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总如果是特意来告知这件事的话,我觉得太浪费你宝贵的时间了。”喻姝等着她的下文。
在她的认知里,薛慕荷是非常忙的。
“我想和你叙叙旧聊聊天。”薛慕荷脸上依旧带笑,一点看不出少女时代的傲慢和自我。
社会容易教会人伪装。
“行的行的。小喻,我们就先回事务所了,你和薛总好好聊聊。”唐总当即不打算碍人眼。
其他不论,就冲喻姝能和那么多名副其实的资本人物扯上联系,他就觉得值。
无关人等走完了。
王姐满脸忿忿,而其他人都不知道她在气什么。
她能气什么呢,气的就是明明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靠着裙带关系和她平起平坐了!
“看来你的同事关系很坎坷。”薛慕荷眯着眼笑,话却显得几分刻薄。
喻姝不以为意:“我和她称不上同事。”主要两人不是一个赛道的。
“我看楼下甜品屋不错。如何?”
喻姝点头:“你请就行。”
“我什么时候让你付过钱?”薛慕荷似乎找回点昔年青春岁月的感觉,一时间连笑都肆意了几分。
等到经典的黑森林和雪纷纷端上来后,喻姝看了眼空荡荡的四下,抬眸说:“你可以说了。”
“她引荐的表侄女怀孕了。”
喻姝寻思了下她的指代,眼里漾起些微久远的涟漪,慢慢说:“她还没失宠?你父亲这么专一的吗?”
薛慕荷轻笑了声:“你说笑了。她的得宠,建立在她非常了解我的父亲。所以总是有恰当的对策。”
比如托人介绍她父亲喜欢的款式。
这几年,她显然不遗余力地培养有着相同志向的表侄女。
“然后呢,你要多一个弟弟还是妹妹?”
薛慕荷笃定道:“当然是弟弟。人去年就怀过,两个月的时候十分懂事地流掉了。”
因为那是女孩。
私生女有什么价值?
尤其当人本家有个出色尊贵的大小姐时,她父亲对女儿的爱在妻子生的两个正经孩子上全部花完了。
必须是儿子。
只有儿子才能让她父亲承担着种种风险。
喻姝保持沉默。
“你不要紧张。”薛慕荷看了眼她拿起的小勺子放到了餐巾纸上,又将那盆满当当的纷纷雪推过去了点。
“我和你同岁。也是三十岁的成年人了,当年有些幼稚有些稚气有些残忍的事儿,不会拜托你了。”
现在回想着当年的所作所为,薛慕荷都觉得自已……有点偏激,但必须无比正确。
如果当年那个儿子真的平安落地,好好长大,那么这会儿自已真不见得能在长宏兆业有一席之地。
“那就好。”喻姝立刻顺着她的话舒出长长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苦笑,“这种事或许都是有报应的。”
“报应?”
薛慕荷马上联想到了她在蓝度的当众流产。
“不至于。老天要算孽障,也一定是我的。你只是个操作工罢了,你只是想单纯地帮一帮我。”
喻姝有点忌惮神色,慢吞吞舀了一小勺在融化边缘的纷纷雪,含在嘴里感受着它的凉意。
“我想提醒你,她似乎在查当年流产的事。”薛慕荷撑着手肘在桌上,微微附身靠前。
喻姝心如止水:“多少年的事儿,还能留着痕迹给她查?”
“不。她好像发现了点什么。”薛慕荷还是挺佩服喻姝的定力和心智,那么小的年纪,就愿意为了钱干这种事。
“你可以说具体点,这样我比较容易承你的情。”喻姝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掀起眼皮看她。
“蔡亚青和你什么关系?”
薛慕荷的接风宴那天,她在散场时居高临下从楼梯上看到了带着小姑娘的皮条客蔡亚青。
一下子和她在照片里看到的身影对应了起来。
毕竟,她一直花钱雇人盯着他父亲最爱的小三。
蔡亚青是小三偶尔会去物色新花样的中间人之一。
“她差点成了我的后妈。”喻姝一句话说清了她和自已父亲的关系。
“哦豁。”
薛慕荷很快转过了弯:“是在你弟弟生下来之前?”
“是之后。男人稍微赚到了点钱。”喻建国是非常典型而朴素的男性,他相信可以凭双手让妻儿过上好生活,可一旦手上有了余钱,也忍不住地满足下自已的一点喜好。
“男人?”薛慕荷差点要捧腹大笑,怎么会有人这样称呼自已的父亲。
“这件事上,他确实是大部分男人的缩写。就像成龙说的那句话一样。”喻姝和薛慕荷一直有着微妙却扭曲的关系。
两人在处境上是如此相似又如此天差地别。
都是家中老大,都有个盼望着儿子的父亲。
也都对父亲的儿子有着磨灭不去的憎恨,喻姝是羡慕薛慕荷的,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厌恶父亲的私生子。
她的母亲甚至会以此当做一种慰藉。
而周淑娣,只会觉得女儿冷血自私,简直就不该生她。
“她好像和我父亲的三儿相交不错,近段时间突然频繁起来。然后她认识你,对吧?”
“嗯,她应该很恨我。”喻姝说得理所应当。
“怎么?你也打掉了她的孩子?”薛慕荷想了想憎恨的几个原因,随意扯了一个。
然后她发现她蒙对了。
“打胎能手。”
薛慕荷一出口还是后悔了。
这个词不管是对外还是对内,在喻姝地方都不是什么能说道的词儿,好在喻姝表情冷漠。
她数不清这是内心第几次叫嚣着要和郁拾华分手。
可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被某人当做了一种情趣和小脾气。
“是男孩?”
“不然呢,女孩的话我会乐意她生下来。”喻姝笑得人畜无害,眼里漫上铺天盖地的森冷。
“厉害厉害。也是和她一样的手段?”
“无可奉告。”喻姝漠然回答她。
“所以,我今天主要友情提醒你,她在计较当年的惨剧,毕竟她失去的不是一团血肉,而是数以亿计的家产。”
“提醒我吗?我以为你在提醒自已?”喻姝冷淡提醒她。
如果事发,三儿抓到了当年的真凭实据……她思绪停滞片刻,可她怎么会留下那样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