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飞舞的雪花,笼罩了双江口县城。
王朝乐家里。客厅里烟雾弥漫。王朝乐衣衫不整地坐在沙发上,一个劲地抽烟!李太赫端着茶杯,神情忧虑地坐在他对面。
两个人的中间,摆着一副中国象棋。两人在边走棋边说话。
王朝乐动棋心不在焉,说:“怎样搞的,我老是输!以前你动棋动我不赢的,你现在进步怎么这么快!”
李太赫心里明白,王朝乐出车祸后,大脑还没完全恢复,但嘴上说:“你是让着我吧!”
王朝乐点燃一支烟,吐口烟雾,说:“马路消息说,你这两年挣了百来万?”
李太赫连连摇头:“不可能啊!两年下来,我个人也就挣了个二十万来块吧,不过老百姓有很多东西变了钱!”
王朝乐说:“我又不找你借钱,你瞒什么啊!你倒还做了不少好事!唉,我真不想再在乡镇干了!”
李太赫一笑置之。他认真地看着茶叶在水里浮上浮下,说:“你现在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要想进城,可以去找找申冬啊!我也是没有办法,也想试试自己看能不能经商办实体,一干才知道,经商和办实体真的是好艰辛的!以前我和你只知道发号召,要老百姓多种经营发家致富,但其中的艰难曲折,不亲自体会,真的不懂!你看我办这个人造板厂,半年下来,手续都没办齐,人家处处为难你,处处问你要好处,简直把我气饱了!你看向阳,为了保我,他把所有的事一个人担了,半个月了,现在还在看守所里。现在申冬书记和丁小康县长,为了我们红豆杉办场的问题,双方较着劲,已经僵了。公安局那一块根本不买丁县长的账,只听书记的。我想请你为向阳找申冬书记说说话,他可能会买你的账。”
王朝乐说:“是呀,公安局长和书记是老同学,局长又是他提拔的,当然只听书记的嘛!可向阳无非是和县长交往多一些,因为县长联系上江口镇,上上下下要从向阳家门口经过,自然熟悉些,但也没什么地方得罪过申书记啊!本来不想找申书记,但为了向阳我得找找他。”
李太赫沉思良久,说:“就是的,他两个的矛盾不能影响无辜啊!我知道主要还是赵为民在申冬面前吹了不少耳旁风!”
王朝乐说:“我看也是这个原因!赵是为了想当下届的县长或者书记,想尽办法在挤丁县长!”
李太赫问:“你出医院后,还没到找过申冬吧?”
王朝乐说:“没有,我看打他手机,他是不是在县里。”电话一拨就通了,双方客气一番后,王朝乐就说到向阳这件事上了,说这个村社情复杂,如果没有向阳出来把关,肯定会乱套。
打完电话,王朝乐说:“申书记态度坚决,说什么我们不能以权代法,要我派个得力的镇干部去代理村支书!”
李太赫无语了,许久才说:“看来我得再向市里反映反映!”他接着说:“县里班子马上要换届了,你不是早就想回城了吗?我认为你回城就得找个好单位,或者上个台阶。我认为你很有必要找找成艳的父亲,他也知道只有水涨才能船高这个道理。他现在当人大主任,说话还比较有份量。听马路消息说,申冬书记又说要大动了?”
王朝乐说:“是的,现在的马路消息传得飞快!会还没开,到处就唱开了,说要交流多少多少人,要改组多少多少班子,人人讲得有鼻子有眼,好象个个都参加过常委会一样!”
李太赫说:“这确实不正常!你县里要动人,为什么要这么造势?你这不是存心叫人去争位置吗?”
王朝乐说:“给你说一个奇闻!我有一个朋友有天晚上去找县里一位管人事的领导,发现有个局的局长老是站在这位领导的门边,他装着上楼找人的样子,从他身边上了楼,到阳台上足足等了两个小时,才发现这位局长出了常委宿舍。你猜他发现了什么?”
李太赫举着手上的棋子忙问:“不知道。别卖关子了,快说!”
王朝乐说:“他发现这位局长竟然是带了自己的太太去的!他太太在里头‘攻关’,他硬是在外头足足站了两个小时的岗!”
李太赫惊讶了:“不可能吧!有什么根据?”
王朝乐说:“我也问他有什么依据。我那朋友说,他也等了两个小时啊,心里急啊,就给这副书记打电话,结果对方说已经睡了!我那朋友说,不会吧,才十点啊,我已经到了门边了,就是睡了也给我开开门,我有个非常重要的报告要送你看看呀!结果他出来开门时果真是穿着短裤的!他认真看看沙发上,根本就没有人坐过,可能一来就上了床,连坐都没坐!”
李太赫说:“你那朋友送什么重要文件?”
王朝乐用拇指食指一抡:“这样的文件!”
李太赫说:“你说的副书记是不是姓赵的?”
王朝乐突然意识到刚才说漏了嘴:“我没说是副书记啊!”
两人相视一笑。
李太赫说:“我知道你这朋友说的那个站岗的人是谁了!现在好象快当政府办主任了吧!听说政府办主任林海和他是同学,但他还是想夺林海这位置!他这太太是第二任太太了,以前在乡里计生办当妇检医生!”
王朝乐眼望天花板,说:“我家陈洁前头到给我看了八字,说我今年是大喜大悲之年,虽然说得很笼统,但又有点对!”
李太赫笑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古人言,祸兮福所伏嘛!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行拂乱其所为呀!说不定这次市里因为你跑电站项目负伤的事情,已经对你有很深的印象了,你当个大一点的清官,也好为群众做点实事,或者说可以锄奸除恶啊!”
