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屠了二三十个村落?”额亦都吃了一惊。
这速度可有些快,莫非这些蒙古人专为杀戮而来?
其中道理很简单,如果这些蒙古人是为劫掠而来,那么在洗劫了几个屯堡之后,由于携带了大量财货及牲口,行军速度必然变慢。
可是这伙蒙古人却在两天之内屠了二三十个村落。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伙蒙古人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就一直在杀人屠村。
“是的,这伙蒙古骑兵似为报复而来。”韩代说道,“他们每下一村,就必然屠尽全村老少,襁褓中婴儿甚至牲口都不留,当真犹如蝗虫过境般。”
“可恨。”额亦都阴着脸问道,“确定是蒙古骑兵吗?”
也难怪额亦都怀疑,在他的印象中蒙古人都很贫穷而且贪婪,他们对牲口财货的欲望远远胜过杀戮,可是现在,这伙蒙古人却连牲口都不留活口?
“确定。”韩代却很笃定的说,“而且就是内喀尔喀五部之一,他们甚至还派了一支人马去沈阳打劫,得知沈阳城被烧之后,居然又南下跑去辽阳打秋风,结果被杜度台吉领着五牛录杀得大败,大汗刚刚派来了信差,让我们也提高警惕。”
“还真是内喀尔喀?这些背信弃义的小人。”听到这,额亦都也就信了。
额亦都此时很生气,因为后金与蒙古内喀尔喀五部之间已经订立了盟约,双方约定互不侵犯,努尔哈赤才释放了在开原之战中擒获的宰赛和他的两個儿子,可是现在盟约的墨迹都未干,宰赛居然就趁着后金主力倾巢而出之时血洗建州。
顿了顿,额亦都又问韩代:“侵我建州的蒙古骑兵有多少人马?”
“阿玛,这个不是很清楚。”韩代答道,“有说三路,有说五路,也有说七八路,只不过每一路的蒙古骑兵数量都不多,也就百来骑。”
“是么?看来这些蒙古人自知兵力不足,所以才故意弄出这么大的阵仗。”额亦都沉吟片刻后说道,“不出意外也就一两千人,这样,老四你带上两牛录的精兵,再从沿途各屯堡召集无甲兵,昼夜兼程赶去尚间崖附近灭了这伙蒙古骑兵。”
“阿玛,我带走两牛录精兵,赫图阿拉可就只剩下三个牛录了。”
韩代不能不担心都城的安全,赫图阿拉城里有大金多年的积蓄,大汗还有诸位旗主贝勒的家室也都在赫图阿拉,万一出个什么意外,可怎么得了?
“无妨。”额亦都却哂然说道,“赫图阿拉不会有危险。”
顿了顿,又接着说:“你走后,阿玛就会召集附近无甲兵前来协助守卫都城,所以就算你们错过那支蒙古骑兵,并且让那支蒙古骑兵杀到了赫图阿拉城外也不会有危险,区区一两千蒙古骑兵就想威胁我们大金国都城的安全,简直痴心妄想。”
“如此,儿子去灭了这伙蒙古骑兵。”韩代当即按刀离开。
出了汗宫大衙门后,韩代迅速点集了两牛录精兵离开都城。
一路上,又在避荫、丁字泊等屯堡召集了八牛录的无甲兵。
等到尚间崖附近时,韩代麾下已经聚齐一支三千人的骑兵。
……
浙营被徐锋分成了十路,每一路百余骑,就像是十支破甲重箭射向白山深处,又像是铁爬犁的十个铁齿,从浑河到柴河之间的区域中犁过,但只见这只铁爬犁所过之处,沿途留下的都是尸山血海、断壁残垣。
就刚才,又一个村落遭到了浙营的屠戮。
村子里边住了二十几户,总共一百多口,全部被屠戮殆尽。
徐锋亲手斩下最后一个建虏余丁的首级,又拿余丁的布衣擦拭干净刀上血渍,然后才将刀收回刀鞘,再抬头往前看,村子里已经升起炊烟。
分在这一路的辽兵已经在杀牛宰羊、生火造饭。
人是铁,饭是钢,快到午餐时间了,就得吃饭。
“张三,今天中午我想吃烙饼。”徐锋大声说道。
“烙饼?”张三拉长脸叫苦道,“可小人不会做呀。”
“烙饼都不会做?可真够笨的,我教你。”徐锋便亲自动手。
让张三带着两个辽兵找来面粉,先和面,和好面团再摊在滚烫的石板上烙熟,一张跟长木牌差不多大小的烙饼就已经做好。
当然了,发酵粉是不可能有的。
但即便是死面烙成的烙饼也很好吃。
