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阵惊叹从围观旅客口中传出, 白荇费劲巴拉终于挤到了前排。
梳妆台的镜子前，一个身着黑色裙子的女性正端坐着，镜中映出的影子里，她黛眉细飞平熨, 鼻挺唇朱, 脑后, 漆黑的长发被一丝不苟地高高盘起, 让人仅凭那小山般的发包就能联想到，若是头发全部散下, 该会是什么一副垂落的墨色瀑布。
而这青丝这般颜色，也不敌女子长睫掩映下的一双漆眸，那样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本该柔媚含情，此时却平冷幽静，含着丝缕看透世事的清醒——或许是不大习惯这样只着少许衣料的打扮, 虽然外边裹着羽绒服, 但她与镜中人对视半晌，还是稍稍垂了些头，冷色被角度遮去, 唯余纤长的颈犹如天鹅顾影，优雅中带着丝缕恰到好处的慵懒, 无形中便似族群中卓然而立的首领，从容有余。
此时，见到武则天, 白荇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人会那样感叹了。
杨玉环的确巧手。
武姐姐的妆容不怎么重, 分明并非浓墨重彩的妆容, 却把她的优点全然渲染烘托, 没有遮住任何一点，并非寻常变装爆改的妆容般“以妆盖人”，而是完全在以她本人做中心基石，每一笔都是在她本人的底子上做锦上添花之用，整体下来，便是恰到好处地修饰着她美艳又清冷的独特气质，一丝一毫的突兀都没有，仿似天成。
在这样的妆容修饰下，武则天原本三分的冷被渲出了七分，原本便七分的美艳更是被生生托出了十分的效果。
清冷又艳丽，不失高贵典雅，属于一代女皇的冷艳与威严便盈然而生。
白荇听到，有的顾客甚至在拉店主小姐姐询问：“这位是店里的化妆师吗？做一套这样的得多少钱啊。”
还有人在问：“这位小姐姐接不接爆改装啊？什么样的都能接吗，男的行不行？”
外边寒冬腊月，屋里，店主小姐姐满头大汗。
“大家大家，这是我们店里的顾客，不是化妆师，化妆师的话是我，想做造型可以找我来，我们有造型册子，随便挑选……随便挑选！还请不要给其他顾客带来不便。”
遗憾声中，围观的顾客被疏散，走的走、找店主询问的找店主询问，总算不再围着武则天和杨玉环讨要联系方式、询问能不能约妆。
白荇哭笑不得，走到了自家两位姐姐身边。
“化好啦？”
杨玉环正拿着湿巾纸擦手，闻言眉毛扬起，很是高兴地看向白荇：“怎么样？”
连武则天也有些小期待地看向了她。
白荇左右看看，嘴巴都抿不下上扬的角度，狠狠比了个大拇指：“太顶了！”
两位来自唐朝的女性对视一眼，纷纷莞尔。
闲话说完，白荇将鞋盒递过去：“挑了一双，武姐姐先去换上，试试这样的高跟习惯不习惯，不习惯的话我们就再想法子，大不了就拍摄的时候只穿一下，不走路。”
盒子打开，就一眼，武则天便抬了抬眉，眸中划过喜爱之色。
店里温暖的灯光照耀下，那双鞋折射出流光溢彩的光，一瞬便晃得人眼晕。
——鞋子是细跟，脚踝处的绑带和鞋子后围处垂着一圈缀着钻的流苏，灯光一晃，脚步一动，那排长长的银色流苏便闪出熠熠光芒，很是抓眼。
该说不说，果然女生最懂女生的喜好，挑的东西都是在喜好上蹦迪。
武则天起身，换上鞋子，又带上了给裙子配的斗篷，扶着杨玉环的手臂，走到了全身镜前。
——她本就不矮，又加上这样一双高跟，显得更挺拔纤长了。
