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仅管脑子不算灵光,但到底认了出来。
这种规格的包装,一般都是……
“没有……这和我一点关系没有的……你们不信可以调监控,这肯定是有人害我,肯定不是我!”
严宗衡百口莫辩,他被塞进警车的那一瞬,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在酒店开房偷腥了。
施采押着人回到了局子里。
拜灵光的脑袋瓜所赐,她好像记起了那对姐弟……与此同时还有她叔叔的音容笑貌从记忆深处山呼海啸地涌来。
是……赣城的案子?
施采想起她休假那段时间得到的些许线索,神情不由得晦暗沉寂了下来,她叔叔肯定不是意外坠河!
只恨那时她还年幼,没能帮得上忙,反而自作聪明地将所有发现的线索毫不藏私避讳地分享出来。
她几乎能确定,她叔叔就是从那天后被人盯上的!
那桩肯定不是自杀的案子……绝对别有洞天,牵连甚广,最后甚至拿她叔叔赔了条命。
施采开始调喻姝的档案。
喻姝一直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她拨通了华呈的电话,表示想见一见蒋廷龙。
对方问得很有意思:“郁少同意吗?”
他很快改了用词,“您肯定和郁少说过吧?嗯?”
“我要是在他地方得了许可,就直接来见了。何必和你商量。”喻姝知道点这位的性子。
说难听点,叫自大欠揍。
说好听点,叫别具一格。
反正不是寻常保镖或者助理的做派,裘净办事说话的风格,似乎就是这位的真传。
时不时阴阳怪气一番。
“诶唷,这就有点为难我了?”华呈可记得他在鹏城港城一无所获累得比狗惨的日子,一时应付道。
“他妹妹想见一见哥哥,说不定会有奇效。”喻姝斟酌着语言,试图组织出能动摇对方的理由来。
华呈嘿嘿笑了两声:“什么奇效?人早都招了,你再晚点打来,可以直接叫他妹妹开追悼会了。”
以他家郁少正常的处理方法,这位在明日就可以登上去国外的航班,然后……成为某个土壤或者江河的养分。
“不,不是的……你们把我哥哥怎么了?你们这是违法犯罪的!”蒋芹一直竖着耳朵听,在听到追悼会三个字后,人彻底疯了,二话不说地抢过了手机吼道。
“是是是,你可赶紧录音记得找好律师起诉!加油哦!”华呈完全没脸没皮,顾虑到喻姝有着吹枕头风的能耐,他还是稍稍客气道。
“我听命于郁少,他没吩咐我是不会同意你带蒋家妹妹见蒋廷龙的。抓紧时间吧。”
他说得十分爽快大声,一挂电话就对上外头走廊处郁拾华阴恻恻不怀好意的眼神。
华呈毫不畏惧地走过去,一脸邀功:“看吧,人保准马上打电话给你。”
他作为郁拾华御用的保镖负责人之一,当然听说了午后喻姝拒绝专车和保镖的事情,结合他家郁少怎么都放晴不了的脸色,在脑海中拼凑出了劲爆的事实。
郁少被人甩了?
诶唷。
大快人心的好事。
他就觉得,有钱也不能无敌在每个领域啊,谈个恋爱就是爱得死去活来的真爱,真他么不公平。
留点余地给穷人吧。
起码让穷人觉得自己还有感情还有爱。
郁拾华灭了烟,瞟了眼和死狗差不多的蒋廷龙,抬脚就往外头走去,喻姝从不打诳语。
既然中午和他说得那么掷地有声……想来这段时间不会再……
不等他思索完,手机欢快跳起了蒋芹的名字。
华呈贼兮兮地凑过来。
“噢哟,这就不算自己来找你了是吧?”他摸着下巴分析。
郁拾华摁下了接通键。
如果不是她的声音,他立刻挂掉。
“郁总!你还记得我吗?”高分贝的声音立刻穿透耳膜。
他不禁皱眉,将手机拿开了点,开了免提。
“我哥哥真的只是听命于人,那人故意把我哥哥骗到燕京来,就是想他来顶罪的!”
喻姝听着蒋芹理直气壮毫不心虚的求饶,倍感无语。
真是非同一般的福气。
华呈看穿某人的想法,添油加醋:“这可不是咱们人淡如菊的喻秘书,这声音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换作平时,郁拾华会理这种聒噪之人?
还不是期待着盼望着谁谁……
恋爱真是可怕。
因为开着免提的关系,不说蒋芹,连旁听的喻姝都听到了这意有所指不怀好意的言语。
蒋芹刚想把电话让给喻姝,对面却开口了。
“骗?意思是车是全自动的?你哥纯是坐在驾驶座上?”郁拾华罕见地给了回应。
蒋芹这时顾不得什么了。
她直接大叫:“那是别人拿我的照片威胁他,他是我亲哥啊,他当然不舍得我身败名裂。”
这词,是她新学会的。
虽然和她的想法不太吻合,但用在这句话里还算符合情景。
“所以我该死?”
