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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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田里的青竹米,已长到柳芸香胸口那样高,茎秆粗粗的,不大像稻谷,倒似一株小竹子。

几片细长的叶子包裹着一根嫩穗,黄白色小花点缀其中。

柳芸香仔细地数了数,每根穗上,都有二十五到三十个花苞,能结出二三十颗谷粒。

这样算来,青竹米的产量比寻常稻谷低许多,但想到它每个谷粒都有莲子那么大的个头,又觉得这分量也不算少了。

书上说,青竹米需要借助风力授粉,若风太小,或者恰巧无风,可用清风决引风,且其开花时间只有几个时辰,一旦错过这个时机,又不曾做好授粉,产量便会大大降低。

柳芸香微微仰着脸感受一番,这会儿是有风的,只是……这个风到底算大算小?

毕竟是新手,她有点估摸不准,按理说该用上清风决以求稳妥,可这是炼气期才能使用的法诀,至少也得要个炼气一层,体内才有足够的灵力,能够支撑一道完整的法诀,她如今还早了点。

站在田里苦思一番,柳芸香想到个主意,没有风,也没有法诀,那她自己动手,也是可以的吧?

“书上没说不行,试试应该也无妨。”

她自言自语着挽起袖子,小心翼翼拉过相邻的两株稻穗,将它们凑在一块轻轻地磨蹭磨蹭,亲眼看到花粉飞起来,蹭到彼此的花苞上,才将它们放开,然后又拉过另外两根……

将稻穗全部磨蹭过一遍,柳芸香擦着汗坐到草地上休息,好在这一批开花的,是最早种下的那些青竹米,只有五十棵,不然一个人还真忙不过来。

至于另外那五百株,算算时间,三天后也将开花,到时得叫梁青山来帮忙才行。

农人们倒是有一种赶稻花的法子,由两人拉着绳索分别走在田地两边,绳索便会在稻穗上不断掀动,将稻花的花粉扬起,以帮助授粉。

这种法子比她省事,只是青竹米比一般稻谷高得多,柳芸香担心若用绳索来赶,一不小心会将稻杆折断,不如自己动手安心些。

说到底,还是因为灵力太微薄,才有如此烦恼。

如今她照看青竹米跟虎筋草已经日渐娴熟,而且随着灵植们越长越大,杂草跟虫害对它们的伤害也越来越小了,柳芸香有了种第三种灵植的想法。

这回要种的是火属性灵植,种类她也早就选好了,是一种名叫流焰果的灵果。

书中记载,流焰果成熟后有女子拳头大小,通体橙红,隔着一层薄薄的果皮,里头的浆液好似火焰流动,由此得名。因是火属性,吃下流焰果之后,即便是在冬日,也会觉得通身暖和,长期食用,对体寒之人大有好处。

这种果子的植株能有半人高,成伞状撑开,一棵上结七至八颗果子,单株产生的菁纯灵气比青竹米和虎筋草多,柳芸香根据记载以及自身情况,估摸着种个八十株足够了。

她在灵田里劳作的时候,梁青山跟梁青河紧赶慢赶进了安阳县城。

两人寅初从岭内村出发,闷头走上大半个时辰,赶到南平镇。镇上有人专门养了马,每日拉车往返安阳县城,车资一趟五文钱,人凑齐了就走,若去晚了赶不上,只能靠自己两条腿了。

七八个人挤在没有车厢的马车上,倒是不冷,只是气味不太好闻。

梁青山从衣服里掏出两个箬叶包,递了一个给梁青河,“大哥,吃饭。”

梁青河摆摆手,“你嫂子也给我带了。”

“先吃我这个,你的留着当午饭。”梁青山直接塞进他手里。

昨晚得知两人今日进城,柳芸香就在想要准备什么食物做早饭。

除了梁青山的,也得为梁青河准备一份,大堂哥是为了他们的事,才特意跑这一趟,若她只做自家人的饭,也太不懂事了些。

既然要给客人吃,就得更加用心。

只是家里东西实在有限,之前抓的野兔早就吃完了,天色太晚,来不及去买肉,只能有什么做什么,又因没有铁锅,做不得烙饼之类的干粮,思来想去,最终选择了蒸菜团子。

到珠界里摘了最鲜嫩的豌豆尖,焯水后攥干水分,切成碎末,拌上香醋、盐、香油,捏成一个个小团子,在面粉里滚一遍,捞起来沾点水,再滚一遍面粉,如此反复几次,直到菜团子外面均匀裹满面粉,最后下锅蒸熟。

菜团子是乡下人常吃的食物,通常外头裹的是杂粮面。若只有菜没有面,说明这家人境况不怎么样,只能用菜叶子果腹;若裹了精细白面,那就是拿来待客,也不算失礼。毕竟一斤精面粉要八、九文钱,寻常人家可舍不得常吃。

梁青河拗不过,只得笑着接过箬叶包,打开一看,见里头是白面裹的菜团子,便知道是特意准备的。而堂弟自来没长这根筋,多半是弟妹的意思。

等他咬了一口,发现面粉不但裹得又厚又匀,里头包的还是豌豆尖,笑容就有点挂不住了。

要是没记错,隆兴酒楼给的契据上,那豌豆尖是三十五文一斤吧?