美人黑裙黑衣黑鞋，唯有唇红如血，偏生又皮肤白皙，极致的对比之下，连本该寡淡的黑白都显得浓墨重彩了起来，这种向来只存在于童话故事中、“女巫”一般的搭配，奈何她气质端庄，什么难以捉摸的妖冶神秘都被浑然天成的威严压下，反显出些高高在上令人不敢直视的睥睨。
白荇小尾巴似地跟在边上，呆呆看了武则天很久，喃喃：“这是什么中西合璧大混搭的中华女皇啊……看来国外的元素也敌不过我们本土的气质。”
虽然穿着Lolita风格元素的衣服，踩着新时代的高跟，但怎么看都还是个中华的美女。
她宣布，这波中外对对碰，华夏女帝完胜！
——绝杀！
欣赏完美女，白荇连忙把羽绒服重新给武则天披上：“我们接下来还是要拍外景，外边没暖气，很冷的，姐姐先穿上别感冒了。”
那厢，杨玉环找店主付款结账完毕，过来时手里又拿了个小盒子。
那是一对镶着绿宝石的耳饰和布满钻的皇冠。
她道：“店主租借给我们的，说这个免费，让我们玩好拍好。”
暗暗给这位小姐姐记了个好，三人这才离开带了这么许久的店铺。
白荇提前在群里发了个消息知会男士组那边，收到了李斯的“（/OK）”回应。
双方在叫车的地点集合，刘彻的出现，毫无意外让白荇几位女士都没预料到——不是惊讶于他会来，而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及时，还以为要再等会儿到景点呢。
“这便是仲卿经常提到的接引人了吧？”面对白荇，刘彻笑得爽朗，言语间虽仍有些“礼贤下士”的向下意味、但却不失亲切，友好意味浓重。
没想到历史书和网络上那个“霸道任性”的汉武帝竟然这么友善“和蔼”，白荇虽然身受现代教育、从内心深处并不认为皇帝生来高于旁人，但仍难免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这可是那个猪猪欸，这么亲和的？
她点点头，回以一个礼貌的笑：“你好，我们也常听青哥提起你。”
刘彻笑容更胜，招呼过后，他又转向杨玉环和武则天，简单打了招呼，客气至极。
两位女性也礼数周全地做了回应，气氛一片融洽。
而，已经见识过这位汉武帝是什么“德行”的李斯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不以为然地心中暗唾：我tui！
两幅面孔，玩得真溜啊！
说话间，等候的车辆抵达，众人便中止了客套的场面应酬，分作两拨，各自上了车。
这次的拍摄地点定的是一个由白荇临时在分享平台上的攻略里寻到的小众地点——
那位博主是个当地的COSER，经常会po出一些无人发现的小众拍摄地，白荇到处翻找的时候，恰好看到了她的动态，顺藤摸瓜点进主页，便找到了这里。
这是个基本已经废弃的厂区，坐落于极度偏僻的郊外，再往外走一小段就能到附近的村落，可以说已经完全远离了市区的繁华，所以果然便人迹罕至。
放他们下车的时候，两位司机还都很亲切地询问了，要不要直接包下他们今天，省得等他们想回去的时候打不到车。白荇想了想，没有拒绝。
让两位司机师傅在这边等候，白荇一行循着地图上定位的地点朝那厂区摸了过去。
外边无疑是很冷的，西北风呼呼地吹，没两分钟白荇鼻子就被吹红了，她想了想，找杨玉环用积分从平台商城里买了两条围巾，一条给武则天裹上，另一条则是分给了穿一身单衣便敢来现代的汉武帝。
——古代秦汉是什么气候，现在又是什么气候，不注意真的可能伤身的。带着感冒回古代，那可是大病了。
