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盛夏出院之前，黑诊所的判决结果就下来了，除了负责人，参与魏冉手术并造成了医疗事故的几人也都承担了责任。
赔偿金的数字没有人在意，如果可以，季盛夏觉得，梁辞心里宁愿不要赔偿金也要这些人受罚重一些。
但魏冉却是回不来了。
结果出来的那天，季盛夏走出自己的病房，看到了不远处梁辞办公室里痛哭的一对中年夫妻，还有克制着表情去安慰两人的梁辞，季盛夏只看了一眼，就背靠着病房的门转头不敢再看。
结果出来的第二天，魏冉的微博账号发了最后一条微博，既是宣布了该微博的停用，同时也公布了魏冉最后发给父母的短信内容。
她说，从在脸上动第一刀开始，好像并没有缓解自己对美丽的焦虑，反而是她踏错的第一步，她很抱歉如果手术失败，就会用到这条短信，其实给父母的这条短信从她第二次整形前听到有人出了整形意外后就早早准备好了。
风险，她一直都知道有。
这好像是一条追求美的快捷合法的道路，每一个人都有踏上这条路的权利，但不要走得太远，远到忘记曾经追求的是更好看的自己，而不是美丽的标准。
除了短信里几乎每句话都提到和父母说的对不起，魏冉从父母的保险嘱咐到了住房，最后还提到了如果有不太懂的可以去咨询张寒，她是个全能的女人，如果可以的话，以后自家端午的粽子冬至的元宵可以打包给季盛夏，至于梁辞……她没有来得及带他回家，自私地希望以后父母也不要和他联系。
“他总会慢慢忘记的”她这样说。
那天，梁辞又一次二十四小时忙碌在医院，而星城第一医院的季盛夏的病房则二十四小时都拒绝看望。
季盛夏出院的那天也是《卧星》正式开播的日子。
医院里还是只有A哥到场，据说星城娱乐那边，季兴洲和夏青对赵乾父子的“措施”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如果夏青不是估计着这也是自己的姐夫和侄子的话，大概这一步会来得早一些。
周觅医生和季盛夏确认后离开病房，梁辞这才看了季盛夏一眼：
“周觅医生没和你说什么？”
季盛夏收拾着东西，眼没抬，平静道：
“说什么？我又不是周觅医生接手的第一个这种病例和手术。”
梁辞看向A哥，奈何后者一副“别看我我反正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梁辞纠结了一下：“比如，没提什么，你们的共同好友？”
“共同好友？”
季盛夏这时起身看向了梁辞，恍然大悟一般：“哦，那有。”
梁辞松了口气：“是吧。”
如果周觅医生已经和季盛夏说过了，那就不用他来开口了。
季盛夏看向梁辞，冷静道：“提到了常健医生。”
季盛夏：“我很感谢常健医生给了我周觅医生的联系方式。”
梁辞：“……”
他的双手来回做着手势：“就没有，再‘好友’一点的？”
季盛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站在原地看着他。
梁辞从她的神情中判断不出来她对颜凉时的情绪，只能有些烦躁地直接道：“颜凉时，颜凉时！”
颜凉时，你回来以后不连着一周天天请客都算对不起我。
季盛夏：“哦。”
梁辞：“？”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A哥，“哦”是个什么意思？
季盛夏是不是和他表弟已经离婚了但只有他不知道？
但A哥再次视线望天，明确表达了自己的立场——你的表弟是你的表弟，我的艺人是我的艺人，我是娘家人。
梁辞抬眉：“他去参加了个医学项目，可能……要一段时间才会回来。”
季盛夏：“嗯。”
梁辞：“？”
他看着季盛夏重新开始收拾东西，一时有些说不上话来，只把话头对准了A哥：“出院手续之类的都办好了吧？钱该交的都交了吧？”
A哥古怪地点点头。
梁辞连着“好”了好几声，甚至在原地踱了两步，还是没忍住回头看向季盛夏：
