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安安在半路上,手里拿了份在车上临时编写的情报,下了车。
拐进一条人多且杂的街道。
街道尽头,有四五个小乞丐,大约十二三岁的年纪。
穿着破破烂烂衣裳,一边摸着身上的虱子,丢在地上摁死,一边晒太阳。
傅安安瞅准其中一个个子精瘦却眼眸光亮的乞丐,把情报和大洋都递给他。
“送到少帅府,十块大洋。”
“送到后,先别急着离开。”
“等到少帅府的少夫人出来,跟上她,看看她去了哪里,跟谁接触了。”
“摸清楚后,把消息传给统管你们这块地盘的老大阿虎,再叫阿虎转告给他的兄弟阿祥。”
“事情办妥后,阿虎会再给你十块大洋。”
精瘦乞丐猛然从地上窜起来,飞快地取走了傅安安手里的东西。
把大洋放进嘴里,咬了咬,嘻嘻笑道,“这位小姐放心,小子一定办到。”
这些小乞丐,大都是孤儿。
年纪虽小,却早早就混迹在市井中,非常懂得察言观色,机警灵活。
答应的事,定能稳妥办好。
傅安安很放心。
既然乔曼也要参与追捕汪海甫的锄奸行动,想分得一杯羹,那她就提前布局。
让乔曼一步步,不得不按照她的部署走。
如果乔曼想趁着混乱对她痛下杀手,那就再好不过。
她全部布置妥当,就等着乔曼往里面钻,瓮中捉鳖。
傅安安冷笑了声,黑眸如墨,幽深蕴含杀气。
在路口拦了辆黄包车,直奔大新百货。
买了两部德国徕卡照相机,带有胶卷,全套齐全。
回到庄园。
春雀袁舒她们已经吃完午膳,在各自的房间里休息半小时。
按照外国女教官说的,劳逸结合,补充体力。
休息好了,才有更充沛的精力特训。
傅安安找到阿玉的房间。
阿玉没有休息,皱着眉头握紧手里的钢笔,一笔一画,慢吞吞书写上午学到的生字。
身体紧绷僵硬,看起来比握枪射击还累。
傅安安在门口喊了声,“阿玉。”
阿玉回头,“傅小姐?!”
傅安安朝她招手,“手头的学习任务先放一放,有件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办。”
“哦。”阿玉点头。
也不问具体什么事,站起身出了门,沉默地跟在傅安安身后,不多话。
傅安安了解她的性格,小姑娘人狠话不多。
守得住秘密,办事也相当牢靠。
整个计划里,只要乔曼这次动了杀机,就一定能取得证据。
而其中最关键的一环,就是阿玉。
傅安安在前面,走进管事张伯为顾雨菲安排的房间。
“什么都没有,梳妆台也没有,让我怎么住啊?”
顾雨菲指指点点,正在嫌弃屋子里,只有最简单的桌椅床榻。
傅安安笑了下,说道,“是我考虑不周,回头找人,把我房里的梳妆台搬过来。”
“行吧,傅安安,有你这句话,我就勉为其难先住下来。”顾雨菲嘴唇翘了翘。
心里高兴,嘴里却不饶人。
迈动两条腿,刚要凑向傅安安。
眼角余光瞥见阿玉静悄悄挪步进来,低着头默不吭声。
顾雨菲愣了下,“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有事找你帮忙。”傅安安道。
“什么事?”
顾雨菲凑过去追问,想要像以前那样打趣一番。
看见了阿玉站在那儿,想起了自己现在是教书先生,要为人师表,要严肃稳重。
“咳咳……!”
顾雨菲掩饰地咳了两声,闭拢了嘴,把目光转到傅安安脸上,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教会阿玉使用照相机,直到她拍出清晰的照片。”傅安安道。
照相机她随身携带在绸缎手提包里。
取出后,曼妙小巧的造型,差点让顾雨菲尖叫。
“最新式的德国货,太漂亮了。”
顾雨菲摸着它,两眼放光,爱不释手。
胶卷早就安置在后仓盖里。
“咔嚓”,“咔嚓”。
顾雨菲对准傅安安,一阵猛拍。
过足了瘾后,拍着胸口打包票,“教阿玉学会拍照嘛,简单,包在我身上。”
“好。”傅安安笑。
这一笑,让顾雨菲狐疑了,“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被你算计了。”
傅安安,“……”
与此同时。
小乞丐换了套干净衣裳,一溜烟跑到少帅府。
两个小厮,直挺挺守在门口。
小乞丐满脸陪笑,机灵地递过去情报和两块大洋。
“两位大哥,有人让我给府上的少夫人带个信。”
有钱拿,谁也不会往外推,跟钱过不去。
两个小厮互相对视了一眼,抢过小乞丐手里的情报和大洋,说道,“我们送进去给少夫人,这里不能久留,你可以滚了。”
“哎,是是是。”
小乞丐点头哈腰,麻溜地跑了。
并没有跑远。
在附近寻了颗大树,两手抱紧树干,嗖嗖几下爬上去,找了个最舒适的姿势躺下。
伸手扯了片树叶叼在嘴里,骨碌碌的眼睛,紧紧盯着少帅府大门口。
日头一点点西移,彩霞漫天。
小乞丐突然蹦起来,哧溜溜顺着树干滑到地上,招了辆不远处的黄包车。
“快,跟上前面那辆黑色汽车,跟得上,双倍价格。”
“好咧。”车夫应了声,迈开双脚,拼命往前追赶。
追到最拥挤的滇池路。
汽车终于停在一家不大的歌舞厅门口。
场子不大,却挤满了人。
华灯起,歌舞升平。
小乞丐给了车费,很有经验地跟在后面,距离刚刚好,不远不近。
对方毫无察觉。
穿过灯红酒绿的大厅,左拐右拐,拐进歌舞厅后面狭窄巷口。
小乞丐停住脚步,鬼鬼祟祟躲在拐弯的死角,只探出去半个脑袋。
看清楚那人走进了其中一间破旧低矮的民房,缩回了脑袋,迅速沿着原路返回,跑去找他的老大阿虎。
傅安安接到阿祥的电话,带上了春雀和袁舒,吩咐两人都带上手枪。
侦查团的所有女郎,身体素质过了关,必须尽快把心理素质锤炼得越来越强大。
以后上了战场,枪林弹雨,血色残肢,每分每秒都有人牺牲,堪比人间炼狱。
到时候,害怕到呕吐,举不起枪打鬼子,分分钟丢命。
几盏昏暗路灯,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傅安安走在最前面,找到那间破旧的民房。
回头轻声叮嘱,“雀儿,袁舒,你们跟在我身后,别轻举妄动。”
春雀和袁舒第一次出任务。
点了点头,都紧张得咽口水。
傅安安眸光凌冽,控制力度轻轻推开木门,跨过半米高的门槛,悄无声息往里走。
简陋的套间。
外间一排破烂家具,没有人。
右边有扇二尺宽的粗布帘子,半遮半挡往下垂坠,遮掩住了里面。
傅安安轻巧地走向那扇木门。
砰。
一声枪响。
春雀不小心扣动扳机,擦枪走火了。
“对,对不起,小姐,我太紧张了。”春雀哭丧着脸,急忙道歉。
傅安安暗暗道了声不妙,加快脚步走向里间。
猛然撕扯掉粗布帘子,手枪探进去,人也跟着进去。
眼前一幕,把她深深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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