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阴沉着脸,心有千种思量,万般说辞;却没有回答刘辨的问题,
因为他认为那样没有意义,说的在多大皇子不听也没用,只有等大皇子碰壁后才会知道自己等世族才是他真正的支柱。
现在的袁绍还没想过割剧一方,只是想让自己的政治理念,被汉室,朝廷,天下人接受,
皇帝垂拱而治,道德高洁之士在朝秉政,乡贤在地方治政,上下各安其位,各尽其责,在袁绍想来,如果这个理想能够实现,应是太平盛世!
这时的袁绍还没有南据黄河,守燕,代,兼乌丸,鲜卑之众,南向争天下的想法。
直到张让走近宣布刘宏旨意,袁绍寒着一张脸施礼告退时,才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大殿下,当年跋扈将军梁冀专横朝堂,大权独揽,霸凌皇室,扶立三帝之时,
为汉室存亡有多少士人死节,有多少世族因此族灭!
若无吾等世族不惧身死族灭的抗争,今日之江山不知谁属!”
说完他没有管身边的张让,眼睛轻轻的向张让一撇,没有施礼,转身就向皇宫外走去,
气的号称权倾朝野的张让怒火高涨,七窍生烟。
要不是现在大皇子就在他跟前,张让几乎要出声咒骂袁绍,
说实话就算当年被他们污蔑囚禁,整得老惨的那一批袁绍这些世族子弟的父辈们在回到朝堂后,
不管如何和自己这些中官过不去,但是至少表面上礼节还有的,彼此轻易不会撕破脸!
哪像袁绍这些年青一青的世家子弟,几乎是不加掩饰的仇视自己等宦官。
不管天下发生了什么事,兵灾,涝灾,旱灾,蝗灾……皇帝自己不想上朝,皇帝喜欢一位美人等,
他们这些士族子弟,特别是袁绍上的奏章里肯定有这句话,请斩张让,赵忠等十常待以安天下。
如果不是当今皇帝,现在需要安抚世家大族,在张让眼里袁绍绝对活不到今天,那能如此嚣张,不把自己等中官、内臣放在眼里。
张让在心里狠狠地发誓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整死袁绍,表面上却装作没事,毕恭毕敬对刘辨道,
“大殿下休听袁绍胡说,当年梁冀跋扈无礼,大权独揽,霸凌皇室,先帝孝桓帝欲除此獠,发诏令召朝臣为伍共诛此贼之时,这些平时满口大义的世家名臣慑于梁冀威势,无一人应诏,
当年先帝一人持剑披甲立于温德殿中欲与梁贼决死之时,只有我等阉奴披甲持锐,不惧生死围杀此僚,使皇权大张,天下安服!”
张让说道这里,有些自傲的接着说,
“大殿下,此等世族之士只可用不可信也,当年先帝率吾等内臣不顾生死,冒天险诛杀梁冀此贼后,
先帝曾质问朝中诸臣为何不奉帝诏共诛此僚,这些号称名士的大臣竟厚颜无耻道,梁冀势大,余等以为不可冒进,当再等合适时机以除以僚,故不奉诏!”
“先帝闻此言震怒,谓梁冀弑君,尔等身为朝中重臣,却不思国恩,尾附此贼,诏令不至,皆蠹国之辈!
故先帝诛梁冀党羽六十余人,罢京官三百多人,宁肯朝堂为之一空,也不会这些欺世盗名之辈!”
张让一边领头向温德殿走去,一边轻声细语向刘辨说着士人的种种无耻的行为,
说着自己等虽为阉人,无什么大用,但对皇帝忠心,对汉室忠心,愿意为汉室去死!
张让同时力劝刘辨不要轻信世家豪族的任何诺言,他们都是无信无义之人,都是利益至上,随时都可能会背叛任何人,这任何人甚至包括当今陛下!
刘辨边走边随意应付着张让,却在思考为什么张让会跟他说这些?
要知道张让等十常待可是一直都看不起自己,反而对董太后,二皇子不错!
