真像那厮说得这样无法无天,几家还不联合起来对付他?”
周淑娣觉得好笑。
自己家还不清楚?
村里北边发生的事儿用不着半天就能添油加醋地传到南边。
想瞒那么多年来讹她,做梦吧。
“我是在想…”喻建国显然想到了最糟糕的可能,但他说不出口,毕竟他一直都记得喻姝一直嚷着说要回来。
“说啊。”
周淑娣埋怨道。
“你知道周演他妈为啥子要和你弟弟离婚吗?”喻建国另辟蹊径,换了个角度问周淑娣。
周淑娣的思绪断裂了一瞬,又很快接上。
她是记得的。
当时闹得不算好看,周演他妈还想争儿子的抚养权,说是不能给一个畜生养,为了这句,周淑娣记恨到现在,她去过港城不下三四次,但从没想去和人家打声招呼。
即便知道自己大女儿受到了人家不少照顾。
不过畜生前面是啥话来着。
周淑娣陷入了茫然中。
“怎么不进去呢。”
门口传来一句轻柔却清晰的话。
喻姝早早在走廊上就看到了僵在门边的何媛,她一眼看出对方的进退两难,不过显然她误会了。
何媛并不是因为不好意思,也不是近乡情怯,她犹豫了,她想再观察观察再做决定。
“唉,这是何老师。”
喻建国听到动静开了门,迎进了何媛和喻姝。
何媛深吸了口气,维持着一脸心平气和。
“晚上给你俩加菜。”喻姝拎了个烤鸭和毛豆花生,这是给喻建国下酒吃的,至于周淑娣。
一个病号,吃病号饭就行。
“何老师…”周淑娣颇为局促,一点没有何媛在门外听到的市侩刻薄,写满了独属于老实人的尴尬。
“我就是路过,有亲戚病了,看到病房外名字停顿了下,刚好碰上喻姝。”何媛找了个拙劣的借口。
喻建国自然不会管这个理由的真假,他顺嘴说:“老师太好了,看你就觉得面善,是燕京本地人?”
面善两字让何媛有些心惊肉跳。
她其实担心喻姝会脱口而出她的身份,她笑意勉强:“阿姨身体都好吧?喻斌呢?”
一提起喻斌,周淑娣忙不迭接话:“正好有他高中同学去什么影城玩,反正我这里没什么事,就让他去了。”
何媛眼神凝了凝,笑着表示再见。
帮着住单人房的女儿落不到一句好话,儿子却可以大大方方地无视住院的妈去环球影城玩。
这就是重男轻女的魔幻色彩吗?
何媛第一次经历这个,但不妨碍她立刻甄别了出来。她静静站在电梯间的死角,想等喻姝问一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