卫青见状，刚下定决心打算也用积分买件羽绒服——他身上穿的有，商城里就也能购了，却被刘彻制止。
“积分重要，莫要浪费。”
卫青便只能作罢，只是思考片刻，他又去找杨玉环，转了两千过去，让对方给代购一件。
杨玉环乐意之至，很爽利地就买了。
刘彻穿上羽绒服，倒是若有所思地又看了杨玉环一眼。
于是乎，一行人这才完完整整地，全裹上了厚厚的羽绒服。
去往厂区的路并不好走，虽然没有了各种茂盛生长的野草植物，地上零零碎碎的石块沟壑却也得时刻注意着，走不快。
一直走了约莫十分钟，那遥遥可见的厂房才算正式出现在了面前。
抵达拍摄地，有拍摄经验、大约知道该怎么找镜头的几人立刻原地分散，寻找起了适合的角度和背景。
刘彻没跟卫青一起，反倒在白荇身边，好奇地看她摆弄手里的手机——白荇正用手机相机当取景框，四处扫着。
刘彻虽然身体好，但毕竟冻了大半天，这会儿揣着手，捂着杨玉环好心送他的一张暖宝宝暖手。
身体一暖和，就有了看闲事的心情，打量着白荇四处挪动的手机，他道：“此物仲卿也有。”
卫青虽然有，但在大汉时，连手机都只偶尔拿出来，除了一开始能够穿越时空回到大汉时，把手机献给他让他把玩过——但他不是“机主”，用不了，也就没了兴趣，还给了卫青。
所以，卫青这个连手机都不怎么玩的，就更别提会试这些功能了，而他不试，刘彻也就无从得知——这看着很好玩的功能，他根本闻所未闻。
“这等功能，在大汉可也能用？”观察了一会儿，刘彻发问道。
白荇一愣。
能不能在汉朝用手机的相机功能？
她停了一下，回答道：“应当是可以的。”
小政一直在做的支线不就是在秦国拍的吗？连现在还在坚持呢，偶尔回去一次就会拍一下。
闻言，刘彻眼睛一亮：“当真？那可能用于旁人身上？”
拍别人？
白荇挠挠头，这倒是没想过。毕竟小政那边，知道他能穿越时空的，好像只有他一个，最多也就再多一个以为他是“与仙人相会”的阿古。所以小政的视频里从来没出现过其他人。
“不知道啊，应该……可以？”她不确定地道。
他们的艺人们每个都忙得不行，真的没人会去没事试这种呀？
刘彻笑道：“无妨。改日一试便知。”
他兴趣浓重，心中想法甚多。
如果在两千多年后的这里，是能够靠长相和外貌、或者故事等来获得旁人的喜欢，从而获得财富，转成积分——就像刚才杨玉环“代购”的那样。
就算这种的“转换”受那个所谓“公司”的限制，根本不能换像‘大转盘’的奖励那些超越时代的知识等，只能换一些对于改变大局来说无足轻重的小东西，服饰、生活用具、食物等等——这小小的“手鸡”，对他们这些千年前的世界来说，用处也已经足够大了。
比如行军时，若能有从商城购买的方便食品，无论是他吃过的“方便面”还是“压缩饼干”……
刘彻心中自有成算。
而，即便是试到最后，这功能并不能作用于旁人，只能用于卫青，但——他还不了解卫青吗？
他的长平侯，在大汉时，才是最具有魅力的时刻，无论是军营还是朝堂抑或生活。
在大汉，他是皇帝，他有着至高无上说一不二的权利，那么在大汉，他就有的是法子让卫青自身的魅力完全、或者说加倍地体现。
往好了想的话，万一这功能可以作用于其他人，那大汉人才济济，即便这样的“离线”拍摄会存在时间差和“信息差”，但只要能拍，还怕不能有更多来引人瞩目的内容吗？
在这之后，拿来现代，使用这些来收获更多的喜爱、也就是可以折算成金钱的，再然后，金钱不就可以折算成积分物资了？反正那个女子也不打算回到过去，积分完全无用，不如折成这里的金钱更好，而仲卿，除了日常生活所需，根本对这里的金钱也没需求，岂不两全其美？
