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想喻姝和周演那个暑假后的剧变……
喻建国骤然打住了自己扩散开来的思绪。
他不能想下去了。
只是生活就是如此,越是想息事宁人,越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偏偏就不能如意。
次日一早,喻斌买了家网红糕点和半个西瓜上来,没等周淑娣抱怨两句东西太贵。
她手机响了。
喻建国只当是她姐妹或者广告电话,没有多想。
而喻斌看见了来电显示。
是燕京的固话。
不祥的预感令他左眼忍不住跳了跳。
周淑娣一头雾水地听对方介绍完了自己,然后便听到:“请问您知道您弟弟当初性侵未成年的事件吗?”
公安能带给平民百姓的震撼力永远超乎他本身拥有的能量。
周三桂宛若疯癫般的瞎嚷嚷可以不被周淑娣看在眼里,周演和喻姝友好的关系更能粉碎她内心深处可怕的猜想。
但司法人员打电话给她了。
问得那么不留余地,问得那么堂而皇之,她应该知道吗?她……为什么居然无法反驳呢?
电话对面一听她这样的反应,起先还公事公办的语气里自然添了几分严肃和讲究。
“您现在在燕京吗?”
这个问题好回答多了。
周淑娣马上点头:“是的。我生病在住院。”
喻建国这时意识到了不对,他皱眉问:“谁的电话?”
但周淑娣哪里顾得上理睬他,配合无比地报出了自己住院的地址和楼层,她想问什么,但不敢问。
太吓人了。
她怎么答得上来?
“请问您在周衍桥死前几年回过家吗?”对方问得稍微温柔了些,慢慢拼凑想要的拼图。
“没。但……”周淑娣人到底没蠢到家,她想说她女儿在那个暑假回去过,可话到嘴边。
她没敢说。
“周女士,我希望您配合我们的询问。周衍桥先生虽然已经去世,但他近来牵扯进了一桩影响恶劣的案子中,我们希望您配合我们的工作,不要有所隐瞒。这会让案子变得更加离奇。”
“什么案子?”周淑娣听得云里雾里。
“你弟弟涉嫌奸淫幼女,并作为主犯邀请其他三人共同实施犯罪行为。已有两人供认不讳了。”
周淑娣呆了一秒,缓缓拿开电话,很想骂一句骗子,又忍着畏惧和瑟缩,咬牙继续听。
“是有证据吗?”
她冷不丁想起那张照片。
原来……
那真的是她弟弟拍的。
“有人证。”
“谁?”周淑娣问得很急,愈发显示了她与此案件的关联和大概知情的可能。
一个小时后,病房来了两位打扮寻常的公职人员,看着并不凶残,十分和气好说话的模样。
而病房里的父子俩在听周淑娣说完来电的意思后,人石化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事到如今,不过走一步看一步。
周淑娣对自己弟弟的‘清誉’十分看重,也被喻建国再三交代了不能透露周演也在这家医院的事实。
“那个人证是谁?是……”周淑娣差点又要脱口而出,她警惕又防备地盯着两人。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希望。
“是受害人。”
周淑娣没再说漏嘴,因为喻建国给她使了非常犀利的眼色,人家正愁没其他物证人证呢,要是把周三桂说漏了嘴,岂不是白送人证给对方?
“这位先生,我们有些话问周女士,还请你们回避。”女性工作人员掏出证件,下了逐客令。
喻建国心急如焚,却也没得奈何。
他哪里敢和警察唱反调得哦,尤其现在,他似乎真有了个罪大恶极的小舅子……
“爸。姐姐那个暑假,也在赣城周家村吗?”喻斌很轻很平淡地问,眼神一点不敢看喻建国。
喻建国浑身一僵:“那时没办法,我陪你妈在医院待产,你奶奶身体不好,哪里能过来照顾家里……家里没钱请月嫂什么的,实在是照顾不了,所以送去了外婆家。”
这不都是这样操作的吗?
他小时候寒暑假也是在奶奶外婆地方过的啊?
喻斌没吭声。
和父子俩在病房外的各自想法不同,周淑娣哪里抵挡得住专职人员的问话,特别老公儿子不在。
她简直六神无主。
“也?看来周女士是知道其他受害人了是吗?”男性工作人员捉到了周淑娣话里的漏洞。
周淑娣深吸了口气,低头不语。
女性工作人员则再接再厉,半是威胁半是劝说道:“是这样的,周女士。因为另外三人都是公职人员,所以这案子的性质不能说不严重,您要是有什么知情的地方,还请与我们言明。”
“否则之后一旦查实,你本来和你弟弟没什么关系,落得个包庇的罪……”
这是拿准周淑娣没什么文化和常识,连包庇罪都说了出来。
周淑娣果不其然,一吓就不能自已。
她双眼渐渐无神起来,不停搓着自己的手,半晌后叹气:“是周三桂。他前几天来燕京敲诈我们,说周衍桥欺负了他女儿,他要来讨公道。”
话一旦说出口,接下来就容易。
周淑娣竹筒倒豆子般把周三桂的事儿说了遍,和先前的愤愤不已不同,她这回一点没敢表露什么情绪。
“还有女儿?”
工作人员抓住关键。
“那肯定不是我弟弟的。真的……”周淑娣事到如今,还对周衍桥的所作所为将信将疑。
他弟弟干嘛要去欺负一个傻子呢。
村里又不是没女人做这个,村上不够,镇上那沿街的按摩店洗浴店,不够消遣的么?
工作人员又问了周淑娣关于周演的情况,他的手机号多少以及人在哪里,怎么联系得上。
这回喻建国的耳提面命起了效用,周淑娣这次扛住了,她只说没联系过,可能在港城。
工作人员又问了其他一些事儿,最终无可避免地提了句喻姝,说是当年周衍桥自杀的第一发现人。
周淑娣仍旧摇头。
“不知道?这是你亲女儿吧?”男性工作人员似笑非笑,仿佛看穿了她拙劣的伪装。
周淑娣愣愣看了他一会儿,彻底发作了:“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