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落在她后腰上的那只大掌忽然使力,霜花白的裙角铺开在男人黑色的西裤。
温臻坐在晏朝聿腿上。
分开坐的。
位置与压迫感颠倒,她的手攥紧他的肩。
目光涟涟而对。
晏朝聿姿态闲闲:“本打算亲自去州市接你的。”
车内灯光下,他的眼神又显清清朗朗,若非——
一直摁在她大腿上的那只手,分毫不可撼动的。
她大抵快信了他这矜贵朗朗的皮囊。
近在咫尺,温臻甚至能感觉到被子下两人接触的腿,天气渐热,她穿得是套短袖短裤睡衣,而他穿得依旧是长袖长裤。
显得有几分幼稚又怏怏。
男人头发短,擦一下吹一下,基本十分钟搞定。
车子在朝着檀庭大门缓缓开进去。
拥着自己的这双手又暖又灼,车内的灯光也透着一丝暖色黄晕,温臻浅浅一笑回答:“剧组、酒店、吃饭、睡觉。”
温臻半低着眼帘,披散在腰间的乌发也有一缕顺着动作垂向他。
答案未明,浴室水声停下,哗的一声门被拉开,晏朝聿正用毛巾擦着头发,视线瞥过床面,属于她的位置被角整齐,一眼望过去若不是枕头上的乌发,基本都是平得看不见人。
攻击性十足。
温臻躺在床的另一边,浴室里的水声哗哗响着,她不自禁地想起车里他低声问的那句。
她其实想说,州市这趟不怎么开心,但话到嘴边,又觉得算了。
手还没收回的下一秒,男人缓缓睁开眼,瞳色是深蓝偏灰的,带着些惺忪,本能反应地扣住温臻的手于枕畔。
“除此之外呢。”
到了下半夜,身上贴进一个柔软又甜丝丝的树袋熊,他侧身捞进树袋熊的腰,闭眼继续睡。
“今夜喝很多吗?”
这样想着,她抬手触碰了下男人额前乌黑浓密的碎发,触感有些硬,不似女人的柔软,发端散着洗发水的木调幽香,好闻且有凝神功效。
温臻已经有些无法定义他们之间的能量关系了。
实则已经吵了很久,但那边是带了点誓不罢休的架势。
晏朝聿眼眸也似藏着酒液,将她单单凝着,过了片刻才说:“这几天集团在处理和蓝宇的项目,加班加点,空暇时间便要顺着老爷子心意去些地方当陪客,你呢?”
成年人的弦外之音。
温臻拧着眉心揉眼睛,黑暗停滞了三秒,大片白光冲进视线,手机屏幕显示是早上七点半。
刚翻身,便察觉腰上不对,一侧眸,便撞上一张英俊睡颜,刹那间冲击灵魂。
他将两人分开时间里,所经历之事讲得自然。
熄灯上床时,他又觑了眼枕边人,呼吸绵长,似乎已经进入梦乡。
洗漱过后,都是凌晨。
准备掐掉自己定的强制闹钟软件,她要起床。
第二天温臻是被手机的振动声吵醒了。
本就薄薄的一层料子,基本为无。
温臻有些没反应过来,便又被这股强烈的压迫感裹挟。
她问自己,有心动的痕迹吗?
晏朝聿听得认真,那对原本锋利微折的剑眉都轻轻展开。
除此之外,你过得可算高兴?
她眨了眨眼,缓过几秒,想起他们之间再亲密的事也做过,就算心有慌乱的,也不该是她。
于是,她讲话声音很慢,像在数数。
晏朝聿捻过床柜空调,调整温度。
除此之外,有没有发生别的?
打豆豆。
好似单纯与她分享,最后再问她一句,那你呢?
