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木罂渡河

“不只是建虏,还有辽东溃兵。”

说这话的时候,徐锋脑子里边浮起的却是一部电影的画面。

那是一部名叫《1942》的电影,深刻的描述了抗战期间河南百姓逃难的景象,范东家带了一车粮食,不光招来了饥民觊觎,更招来了国军溃兵哄抢。

其实给五斗都多了,到了辽西,这些辽民多半守不住粮食。

溃逃到辽西的辽兵少说十几万,这些辽兵肯定会哄抢辽民口粮。

读过几本史书的都知道大明官军的军纪大多很差,其中又以辽兵的军纪最差,残害百姓远甚于流贼,相比建虏也不遑多让。

贼过如梳,兵过如篦,这话可真不能算污蔑。

只不过,徐锋对此也无能为力,他毕竟只是个小小的浙营游击。

说话间,李延庚和马祥福联袂上到西门城楼,俯身向徐锋作揖。

“将军,浮桥已经彻底摧毁掉,建虏援兵只能在浑河南岸干瞪眼。”

“建虏援兵到了?”徐锋闻言不禁心头一凛,来得好快。

顿了顿,又问道:“来了多少建虏?”

马祥福道:“至少三千,而且都是骑兵。”

“三千骑?”徐锋脸上的神情变得越发凝重。

虽然浑河浮桥已经被马祥福摧毁,但是谁也不敢保证来援的建虏骑兵就过不了河,毕竟还可以找船只,逼急了甚至还可以扎羊皮筏渡河。

一旦让建虏的这三千骑兵过了河,麻烦就大了。

沈阳周围都是无遮无掩的开阔地,到时不光是刚刚出城还没走远的辽民要倒大霉,他们浙营也极可能落个全军覆灭。

当下徐锋对徐小猫说道:“阿猫,你即刻带着夜不收……”

说到一半,徐锋忽然顿住,又说:“算了,还是由我亲自前往浑河北岸监视建虏,阿威你们几个留下,抓紧时间搜集各种引火之物。”

“是!”秦辅明几個答应一声,分头行事。

徐锋则带着夜不收径直向着浑河北岸而来。

……

派出去搜集船只的两路骑兵很快就回报佟噶杆,没找到渡船。

“主子,浑河上下游二十里内的渡船都被明军水师搜刮殆尽,再往上游或者下游去估计也很难搜集到船只了。”说话的是正白旗一个叫谭拜的三等总兵官。

谭拜身高近六尺,长得膀大腰圆,是正白旗下数一数二的猛将。

“一艘都没找着?”佟噶杆的眉头一下子蹙紧,这下可有些麻烦。

他的三千铁骑如果不能及时过河,沈阳的50万石军粮就可能被搬空。

一旦这50万石军粮有个什么闪失,就算他是贝勒,老汗也绝不会轻饶。

身为大金国的四贝勒,佟噶杆比谁都更清楚粮食对于大金国来说有多珍贵。

自从前年灭掉叶赫部,大金的国势进入到鼎盛时期,披甲人数量超过十万,余丁数量更是超过了三十万,拥兵高达四十万众!

然而,烈火烹油的国势下却暗藏隐忧。

这个隐忧就是大金国的粮食缺口正急剧扩大。

这一次出兵,老汗左支右绌也就筹集到五万石军粮。

所以,一旦沈阳的50多万粮食出了问题,完全可以想象老汗会有多生气。

范文程察颜观色,猜到了佟噶杆是在为渡河而焦虑,当即献计说:“主子,奴才有一策可以助三千铁骑过河。”

“噢?”佟噶杆大喜道,“是何策?”

范文程问道:“主子可还记得韩信渡河黄河之典故?”

“自然记得。”佟噶杆说,“韩信佯装要在临晋渡河,暗中却命灌婴连夜打造木罂,趁魏军不备从夏阳悄然东渡黄河,此乃名垂青史之木罂渡河……”

说到这,佟噶杆忽然之间反应过来:“效韩信木罂渡河?”

“对,木罂渡河。”范文程一指前方说道,“奴才记得那边有一处罂窑,不出意外,应该有不少烧制好的陶罂,正好可以拿来打造木罂,数量不足可以羊皮囊凑之,如此来回数趟便可将三千披甲人送至浑河北岸,战马则可泅渡。”

“好。”佟噶杆道,“谭拜,你去搬运陶罂。”

“嗻!”谭拜跪地打了个千,转身匆匆离去。

谭泰刚走,便有报说浑河北岸发现不明哨骑。

“看看去。”佟噶杆勒转头马就往浑河岸边去。

范文程赶紧劝阻说:“主子,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无妨。”佟噶杆却摇头说,“中间隔着百多步宽的浑河呢。”

不片刻,佟噶杆便带着数十骑护军还有范文程来到了浑河岸边几十步。

隔着中间一百来步宽的浑河,果然看到有十数骑不明哨骑驻足在北岸,为首的小校手搭凉蓬正往南岸这边张望。

“范文程,你来喊话。”

“问他们是不是浙营的兵?”