“你们一个两个就犟吧。”
“我真是要被你们俩气死。”
他说完，拍拍白大褂就大步离开了病房。
行，他之前还在担心要是季盛夏问“什么医疗项目”的时候，他要怎么说，这下好了，人家根本就能忍住不问。
A哥自然知道梁辞说的这个“你们俩”指的是季盛夏和颜凉时，他看着梁辞离开并且把病房门关上，看向季盛夏：“没事儿吧？”
季盛夏似乎有些出神，抬头：“没事儿。”
她看着收拾好的东西朝A哥示意，还又说了一句：“能有什么事儿？”
其实，就算梁辞不说，季盛夏也已经知道了。
不是周觅医生跟他说，也不是颜凉时直接说。
而是看到了公示。
星城第一医院一楼公示板上，和星城大学医学部合作项目的人员公示。
为期两年，一年半研修和半年的医疗救助。
季盛夏查了查，研修团队算得上是顶尖的，不管是学员列还是教授列，几乎搜到名字都能找到璀璨的履历，医疗救助的地方也足够让人担心的，但规则上写了，成员可以主动选择是否参与半年的驻地医疗救助，如果自愿人员不足，将从学生团队选人。
在梁辞用紧张和试探的样子来告诉他颜凉时参与了医学项目的时候，季盛夏就知道了，颜凉时恐怕不仅参与了这个项目，还是参与半年驻地医疗救助的人员之一。
A哥帮季盛夏拉着行李箱，季盛夏走在A哥身后，想到了什么一样，没忍住低头笑了笑。
等她和A哥都出了病房，才看到梁辞还在病房外的走廊等着她。
梁辞似乎要说什么。
这次季盛夏先开口了：“今年九月回不来。”
梁辞几乎是一下就明白过来她在说颜凉时，颜凉时的生日是九月三十一，梁辞点点头：“嗯。”
季盛夏又问：“十月也回不来？”
这下梁辞迟疑了。
颜凉时的生日是0931，季盛夏的生日1101，两人本来定下的举行婚礼的日子是1016。
梁辞犹豫着，知道是要交代颜凉时要两年才能回来并且……还有医疗救助的环节。
但没想到季盛夏先开口：
“两年都回不来吧。”
季盛夏在看向医疗项目和参与成员主要是“脑外科”的时候其实就懂了，他准备回脑外科了。
其实在手术后醒来还记得那句“如果等她醒，我可能就舍不得走了”的时候，季盛夏就有隐约的预感了。
但季盛夏还是有些生气，不是生气这个项目派遣地区让人不安，而是生气他并没有直接自己告诉她。
她会拦着颜凉时吗？
她心里想，但不会。
听到季盛夏直接说了“两年”，梁辞显然意识到，季盛夏其实已经都知道了。
在梁辞错愕的表情中，季盛夏又道：
“我记得夫妻分居两年是可以提离婚的吧。”
“他不是不想当面跟我说项目的这件事吗，那我说的这件事你也帮我跟颜凉时说一声吧。”
梁辞：“？”
说什么，说颜凉时你两年回来以后可以自动拥有离婚资格了诶？
我会死。
梁辞还没有来得及和颜凉时打电话说一声“表哥就帮你到这里了，但她已经都知道了”。
他先接到了电话，几乎是看到来电人的时候，梁辞就收了表情，看向季盛夏：“我不送你，有点事儿，慢走，不要医院再见。”
而在梁辞接着电话转身离开的同时，季盛夏的手机也收到了信息。
颜凉时：
[出院快乐。]
[梁辞已经跟你说了吧？我刚下飞机。]
[文件.pdf]
季盛夏打开文件，果不其然，直接是项目的介绍和两个环节的成员名单，医疗救助的那里，颜凉时的名字就在上面。
季盛夏沉默地盯着颜凉时的名字，知道这个选择也许能让他更快地回到脑外科甚至回星城第一医院的脑外科，她应该为这样的选择感到高兴……但一瞬间，她又点儿明白了自己选择做这次的手术时，颜凉时的心情。
最后她还是有些赌气般回了信息。
[下飞机快乐。]
九月底很快到来。
《卧星》本来也不是个长剧，在一个月的播出已经放出了结局，这个本来就因为制作班底和演员而自带流量的剧不负众望，不管是平台还是上星都获得了不错的收视率。
九月三十一，《卧星》最后大结局正式放出，也是颜凉时的生日。
季盛夏和颜凉时两人的聊天框上一次的信息还是停在季盛夏的[下飞机快乐]。
这两人默契地没有联系可苦了A哥和梁辞，就连带上他们俩和别人一起游戏五黑的时候也就季盛夏和颜凉时连个语音都不开。