夜色寂寥,车子驶入私人车库。
这大概是两人同床共枕后,第一个醒来看见对方的早晨。
长眉压着他的眼,乌黑的发散散垂下来,他们视线直直交汇。
除此之外,你,有没有想我。
一直到两人乘着电梯回到家,行李箱孤孤单单地落在玄关处,由着一盏微茫的灯照出一束圈。
晏朝聿看清她的面孔,手中力度松了许多,声线带着早晨特有的喑哑:“早安。”
他复又躺下,将人圈进怀中,下意识抚摸她背脊的动作也不知到底是在安抚他们间的谁。
“该起床了……”温臻算着时间。
她今天行程还挺满。
男人的下颌擦过她光洁饱满的额,唇好似也贴了一瞬,因为有柔软的触感。
身体好似在这一刻出卖了她,受到蛊惑,不愿再动。
交换体温的同时,她察觉到了巨大异样,眼皮一颤看向他。
晏朝聿口吻很轻:“抱一会。”
他说一会,就是一会。
五分钟后,两人先后起床洗漱、更衣。
今日是周一,晏氏集团总部大厦顶层。
男人一袭剪裁精致的西装,英俊的脸上神色温和,端的是谦谦君子。
陈总助跟在身后汇报项目进程,走进办公室,他将手里准备好的文件递上去:“晏总,还剩这份文件需要您签字。”
晏朝聿捻起桌上一只钢笔,簌簌两下将字签好。
盖上笔帽,他又问起另一件事:“那边股权文件下来没?”
陈助跟着他多年,一个眼神便知问得哪处,只答:“东临那边的文件已经全部批下来,大概下午传回总部,届时给您拿过来,还是——”
不知为何,脑中蹿过去靳向东那夜的话,女人你得让她知道,不能让她猜。
于是他淡声吩咐:“直接拿这。”
他得亲自给。
送礼的人,自然得让收礼的人清楚这份重量。
陈助:“还有一件事,老宅那边吩咐说,今晚过去一趟。
温臻今日很顺利。
李敏红从舞团破格挑选了三人,温臻是第一顺位。
但二人并未在旁人面前表现相识关系。
一则是为避嫌,二则是因李敏红的个人原则,学生便是学生,凡是涉及专业方面,不论关系。
中午,剧院方代表请李敏红与她们三个被选中的一起吃中饭。
这一圈下来也算熟络。
席间,李敏红看向她们三人,笑吟吟道:“这次可是要封闭式训练七日,你们可得安排好行程哦。”
几人纷纷笑着应下。
吃完饭,身旁的思慧侧首问她:“臻臻,你之前是不是去佛罗伦萨待过一段时间?到时候有空的话,咱们一起逛逛吧。”
女孩叫思慧,和温臻是一个舞团的,与她并列首席。
两人年纪一样,但温臻是跳级毕业,思慧是京舞应届毕业生。
温臻浅浅笑着应下。
佛罗伦萨,她是待过挺长一段时间,但没想到,这次训练地竟是这里。
傍晚六点。
温臻刚走出大楼,包里的手机便响了。
“忙完了?”
手机里有电流划过,好似隔着屏幕,痒痒地爬到她的掌心。
温臻:“刚忙完,你呢?”
语气绵绵的,就像昨夜车里,他问的那般。
电话里好似淌过细微笑声,而后他说:“还有十分钟。”
她唇畔翘起小小的弧度:“总裁也加班?”
“还有十分钟,我到剧院。”
电话那端随之陷进沉默,晏朝聿打着方向盘驶进高架桥,“有一份礼物,准备很久,今天想给你。”
晚霞橘光浸染云层,暖黄的光束千丝万缕,有风拂过她的面颊,夏日里的燥意好像也这样被拂散。
整座城市车水马龙,皇城的繁华路段总是拥堵,时常令人误时。
但十分钟后,温臻挂断手机,抬眼便见那条林荫大道上,一台打着双闪缓缓驶向她的车。
车牌嚣张,车型也嚣张。
车窗摇下,勾勒出那人沉稳矜贵的侧影,形成反差。
温臻走向那台布加迪,前排车门从内打开,她觑过一眼,见驾驶座上的男人衣衫磊磊。
“司机呢?”