而无论这个“折算比例”是多少、只要能转换成积分——这可是独立于卫青任务及工作之外的额外积分获得，多少都是赚的。就算折算比例很小，但只要大汉出力够多、也能最大限度地惠及大汉了。
而且而且而且，凡事都可以谈判嘛，对吧？
这可是真的双赢……刘彻琢磨着，打定主意，这次回去就让卫青试一试这个拍摄的功能。
万一真的能拍别人，那退一万步，他这个陛下也不是不能亲自“出镜”啊——
他的汉武帝才是最帅的吧？
仲卿再帅，还能越过他这个汉武帝本尊吗？
他这边思绪飞飞，那边，浑不知自己（的积分）已经被盯上了的杨玉环拿着相机招手：“小白，你看这里怎么样？”
白荇小跑过去，看向杨玉环相机的取景框——杂乱堆积凸起的建材石块们错落摆布，形成了阶梯一样的小山坡度。
杨玉环指尖点点最高处的尖尖：“这里的石头我上去看了，刚好是个相对平稳的平台，能站得很稳。”
白荇点点头：“很好啊！”
其余人闻声也都围过来，观看后都没有异议。
“——是不是少点什么？”刘彻也跟着瞟了一眼，出声。
李斯甚是无语地一咬腮帮子，没好气看过去：“我们都是有过拍摄经验的，没觉得少什么啊？这里视觉效果很足。”
刘彻瞥他一眼：“视觉效果还能更好。”他的语气完全听不出被质疑的气恼，反而很是愉悦。
要是给汉朝那些熟悉他脾气的人见到这一幕，估计要一个个吓得飞起：陛下怎生如此反常！
然后就能意识过来：……快跑，事出反常，必定有妖啊。
但李斯不是那些汉臣，他只是很烦这个皇帝——明明卫青那么好相处一个人啊。
他不给面子：“那你倒是说，少什么了？”
看其他人的视线都集中力过来，刘彻很是满意，他把手里的暖宝宝翻了个面，笑道：“少了侍从啊——如果是要拍身居高位者，怎么能没有侍从来……唔，‘烘托气氛’？”
众人面面相觑。
李斯瞪卫青：你跟他说的要拍女帝？
平时报告你自己的日常就算了，同事的工作内容你也透露？！
卫青无辜且茫然：……没有啊。
担心陛下对“女帝”有排斥，所以他什么都没跟陛下说啊。
但陛下那么聪明，仅看他们的架势，猜到了也不足为奇吧。
武则天这个正主倒对“被透露工作计划”没什么想法，她羽绒服里是露腿的裙子，冷得不行，身上贴了好几个暖宝宝。
嬴政同样捂着暖宝宝，对这些官司都不感兴趣。
白荇又打量起场地。
不得不说，刘彻的提议很好。女皇站最上方，侍从分居两侧，最好也都穿黑衣，这么拍下来确实很帅很排场。
她眨眨眼：“确实有侍从更好，但是……我们从哪里找侍从？”
刘彻笑眯眯，扫过其他一干人等：“这不是吗？”
众人：啊？
就算是真的缺，但这也太天马行空了吧！
小政不算，他们刚好四个，能一排两个，但……好歹也得统一服装造型吧？
白荇遗憾：“……怪我们准备得不够充分。现在我们这样，根本不行的。”
刘彻摇摇手指：“非也。”他道，“现在也可以。”
李斯无语：“说得容易，我们没带衣服啊。难道就这么站上去？”
刘彻继续摇头，这回是看着他的：“那就要看你的了。”
大家俱是一怔。
看李斯的？
却听刘彻道：“据我所知，被关联人是可以限时传输一些过去之物来的，只要不变卖。”
“你能联系秦始皇吧？找他要些衣服不就行了。你们秦朝黑袍子最多了不是么？”
李斯：“……”
刘彻讶然：“你们不会没试过吧？”
李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