搞得A哥和梁辞已经被不知道第几次问“季盛夏和颜凉时没事儿吧”。
他们有没有事儿不知道，但这样下去，A哥觉得自己都要直接在社交平台写“两人没事儿，领过证了，证还在”。
星城会所。
季盛夏、A哥、梁辞，甚至盛念张寒唐烁还有唐灿和周哲隽都在。
算是私下好友的聚会，也算是庆祝《卧星》播出以漂亮的成绩收官。
A哥还顺势和唐灿以及周哲隽聊到了他们下一部原创剧本的计划，谁都知道，在《卧星》以后，北极熊平台这边已经做出了让周哲隽和唐灿两人固定合作剧集班底。
唐烁在不停问着张寒各种张寒专业领域的问题，张寒倒是答得开心，只不过唐烁那个看着张寒的眼神，可能除了张寒自己，其他人都能看出来唐烁的眼神落点不在各种法律问题而在这个对各种问题信手拈来的人。
盛念和梁辞坐在季盛夏的左右两边，他们三个人倒显得有些安静，只不过盛念有时候会沉默着帮季盛夏做一些“小动作”。
比如第一个观察到季盛夏水杯的水快喝完了，或者在季盛夏夹不好夹的丸子之类的东西时静静拿起公筷帮她夹进碗里，但他同时却也会帮其他人把杯子里的水倒一些，或者用公筷在帮季盛夏夹完以后还会再帮一下他身边正在夹肉的A哥——即使A哥一脸莫名：肉很好夹啊。
虽然好像就是统一的关心让人挑不出有什么问题，但每到这个时候，梁辞总一副“季盛夏是我弟妹”的模样怀疑地打量一眼盛念，可惜少年现在对自己表情的掌控能力愈发顺风顺水，梁辞也看不出他的想法。
梁辞看着盛念又一次起身拿过了水壶，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季盛夏的杯子，又扫过了周围其他人几乎没有动的水杯，看向盛念正要开口说什么，但手边的电话先响了。
梁辞只瞥了一眼来电联系人，就一下站起来，看着季盛夏：
“盛夏，你出来一下。”
几乎同时，梁辞和盛念也对视了一眼，而后者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直接看了一眼梁辞，然后拿过了自己的杯子，倒水，然后又看了梁辞一眼，挑眉，没有动季盛夏的杯子，直接又把水壶放了回去。
梁辞：“？”
盛念看着起身的季盛夏，突然又道：“水别喝了吧，明天有出席的活动，这个时间再喝，明早容易水肿。”
季盛夏点点头就离开了。
盛念看着季盛夏和梁辞离开房间的背影，尤其是梁辞还不忘回头打量他几眼的神情，觉得有些好笑。
他倒是想趁着梁辞的那位表弟一直没有出现的时候撬墙角，关键是，他有这心，墙角真的只把他当作弟弟那也没有用啊。
星城会所走廊。
季盛夏疑惑地看向梁辞，不知道他有什么事。
但梁辞当着她的面接了电话：“行了，又有什么吩咐？我告诉你啊，这么些年我输给你的人情机会，你已经快用完了啊。”
季盛夏几乎是听到梁辞这么说话就知道了电话那一边的是谁。
梁辞还看了她一眼，但季盛夏就站在原地，没有直接转身离开。
电话那端，颜凉时轻轻笑了，反应很快地道：“季盛夏现在在你身边？”
梁辞看了眼季盛夏，答道：“怎么，天要打雷下雨幼儿园小朋友不打架，你们俩终于要说话了吗？”
梁辞看着季盛夏居然听到他这么说都没有走，那看来距离他眼中两人的“冷战”也快结束了。
但谁知道电话那端颜凉时的话让梁辞都气不打一出来：“没有。”
颜凉时：“祝我生日快乐吧。”
没有？
这时候还“没有”？
这时候不趁着你生日和季盛夏说话，你想什么呢？
梁辞：“嗯嗯行。”
他又确认了一遍：“她说还是我说？”
颜凉时：“你说就行了。”
梁辞：“生日快乐。”
梁辞说话的时候，季盛夏静静看了他一眼，看得梁辞都想直接挂了电话帮季盛夏痛斥颜凉时了——颜凉时这样的人当初到底是怎么脱单的？
他做表哥的都看不下去了。
颜凉时：“多说一遍。”
梁辞：“？”
这下他是实实在在翻了个白眼：“生日快乐。”
到梁辞说完这句，季盛夏微微低头，似乎笑了笑才转身直接回了包厢。
梁辞觉得，季盛夏这个笑大概是小说中“百分之八十的讽刺和百分之二十的凉薄”，但他也没理由把人叫住或者让季盛夏接这个电话。