郁拾华更平淡了。
“不是郁总,郁少,我求求你,我真的……你放我哥哥行不行,坐牢也行啊,你别干其他事儿。”
蒋芹这回带了哭腔,有点求人的语气了。
喻姝莫名想到郁拾华曾经对她的青眼,心上无法控制地突了下,明明想着和他分开,可……
一旦有了其他可能,她还是忍不住去思索。
“你们在哪儿啊?我能不能见我哥哥一面。”蒋芹没得到郁拾华的回应,心一下子慌了,咬牙决定先见到人。
求情,见面求更管用。
郁拾华依旧没说话。
华呈撇了撇嘴,都快一分钟了,等着谁开口呢,人啊,真是复杂的动物,几年前不珍惜,这会儿上赶着了。
喻姝没能抵过蒋芹充满绝望和破碎的眼神,主动拿过手机,轻声道:“她求到我地方来。我想着,郁总能不能给她哥哥一条活路?”
求到喻姝地方?
这是哪路子神仙给蒋芹指的路?
郁拾华听懂她话里的暗示,淡淡道:“我等你半小时。”说完就把手机扔给了华呈。
“地址发过去。”
“嘚了。”华呈坦然点头。
又有一场好戏看啰。
希望唱戏的人给力点,别叫他一个看客失望了。
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以及自身形象的维护,华呈破天荒地地吩咐人给蒋廷龙收拾了下仪容仪表。
免得那一身血腥吓到了两个娇滴滴的大美女。
可饶是如此,蒋芹一看到伤痕累累的亲哥,还是立刻掉下了一串串眼泪,直接扑到了蒋廷龙身边。
“这…这是怎么了。”她一边哭一边确认着哥哥四肢的完好,又用仇恨的眼光看向了郁拾华。
仿佛最先惹事的不是她哥哥一般。
“怎么可以把你打成这样……”
真情实感最动人。
华呈啧啧了两声,好心提醒:“蒋小姐赶紧起身吧,那块地上都是不干不净的东西,还有你哥哥的屎尿呢。别弄脏了你衣服哈。”
他一说完连带着旁边几人都笑出了声。
不管郁拾华多么凛然,多么尊贵,底下总少不了干脏活的人,而底层人的素质,永远是那副德性。
不能指望一个谨守八荣八耻的好公民干这些事,能对抗无赖地痞的人,自身就是更大的恶棍坏蛋。
蒋芹气得不行,又担心自家哥哥,还是听话地起身,一下直接跪在了郁拾华脚边。
“真的,郁总,我做什么都行,你放了我哥哥吧,或者坐牢也可以啊,你随便教训!真的!”
郁拾华压根没看她,他的主视线落在前方的虚空中,余光则不由自主地望向喻姝的方向。
“郁总!”蒋芹再度拔高了音量。
华呈不免掏了掏耳朵,他见识过自家少爷以自己为中心的本事,极其容易把人逼疯。
郁拾华眼里哪里会有蒋芹这个人呢。
连‘一见钟情’的喻姝都花了两三年功夫才走进他的心。
“你是来见我的吗?”他主动开口。
蒋芹于他根本不算,他哥更是无所谓,他比较关心喻姝。
喻姝没否认,温顺笑道:“是的。”顺便来确认一下事实,仅管她觉得这个事实,会把蒋廷龙送向更加万劫不复的处境。
郁拾华静静等待她的下文。
“华呈,请问你们有检索过他的手机吗?”喻姝问了个令人措手不及的问题。
“手机?”华呈懵逼状。
“嗯,我想问问他有关我的事情。”喻姝没什么避讳,大大方方说了出来,有些事是包不住的。
她选择由她自己来点燃。
“有关你的?”华呈有点没明白,可郁拾华却仿佛捕捉到了什么。
他一目十行地在回忆里掠过这蒋廷龙的生平,虽然都是浮于表面的事实,但其中和喻姝有可能的交集被他拎了出来。
赣城。
高丽贷。
可是喻姝……她有提过赣城吗?
“那些照片,是你给阎仕淮的吗?”喻姝问得平静,却仿佛一道惊雷劈在蒋芹和郁拾华耳边。
于蒋芹而言,什么照片?谁的照片?
不是阎仕淮拿她照片逼她哥哥的吗?