根据刘辨的记忆,每次他去西园请安的时候,都是被张让为首十常待挡回来的,平时以张让为首的十常待,也没对自己有多少尊敬之意,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尊敬。
现在突然对自己热情,难道这老狐狸想改弦易张,把宝压在自己这边,
刘辨看了一下在自己身旁微微躬身引路的张让,眯着眼想了一会突然开口道,
“张常待,父皇龙体如何?本皇子不能面见父皇请安久也,故甚是想知父皇龙体可好?”
嘴里不停唠叨着话的张让停了下来,看着一脸真诚的大皇子,分不清刘辨究竟真心询问,还是话中有话,现在的大皇子真的让人看不透。
“陛下龙体安好,只是大殿下这两日没去西园问安,让陛下不喜!”
张让摸不到头脑,大皇子究竟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还是顺着刘辨的话说下去了,毕竟今天大皇子那句“皆世家巨室之错……”,让陛下心喜。
“那张大长秋,太后,二弟可身体安康?
如果本皇子没记错,二弟可是今年才满六岁?”
刘辨又接着问了一句让张让更加迷惑的话。
“太后,二殿下自然身体安康!二殿下正是上月才满六岁!”
张让微皱着眉回答道,心里却想到,自从自己成十常待之首后,虽说自己还兼任长乐宫大长秋一职,但几乎没人再称自己为大长秋。
大皇子,这是什么意思,提醒自己身为皇室家奴的身份……?
刘辨不知可否的点了点头,又清风淡雅的问道,
“张候,不知吾母后可还好?若心情不好,可否让张候之子太医令张奉妻子,母后的族妹张何氏进宫劝解一番?”
张让停下上台阶的脚步,抬起头看着眼前依然微笑着,却让自己完全陌生的大皇子,
张让终于明白为什么大皇子会问出这三个问题,会用三种不同的职位来称呼自己,
不管是中常待,大长秋,还是列侯之位,自己身为中官已经升无可升,
自己早己官至宦官之中最高位,现在就是立天大的功劳,有立策拥立之功也没什么用,再升就是取死之道。
刘辨看着停下脚步思考的张让,想却是这些还不够,火候还差了一点,料还没下足,还得继续,
“张常待,可知曹操此人?”
已经不敢轻视刘辨的张让,有点小心的回答,
“大殿下,老奴自然知道,议郎曹操!这个天天嚷着自己要为征西将军,为朝廷从开西域都护府的狂生!”
“张侯难道不羡慕,费亭候曹腾有孙如此,不亏是侍奉四帝的老臣!”
刘辨一脸仰慕的说着题外话,这时张让哪里还不明白,在不明白,自己这些年就不白活了!
大皇子是在提醒自己,现在自己已经是位到内臣宦官之极!
身为宦官的自己现在应该想的是保持住张氏一族以后长久的富贵,特别是在当今皇上喜游乐,好女色,饮食无度的情况下。
考虑到汉立东都以来皇帝皆早逝的情况,万一出现皇帝还没立太子就仙逝,到时候别说二皇子还小机会本就不大,
就是二皇子幸运登了基,董太后垂帘听政,以自己养子娶何皇后族妹这事,
以张让对董太后那恨不得何皇后全家死绝心理的了解,董太后可不会放过自己的,自己怎么分辩都没用。
就算不杀自己,没有皇权的垂悯,自己张氏一族也保不住以后的富贵荣华。
张让暗自苦笑,这些道理自己如何不知,可自己更知道自己能够成为十常待之首,封列侯,靠的就是紧跟皇帝的步伐,
皇帝要自己干什么,自己就得用心去完成,不但要干好,还得主动把黑锅之类背上,
要是自己想脱离皇帝,有自己的想法,一旦被皇帝知道,十常待可是已经有十二人了,少一个常待对皇帝来说又有什么关系,最是无情帝王家!
“张常待,你我速行,别让父皇、公卿大臣等太久!”
看着阴晴不定的张让,刘辨没有再说什么,在这场夺嫡之争里面,他不求以张让为首的十常待能够站在自己这边,但是不跟自己捣乱就行了。
刘辨看着威严肃穆的温德殿,那里才是自己预定的舞台。
张让随着刘辨的眼光也看向温德殿,大皇子是不是真龙,还要在那里走一遭才知道,自己还得在看看,还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