她讶然。
相识以来,从未见过他主动开车。
晏朝聿:“今晚给人放假了,刚接到老宅电话,祖父让我们过去吃晚饭。”
“送你的礼物在后排,可以先看看。”
温臻系好安全带,回身探去,便见后排摆着一大束厄瓜多尔玫瑰,豆沙红的玫瑰,花瓣如被红墨渲染,一层层铺开,再由一条黑色丝带系着,包装格外简约而精致,没有卡片多添一笔,只静静躺在那里,盛放了整排座位。
心浪摇摇晃晃,好似在沿岸满溢。
车内后视镜中,男人眼皮稍抬,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
“是不是俗气了些。”
这一声令温臻很快敛去眼底情绪,回过身同他道谢。
余光瞥过他握着方向盘修长洁白的手,她默了默,又补充:“我很喜欢。”
这是实话。
惊喜和花束,女孩子没法拒绝。
尤其是漂亮又盛大的花束。
喜欢是真,心生惶然也是真。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们开始越界,那方以利相聚的天秤开始倾斜。
前方亮起红灯,车辆缓缓停下,京市每条路上都是车,这样的车流里,仿佛这台也只是其中普通的一辆。
也需遵守秩序,也需陷入茫茫人海。
但有的人,总能跳出规则,寻找自己的捷径。
晏朝聿选了一条僻静的老路,一路行驶,于晚餐时间前抵达老宅的胡同口。
时间还剩大半。
他停好车,却并没有要下的意思,借着车灯与窗外亮起的路灯,晏朝聿侧眸看向她。
解开束缚的安全带,他倾身而来,气息如浪裹挟空间,相距为厘时,他的方向忽变,长臂一伸从后排花束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她。
东临股权转让协议几个大字赫然又醒目。
温臻怔怔看他:“给我的?”
晏朝聿没退后,只这样近地瞧她,唇畔溢出轻笑:“算是应诺。”
他早便提过会给她,因为知道她想要,也因为他给得起。
况且这五亿股权,也刚好算作迟到的回礼,回以初见时,她赠的那枚红泪之星。
有些思绪忽解开,温臻看着他,红唇张合几下,终于问他:“那你呢,晏朝聿,你想要什么呢?”
那不是她第一次问。
可这一次,她竟对答案感到无比彷徨。
怕他答,又怕他不答。
怕答案是她心中所想,又怕答案与她所愿相违。
晏朝聿持以长久安静,片刻后,他眼帘微垂,阴桀稍纵即逝,抬手覆住她脆弱又纤白的后颈,指腹轻轻令她在这力道中朝自己倾斜。
“臻臻,人有时是可以跳出规则的,对待很多事,你只想着规避风险,往往留有遗憾。”
既已踏进深巷,你也不能总想着逃,不是么,臻臻。
‘刺啦’——
窗外有电灯闪动。
光源忽暗,晏朝聿略低头,含住那张令人垂涎的樱唇。
撬开,含咬,搜刮着她的唇壁。
缠..绵又暴烈的吻,要她心曲也乱。
温臻抵在身前的手慢慢攥紧他的衬衫,窒息感打破她的一切神思与理智,她有些发昏,指尖用力扯着一处。
那只大掌穿插进她的乌发,良久良久,两人微微喘熄的空隙,灯光透着温臻潮红靡丽的脸。
她微微喘着,急切地吸氧,眼瞳迷离眼尾泛起洇红,他故意用力道将她往上提抱,整个人跨过中控台,软软地落在他宽实的怀中。
温臻的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袖扣,咚一声脆响,她望向身下那片漆黑,无助道:“衬衫又坏了……”
晏朝聿眸色深暗,刻意晃了一下,好似就要将她眼底氤氲的淌出水来。
他也真这样去做,吻住温臻的唇,几乎是撞,辗转厮磨后,指缝感受到她控不住淌下来的一滴热泪,才压着沉喑声线道:
“你弄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