另一边,大锅炖的猪肉羊杂也已经炖好。
整个村庄都能闻着浓郁的肉香味,让人垂涎欲滴。
徐锋拿小刀切了块烙饼,先掰碎再浸入羊杂汤中,是真好吃。
正吃呢,一阵胡琴声忽然传入徐锋耳畔,一扭头却看到一个辽兵正在拉胡琴,而且还不是随便乱拉,明显是练过的。
让徐锋更加惊喜的还在后面。
拉了一段之后,辽兵竟然唱了起来。
“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
“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
……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一曲高适的《燕歌行》唱完,徐锋感觉意犹未尽。
“小子,胡琴拉得很好,唱得也不错。”徐锋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姓孙,行七,没有大号,班子里都叫我阿七。”那辽兵有些腼腆的说道,“我是戏班出身,打小跟着爷爷走南闯北,慢慢就学会了唱戏。”
“孙七是吧,你接着唱接着拉。”徐锋点点头又说道,“大伙接着吃。”
这话说出口,徐锋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可是一下又想不出来哪儿不对。
这时候又有辽兵起身说道:“将军,有乐不能没舞,不如由小人来段舞戏。”
“伱会舞戏?”徐锋击节说道,“那还愣着做什么的,赶紧的来一段,来一段!”
那辽兵闻言当即起身跳起了舞,只不过,这舞么跳得就有些一言难尽,至少跟孙七的弹唱不在一个层次,但是胜在够热闹。
而且到最后,其他辽兵也纷纷加入其中,变成了联欢。
这些辽民已经世居东北好几代,生活习惯也难免受到游牧民族的影响,变得热情奔放喜欢跳舞,相比之下浙兵就拘谨多了,顶多就是跟着打拍子。
“真是可惜。”很快吃饱喝足,徐锋意犹未尽的说道,“要是能够在羊杂汤里加点辣椒还有香菜什么的,那滋味就会更美妙。”
“辣椒是啥?”坐在旁边的张三摇头如拨浪鼓,“没听说过。”
徐锋心说你当然没有听过,辣椒这会刚传入中国,而且是当成药材使用的,成为食材并且传到辽东至少还得三五十年。
只不过徐锋会让这一进程加速。
没有辣椒,人生就会缺少许多乐趣。
正联欢呢,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抬头看时,只见一骑快马风驰电掣一般冲进村口,然后不等战马停稳,马背上的骑兵就已经纵身跳下,落地之后以脚擦地滑行了几步之后就稳稳的停在徐锋面前,只看这敏捷的身手就只能是夜不收队长徐小猫。
“阿牛哥,建虏大军过界藩寨了。”徐小猫说道。
“比我预计的要快了半天。”徐锋点点头,又问,“总共来了多少人马?”
“三千骑!”徐小猫哂然道,“不过大多都是余丁,披甲人只有六七百骑。”
“也就是两个牛录的披甲人。”徐锋狞笑说,“看来建虏还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居然只派了两牛录的披甲人来对付我们。”
这样一来,就真成了添油战术。
也就给了浙营各个击破的机会。
“阿猫,你回去继续监视建虏。”
“王五,你骑快马去通知其余的九路人马,让他们立刻赶来尚间崖汇合。”
“张三,随我去前面察看地形,之前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路边有个山谷,谷口狭窄,里头却很宽敞,应该挺适合打伏击的。”
徐小猫和王五两人当即分头离去。
张三则跟着徐锋来到一处山谷口。
眼前呈现的是一个葫芦形的绝谷。
谷底还有两侧都是数丈高的山崖。
谷中平坦开阔,足以容纳上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