三十五文的豌豆尖,比猪肉还贵一半,不想着卖钱,却拿来给他吃?

他一个布庄小管事,一个月工钱才一两五钱银子,配得上这么金贵的玩意儿么?

梁青河嘴里吃着,心里疼着,有心要教育堂弟两句,想想是小两口的心意,到底给忍下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菜团子确实好吃,满口面香,那豌豆尖似乎比往日吃的更加鲜嫩清香,香醋与盐又加得恰到好处,弟妹的手艺实在不错。

这边,梁青山两口一个,很快就吃完了,咂咂嘴,觉得肚子里还有点缝隙,反手从背篓里摸出根黄瓜,在衣袖上擦了擦,张口就要咬下。

忽然眼前一花,黄瓜让人夺走了,大堂哥微瞪着眼看他。

梁青山毫无所觉,“大哥也想吃?我再拿一根。”

“住手!把背篓拿来放我这边。”梁青河当机立断,一把拉过背篓,护在自己身前,“二十文一斤的黄瓜,一根就有半斤,你小子也啃得下口。”

梁青山愣愣看着,才反应过来大堂哥的意思,是认为黄瓜太贵他不配?

要知道在混沌珠里,他都是拿黄瓜解渴的,一边干活一边吃,媳妇儿只会叮嘱他别吃坏肚子,大堂哥居然不给吃!

两人互瞪半晌,梁青山到底没敢上手抢,只得蔫蔫靠回去,拿出水囊灌了几口。

他想媳妇儿了,还是媳妇儿对他最好。

抵达安阳县时,天已经亮了,梁青山没来得及细看街上的热闹,就直接被大堂哥左拐右转,带到隆兴酒楼后巷。

这个点酒楼还未开门迎客,不过伙计们已经开始上工,后厨张管事接待了两人。

检查过梁青山带来的菜,张管事赞不绝口,“这个季节还能种出如此新鲜翠绿的豌豆尖、黄芽菜,比那些专门种暖洞子菜的菜农还好,梁小弟肯定费了不少功夫。这些我们酒楼都要,要是没别的问题,咱们现在就可以把契据签了。”

梁青山与梁青河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梁青河笑着道:“这是我亲兄弟,以后他给贵酒楼送货,张大哥可不能欺生呐。”

“哪能啊,梁兄弟的弟弟,我照看还来不及,谁敢欺负他?”张管事也笑呵呵道。

双方把契据签了,隆兴酒楼付了五两银子定金,约定梁青山每日给酒楼送三十斤新鲜菜蔬,每旬结一回账。

辞别张管事,梁青河得去布庄上工了,只是想到堂弟那没盘算的性子,还有他怀里那五两银子,心里便非常不放心,可别人没到家,荷包已经空空如也了。

“你跟弟妹两人谁管家?”梁青河问。

梁青山有点疑惑,如实道:“当然是我媳妇儿。”

梁青河听了连连点头,“甚好甚好,方才得的银子,记得带回家给弟妹收着,可别花了。”

“那还用说,我头一回见整个的银锭子,不知道媳妇儿见过没有,肯定要拿回去给她瞧瞧。”梁青山高兴地说。

“没错没错。”梁青河十分满意,“我去布庄了,你——”

“大哥你吃烧肉饼吗?买两给个给你当午饭吧!我觉得我能吃五个!”梁青山看着前方一个摊位,眼睛闪闪发亮。

梁青河心口一滞,只觉得方才的话都讲给狗听了,胸口几次起伏,到底咽不下这口气,飞起就是一脚,“烧肉饼!我让你吃烧肉饼!还吃五个!叫你别乱花钱!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

“哇呀!大哥你怎么打人!”梁青山边跑边喊。

梁青河在后头紧追不舍,打弟弟这种事,从小干熟了的,虽然多年没动手,但手艺一点也没生疏。

只是这弟弟不是小时候的小豆丁了,小兔崽子如今人高马大,跑起来两条长腿倒腾得飞快,他当大哥的居然追不上。

“小崽子你给我站住!”梁青河扶着墙气喘吁吁。

十来步外,梁青山警惕地看着他,“先说你为什么打人!”

梁青河咬着牙问他:“叫你把银子带回家,你听了没!”

“我听了啊,”梁青山觉得自己特别无辜,“要带回家给媳妇儿看嘛,出门前媳妇儿另外给了我一百文,让我看看县里有没有什么比镇上便宜的,有就带点回去,我没乱花钱!”

“呃……是弟妹的意思?”

梁青河顿了一下,很快收敛表情,清清嗓子,俨然平日里那副心平气和好兄长的模样,“那你尽快买了东西回去吧,别到处闲逛,大哥上工去了。”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梁青山小声嘟囔,“又不是我想闲逛,是谁追了我三条街的?”

他拍拍屁.股上的脚印,想起方才的肉饼,又乐颠颠起来,“既然五个太多,那就买四个好了。”

他两个,给媳妇儿留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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