郁拾华当即大步走来,一把拉住喻姝,又以极度冷漠的眼光看向在他心底已经堪比死人的蒋廷龙。
华呈尽职地蹲下身,拍了拍蒋廷龙的脸:“说啊。郁少和喻小姐问你呢。”
蒋廷龙困难地抬起肿成一片的眼皮,模糊看到了一个高挑纤细的人影,白净如夏荷的脸庞渐渐清晰起来。
与照片里的五官完美融合成了一张脸。
他只盯了喻姝片刻功夫,便挨了郁拾华的一脚,惊呼声痛后无力地歪倒在一边,惹得蒋芹忍不住拿包打了下郁拾华,赶紧去扶自家哥哥。
“哥!”
“郁拾华,这是燕京,你这样和私刑逼供有什么区别?!”蒋芹浑然不惧地叫嚷道。
“你认识她?”郁拾华的冷漠终究被满心的怒火所取代,他不加掩饰满眼的狠厉,一字一顿问。
蒋廷龙浑身都疼得离谱,但他还是听清了这四个字,勉强摇头否认:“不认识。”
只是碰巧那些照片落到了他手里而已。
“实话?”华呈跟着郁拾华多年,立刻上道地揪住蒋廷龙的头发,嘴角满是渗人的笑。
“你放开我哥哥!”蒋芹想拉开华呈,又想把哥哥扶起来,眼看郁拾华拿她当空气,立刻转向了喻姝。
“你帮帮我吧,我从没害过你的。今天我也只是听了阎仕淮的话,来找你而已。”
乖乖。
哪壶不开提哪壶。
喻姝一声长叹。
随着阎仕淮三个字的提起,郁拾华的戾气像是四溢的煤气一下子被星火点燃了。
他拽开了华呈,直接揪住了蒋廷龙血迹斑斑的衣领。
“你自己说,还是怎样?!”
“喻姝!”蒋芹不由分说地死死扯着喻姝过来,又看到了骇人的一幕,再度扑过去拍打郁拾华。
喻姝不想郁拾华因她脏了手,不假思索地握住了他空着的一只手,温声道:“他这个年龄,干这行才多久,估计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发现的,然后用来讨好阎仕淮的。”
阎仕淮。
郁拾华闭眼念了一遍这个名。
“是啊,这都是阎仕淮那个王八蛋!你没本事找他给你女人出头,打我哥哥做什么!你去找他啊,把他也打成这样试试?”
蒋芹当即气得跳脚,她哥哥算什么,就是个听吩咐的喽啰罢了。
“还是查查他手机吧。”喻姝将男人慢慢同蒋廷龙拉开,她生怕郁拾华一时气急败坏,把人弄死了怎么办。
人命关天。
这不是单靠权势能抹平的。
“华呈,把人叫上。”郁拾华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也会有这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可怕思想。
偏生,他沉浸在失控的情绪中,只觉得自己已经压抑到了极点,已经理智到了极限。
要不是顾虑着阎仕淮背后的恒天以及郁阎两家本就不谐的关系,他早把阎仕淮大卸八块了。
“郁拾华。”喻姝立刻抱住了他的胳膊,“我们不闹事,好不好。闹大对我不好。”
郁拾华自然停下了脚步,凝眸注视着她的诚恳和诉求,半晌才道:“要不是顾忌这些,你以为……阎仕淮现在还能好好儿的?”
他忽的想到一种令他神智错乱的可能,直接捏了她小巧的下巴,冷声道:“你……没有喜欢他吧?”
喻姝轻笑了声,答得很有水平:“不管我的答案是什么,你难道会动摇吗?”她最喜欢郁拾华的一点就是,只以自己为中心,勇往直前。
然后在最近半年,他渐渐周全了她的感受。
这种转变,比一开始就温存体贴要更容易打动人。
也变相证明,人都是犯贱的生物。
“怎么不会。你要是喜欢他,我可能真的会把他的脑袋扭下来。”郁拾华能接受彼此冷静一段时间的说法,但绝对不可能接受她见异思迁的事实。
“我……”喻姝还想劝他。
郁拾华目光冷凝如霜:“那些他在蓝度给你的照片,为什么不能告诉我?”监控里,她小心翼翼的做贼模样如此刺痛他的心。
喻姝被秒杀了。
阎仕淮作的孽太多,她不想郁拾华和他正面对上,不是对郁拾华没有信心,恰恰相反,她对郁拾华太有信心了。
她怕的是郁拾华在阎仕淮那张嘴的刺激下,作出一些超脱常规的举动来。
他可是郁寰集团的话事人啊——
一旦声誉受损,恒天不知该有多得意……她几乎觉得,恒天的诡计要得逞了,阎仕淮说不准能以此得到老爷子的青睐……
“蒋廷龙送去就医。”郁拾华没再多理会两个女人,她想要的空间和自由他绝对给,他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不解决阎仕淮,他和喻姝之间怕是永无宁日。
他甚至觉得,要不是那些照片,说不定这会儿喻姝已经戴上他特意从欧洲订做回来的戒指了。
她明明是喜欢他的呀。
一番折腾下来,最高兴的就是蒋芹,最后那句话落在她耳边无异于天籁之音,不管往后坐牢也好追责也罢,那都是常规流程,她哥哥总归保住性命了。
“喻小姐。”
森琪很适时地出现。
郁拾华对她的上心程度确实到了叹为观止的地步。
连这样的细枝末节都考虑到了。
喻姝看着扬长而去看不见踪影的车群,直截了当问:“你知道郁总去了哪里找阎仕淮吗?”