但梁辞显然对颜凉时也十分无语：“你没听清？还要再说一遍吗？”
颜凉时似乎也笑了笑：“她还在你旁边吗？”
还好意思问？
梁辞：“走了，别说她了，谁能不被你气走？”
没想到颜凉时还有耐心问，甚至声音还带着笑意，梁辞一瞬间觉得，颜凉时是真的想两年后回来直接获得离婚机会吧？是吧？
梁辞：“我说完第二遍生日快乐她就走了，不是我说你，我说两遍生日快乐有什么用，你——”
颜凉时：“好了，那就够了，挂上吧。”
颜凉时：“这次算我又用了一次机会吧。”
颜凉时：“反正等我回来你还要再输回来的。”
梁辞：“？”
梁辞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手机，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他思索了两秒。
慢慢地反应过来。
看了一眼包厢门，之前季盛夏离开的方向，又低头看看手机，又看看门。
我是什么传声筒就算了。
现在传声筒都要帮着主动多说一句生日快乐了？
同一天，网上在庆祝《卧星》这部剧漂亮收官的时候。
几条关于主演方形意和齐雅的爆料却同步被顶入了网友们的视线。
和两人有关的词是“职场暴力”和“校园暴力”。
方形意的爆料和齐雅同步，两人被指出地下恋情，但方形意在公司有和其他艺人“暧昧”，说是暧昧，不如说是“威胁”，尤其是并不火的艺人或者是还在训练学习的未出道的预定演员。爆料的截图里，是方形意对多人的“威胁”，还很有针对性——有的是威胁作为经纪人阿琳手下最有话语权的艺人，能让别人“掉资源”，有的则是直接威胁“让你直接接不了剧”。
爆料中，放出了齐雅在大学期间的照片和视频，画面里，齐雅在一张床上倒水，旁边都是笑声，爆料人称，这已经是第三个搬到这个寝室住在这张床被齐雅这样对待的人了。
第一个是季盛夏。
这两条爆料出来，不仅方形意和齐雅首当其冲，就连两人共同的娱乐公司和共同的经纪人阿琳都受到了质疑。
有人还发现，上一次的“宋鹰”回来就曾签到这家做经纪人，还假装记者用提问攻击季盛夏。
一时，这家公司直接被称为了“垃圾回收站”。
即使公司第一时间回应将暂停方形意和齐雅的演艺活动，但仍然没能从风波中脱身，甚至因为方形意是公司头部男艺人以及齐雅也正受力捧而元气大伤。
还有消息透露，最近一家“岩基投资”似乎正准备对它下手。
季盛夏坐在包厢里，静静看着这些消息，还看到了突然冒出来的#齐雅对被暴力者道歉##齐雅对季盛夏#道歉。
但只淡淡地过了一眼。
“岩基娱乐？”
季盛夏按下锁屏，收起手机，缓缓笑了。
她端起水杯，偏偏是在今天，季盛夏不用费力猜测已经知道了是谁的手笔。
这算颜凉时送他自己的生日礼物，还是说，方形意和齐雅这事儿，也算他生日却顺带送了她一份礼物？
八月底到十月底，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季盛夏这个名字彻底成为了同年龄段的艺人第一名，把之前还要一起竞争年龄段内四小演员的韩潇和温琦都远远甩在了身后，季盛夏像是成为了女艺人里的独一档。
炙手可热。
今年的八月到十月也被称为季盛夏调整状态放飞自我的两个月。
她之前公布了自己因为脸盲症手术，现在脸盲症已经好了，同时，因为手术剃了光头，戴假发但也有光头造型，更因为这个造型刮起了“发型自由”的风。
这期间季盛夏的行程满满当当，参与了边录边播的真人秀、各种医疗公益短剧、拍照和视频广告。
但她却一直没有回到壹号公寓，从出院后就把主要的用品打包了出来，平时都是改为住在拍摄点或者活动附近的酒店，哪怕地点是距离壹号公寓很近的晋源拍摄中心。
夏青当年的事过了追诉期，但盛如延被发现用灌醉或者直接用药的一些方法送别的艺人到投资商或者导演制片人那里，且公司内部在盛如延时期有违规操作。