“嗻。”范文程当即开始喊话。

“喂,对面的是不是浙营的兵?”

……

徐锋并不知道对岸是佟噶杆,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杀人。

“李四,告诉他们,浙营已经骗开城门杀入沈阳城内,两军正在城内激战,我们是奉了穆哈连总兵之命去向大汗求援的。”

李四娃当即打马上前用满语喊话。

徐锋则悄悄的从撒袋取出大稍弓。

这张大稍弓约有一石挽力,相当于150磅弓。

150磅强弓搭配破甲重箭,足以射穿百步开外的野猪。

徐锋微微侧身,借着战马以及身体的掩护,悄然张开大稍弓。

弓弩对徐锋来说并不陌生,前世就经常用,这具身体更是浸淫此道十数年。

所以就算是使用破甲重箭进行远距离狙杀,对于徐锋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不过他并没有急着放箭,因为此时目标远在一百五十步外,这个距离对于弓箭来说实在是有些远了,很难命中目标。

因为箭矢要飞行至少四秒。

这么长时间目标早跑开了。

所以得让目标离得更近些。

……

对面突如其来的满语问话,让佟噶杆一愣。

啥意思?穆哈连的六个牛录还没有被全歼?

就是说,沈阳城内的50万石军粮仍没有失陷?

面对突如其来的“好消息”,佟噶杆有些将信将疑。

“你说你是乌拉部的信差?可有凭证?”范文程改用满语问。

对面披着乌拉部甲胄的小校当即掏出一面腰牌:“有穆哈连总兵腰牌为证!”

佟噶杆下意识的催马上前,距离河岸更加的近:“哎,对面的披甲人听着,立刻卸去棉盔,让我们看看伱的金钱鼠尾。”

对面小校当即卸去头上棉盔。

露出了底下一颗光秃秃的脑袋。

再侧过头,露出脑后的鼠尾辫。

“还真是。”佟噶杆已信了三分。

佟噶杆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岸边。

“主子小心,对面有可能是明军……”范文程话音未落,就看到对面的一个哨骑突然间举起一张大稍弓,接着就是梆的一声,这是弓弦震动的声响。

听到弓弦声,跟在佟噶杆身后的两个护军赶紧打马上前。

佟噶杆自己也赶紧打马后退同时侧身闪躲,然而很不幸的是,他这回遇到了一个最擅长狙击的行家,虽然箭矢的初速不到100米每秒,远不如子弹初速,但是弓箭和步枪的狙击原理是相通的,区别就是提前量多留或者少留些。

徐锋完美的预判了佟噶杆的反应以及闪躲方向。

大约两秒钟后,以为已经躲过了这一箭的佟噶杆就拿胸口“撞”上了以抛物线凌空攒落的破甲重箭,只听得呲的一声响,破甲重箭的三棱箭簇就轻而易举的剖开了佟噶杆身上的棉甲以及贴身锁子甲,又深深的贯入他的右肩胛。

佟噶杆当即闷哼一声从马背上一头栽下来。

“主子!”范文程肝胆俱裂,赶紧滚鞍下马。

两个白巴牙喇兵则飞速策马上前将佟噶杆护在身后。

对面哨骑又一波重箭射过来,这次却被两个白巴牙喇兵格挡开。

很快更多的护军也冲了上来,在佟噶杆的身前结成一堵防护墙。

对面明军射过来的破甲重箭,不是射在护军的甲胄就是被挡落。

范文程抢上前把佟噶杆扶起,只见拇指粗细、将近三尺长的三棱重箭已经贯穿了佟噶杆的身体,箭头直接从后背穿出来。

等到看清楚伤口的位置之后,范文程却反而松口气。

不幸中的万幸,没射中要害,只是射穿了右侧肩胛,而且箭头也透体而出,这比箭头留在体内好处理得多。

佟噶杆却疼得脸都扭曲变形。

范文程拿刀削去箭头及箭尾,中间体内的一截箭杆却不敢乱拔。

范文程的动作已经尽量小心,但还是难免触动伤口,疼得佟噶杆眉头紧蹙,却愣是忍住了没有哼哪怕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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