总不能直接去人家的地盘吧。
“不知道。”森琪被问傻了。
不过她很快给了个令喻姝出乎意料的答案:“我的权限,能看到郁总那辆车的定位。”
这么高?
喻姝压下淡淡疑问,看了眼谢天谢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蒋芹,以及死里逃生,神智有些恍惚的蒋廷龙。
“跟上去,拜托了。”换作从前,喻姝不觉得自己有能耐掺和这种级别的事儿,郁拾华不会因她改变,不过自取其辱而已。
现在嘛,她意识到了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分量。
况且,这事和她算是有关。
只能说,阎仕淮大摇大摆到了找打的地步,他居然直接去了蓝度,直接引得程善北亲自下来接待。
倒不是忌惮他的身份,而是这小子心比较黑,不定憋着什么大招呢。
“无事不登三宝殿啊。”程善北很有东道主的样子,直接给他倒了杯酒。
阎仕淮满脸受宠若惊:“当不起当不起。”
他四下张望着蓝度的环境和人,内心说不出的扭曲和失衡,注定有人命那么好,一生下来就不用争什么。
郁拾华好歹父母离婚有个添堵闹心的妹妹,而这位听说连个分家产的人都没有。
更可恶的是,他们和自家大哥算是发小。
阎靳深能有今天,撇开他也有的能力不谈,发小不经意的帮衬和项目的倾斜,十分重要。
他突然有点期待。
如果喻姝坐实是二房的女儿,按照他叔对原配的感情和愧疚,必定得扣一部分家业喂给喻姝,好叫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这部分,会动了谁的蛋糕呢。
他又理了理喻姝今后在郁阎两家扮演的角色,二房失散多年的大女儿,有可能分润阎靳深产业的堂妹,以及阎靳深发小心爱的女人,他不禁有些期待。
阎家的水越浑,他越有机会浑水摸鱼。
算算时辰……
郁拾华真是比是王八还能忍,他就差当着他的面和他抢女人了?这都不计较?
大局观那么强,那么不为情绪所动?
还是他高估了他对喻姝的感情?
不至于啊。
那戒指难道一点其他含义都没有?
幸好,阎仕淮等来了自己的目标人物。
哦豁,感情挺深?
程善北没料到自家酒吧今日如此蓬荜生辉,贵客盈门,自打某人迎回宝贝秘书,每晚都有了固定项目,很少踏入他这儿来解闷。
今儿吹的什么风?
被甩了?
又辞职了?
不等他开口调戏发小,眼看郁拾华沉着脸走过来,二话不说对着阎仕淮就是一拳,打得又狠又准,伴着酒杯落在瓷砖地上的声响。
一时间,作陪的姑娘纷纷尖叫,迫不及待地离开。
“郁少平时锻炼得当啊,真是人不可貌相。”阎仕淮一点不觉得难堪,反而似笑非笑地继续作死。
郁拾华很少动手。
他身边从来不会缺保镖,此时保镖已经尽数和阎仕淮的人对抗在了一起,边上则是程善北那群目瞪口呆的手下人。
一边是训练有素一板一眼的高薪保镖,一边是素质低下一步一个脚步走上来的底层小人物。
没到生死关头,后者一般不如前者。
场子上,郁拾华占了毋庸置疑的上风。
他连话都不想和阎仕淮说,这张嘴能说出什么东西来,不是侮辱喻姝,就是挑衅自己。
两人很快打得有来有回。
程善北看得龇牙咧嘴,有点无动于衷,底下人有样学样,只控着两拨人的程度,别过分就是。
反正他坐镇在蓝度,不可能看郁拾华吃亏。
啧。
连格斗技巧都上了,看来郁拾华是下定决心给阎仕淮一点颜色了。他全然没有被牵连的担忧,只有若隐若现的笑。
阎仕淮也好样的。
这会已经调整身形对着郁拾华的面门横向打出一招肘击,都是行家里手,挺地道啊。
郁拾华虽然用双手护住了脸部,但必然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好几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