王朝乐苦笑道:“我没你那胆量!不敢有什么大的奢望!”
王朝乐想起上次的车祸心有余悸。要是没出车祸,父亲可能还不一定就听劝,出车祸后,父亲天天陪着自己,所以他们那个上访团就不攻自破了。但这个代价也太惨了,死了杜小山。
这时,电话响起。
王朝乐接电话,开始有点不耐烦,但接着就喜笑颜开了:“又有什么骚主意啊,二狗子!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什么?下个月?到上江口去考察资源?红豆杉?陶省长也来?好好好!知道了!你和你老兄注意联系!你这回可要将功赎罪啊!”
李太赫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王朝乐放下电话,说:“还真是个好消息!下个月省里的陶副省长从市里来我们县视察工作,要到我们上江口镇去考察红豆杉。”
李太赫感到很高兴:“乐胡子,这个机会要好好抓住啊!看来向阳出来应该有希望了!”
王朝乐有点不放心地说:“我们的报告是请求解决修电站资金,也引不起副省长的重视呀!可能是看中了你们的红豆杉!”
李太赫笑笑说:“我觉得我们要是一起来搞这个红豆杉繁育方面试验应该可以的,听说省里市里对这方面比较感兴趣。”
这时,陈述从外面回来了。他头发上衣服上满是雪花。
李太赫忙打老头子招呼:“陈主任啊,下雪也出去串门啊,身体看样子蛮硬朗哦!”
陈述是认识李太赫的,所以也就不怎么客套,只下命令似地说:“哟!黑司令来了?来了好,陈洁中午要加班不回来了,我给你们做饭去,在这吃中饭!我有事和你们说!”
老头子不一会就把饭菜做好了,他招呼道:“到火炉边上来吃!过年落大雪,好兆头啊!”
王朝乐对李太赫说:“黑司令,我们来点酒吧!”
李太赫看看陈述说:“陈主任也喝点吧!”
陈述高兴地说:“好,今天高兴,陪你们喝点!”
席间,陈述掩饰不住地说:“我今上午到人大成主任家去了,你们猜,下个月来的陶副省长是谁给请来的?”
王朝乐和李太赫连连摇头。
陈述巴嗒了一口酒,说:“是县人大的成主任通过市人大的陶主任请来的!你们不知道吧?市人大陶主任和陶副省长是比较亲的堂兄弟,没出五服的!”
王朝乐问:“成主任为什么要请他来这?”
李太赫笑着举起杯来:“他是想让他女儿水涨船高啊!”
陈述指了指李太赫,笑了:“还是你聪明!不过,目前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当作马路消息!你也听到了你自己的马路消息了吧?”
李太赫装着不懂的样子说:“我有什么马路消息?”
陈述说:“申冬书记可能要调到市里去了!”
王朝乐不解地说:“这又有什么关系?”
陈述胸有成竹地说:“这当然有关系啊!按照惯例,你们这些当过书记当过乡镇长的,每个县委书记在临走前都会安排好的,特别是因公事犯过错误的,能干的县委书记都会重新启用他们,以免给今后留下仕途上的政敌!所以呀,我估计你李太赫马上就可能重出江湖!”
李太赫笑了:“不知道我们的申书记是不是你所说的能干人?”
王朝乐说:“应该是能干人!”
陈述哈哈一笑说:“最重要的是,李太赫同志是能干人!前次你们镇里出了那事件后,你不是推诿责任,而是推功揽过,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精诚团结,把事情处理好了,县委领导对你黑司令评价很高的!把你凉一凉,也是想考验考验你,结果你没有气妥,还搞了个农副产品营销协会,对我们县里的农副产品销售起了很好的纽带作用!反响很不错啊!据马路消息,这次陶副省长来,主要是想考察我们的红豆杉资源,并且指明了对红豆杉繁育技术很感兴趣!你参与了这项试验,对我们县里来说可以说是立了一大功!你可能还有个好职位!”
李太赫对陈述说:“陈主任消息这么灵通!”
陈述神秘兮兮地说:“是呀,这是刚才听到的最新消息!为了红豆杉这个事情,常委今晚要开专题会研究!好消息要等今晚上出来!因为今晚上要开县委常委会议!”
王朝乐问陈述:“爸,你到成主任家还听到些什么了?是不是今晚通过对黑司令的新任命?”
陈述说:“还用问吗?据说是去扶贫办呀!那单位一年有好几百万开支,好多人在争这个位置呢!”
李太赫说:“马路消息,没有宣布还是假的!您老人家得给乐胡子活动活动,争取下届进县班子啊!”
陈述有点似醉非醉的样子了,说:“你们俩人以后不管在什么岗位上,你们兄弟可要精诚团结啊!在政治上,没有朋党可以说是寸步难行!我以前可以说是清正廉洁的榜样,我也最反对立党营私,但到头来我把好多的人得罪了,把自己变成了孤家寡人!现在啊,你们看到没有,在我们双江市,或者说在我们双江口市,官场上已经形成了一张无形的巨大的关系网!现在的市委书记,县委书记,然后就是县里的副书记,再到有些乡镇书记,基本上都在一个固定的圈子里活动!你们看到没有?现在一天天在一起打牌搓麻将的人,都是一根线上的人!”
李太赫对王朝乐说:“老主任这是在诱导我们去拉帮结派啊!来吧乐胡子,我们一起敬陈主任一杯!”
三只杯子碰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