盛如延被送到了监狱，但投资商导演制作人的名单却还没挖出来，倒是抖出来了赵乾父子以及两人独立出来后开的娱乐公司。
盛念公开了自己是养子的身份，资助留守儿童和公益学校建设。
季盛夏有捐款和参与盛念的活动，她和盛念在《卧星》拍摄之后倒是没有避险，之前是被别人当成亲姐弟，但在盛念公开自己是盛如延养子之后，似乎也没有影响两人之间在公开场合的相处状态。
季盛夏参与演唱了盛念一首歌的一部分，但这首歌像盛念初入歌坛出的第一首歌一样，一炮而红。
共同演唱的季盛夏和盛念也一直被追问情感状况。
季盛夏倒是毫不避讳自己已经不是单身，甚至暗示过可能已经步入婚姻——她展示过自己手上的戒指，被人发现是情侣款。
网上的LS还是点赞每一条季盛夏内容，但现实中，当季盛夏被问到伴侣是不是颜凉时的时候总是微笑不谈。
而当网友开始揣测是不是季盛夏和盛念在一起的时候，从盛念那里得到了正面的回应，但却只是一句“我没有那个运气”。
十月十六，季盛夏终于又一次出现在社交媒体。
A哥和梁辞，或者只有之前就和颜季两家关系十分亲近的人才会知道，这一天本来是两家预计举行婚礼的时间。
季盛夏发了一条微博，自拍，说普通也普通，艺人几乎都会发自拍，说不普通也不普通——她是给自己的每个五官单独拍照，九宫格的中间是自己的正脸照片，配字：
[看见你。]
十一月。
这个月的第一天就是季盛夏的生日，A哥在这天陪同季盛夏参加了和粉丝一起度过的生日会。
季盛夏依然没见到颜凉时。
但她壹号公寓的住址却收到了快递，还是梁辞帮忙拿给她的。
包装看起来是礼物，只不过寄件人和地址都匿名隐藏了。
礼物盒里，是一张面具。
说是面具，更像是一张没有画的面具模。
软皮的虽然没有洞但却还是能从凹陷和突起看出是模仿人面部眉眼鼻的纯白色面具，柔软地可以装进巴掌大的盒子展开依旧没有褶皱，但这些对应着骨相的轮廓却让季盛夏觉得有些熟悉——如果她不是手术前观察别人特点的习惯还保留着的话，可能也不会发现，这眉眼鼻的轮廓，明显很像她。
礼物盒里还有一张纸，可能为了不暴露笔迹，是打印出来的四个字——“可以画画”。
这礼物……怎么说的，季盛夏看完就笑了。
匿名。
匿名得好。
季盛夏拿出手机，直接拍下了纸条的内容，少见地同一天发了第二条原创微博，上一条还是感谢生日快乐的祝福和表示今天过得很开心。
这条的语气就显得有些特别了——
[可惜了，我不画画。]
今天过后，季盛夏就要继续进组拍戏了，这次的合作的班底还是周哲隽和唐灿，有这两人，既保证了拍摄又保证了原创剧本。
也有人希望季盛夏和盛念再合作的，但盛念在《卧星》以后就拒绝再接剧集的拍摄，一心投入了歌唱和专辑制作。
网上看到季盛夏新剧班底的时候，几乎都感叹，季盛夏拿到的又是一部能在“摘星奖”上占据一席之地的作品。
一年半后，每三年举办的整个影视圈最大的颁奖，摘星奖。
三年前的季盛夏只是作为新人走了摘星奖的红毯，而今天，她真正作为了邀请嘉宾在场内拥有了一席之地。
说一席之地，甚至有些低谷。
这次A哥收到的消息里，至少有两项提名是有季盛夏的。
最佳女主提名，《孤岛古道》季盛夏，《卧星》魏冉。
最佳女配提名，《孤岛古道》魏冉，《卧星》季盛夏。
每项奖项都会入选五个人，这两项的含金量在一众奖项中算得上最高的几项之一。
但没有人对季盛夏和魏冉双双提名有意见，毕竟《孤岛古道》和《卧星》的收视以及后续影响已经能用数据摆出来了。
摘星奖针对“最佳男女主”“最佳男女配”演员的提名都是电影和电视剧共评的，往届最年轻的拿奖者就是盛如延和距离这个奖项一步之遥的夏青——夏青退圈前最后一部作品拿了“最佳剧组”的奖，而她作为女主角，这几乎是默认了下一届的最佳女主很有可能就是她。
如果季盛夏能拿到“最佳女主”“最佳女配”两项中的一项，就能直接称为历届年纪最小的获奖者。
但很可惜，她和魏冉双双落选。
《孤岛古道》和《卧星》这两部季盛夏过去一年多主要的播出作品都没拿下来演员单人奖项的时候，A哥都以为这一届季盛夏只能在嘉宾席多几个镜头了。
但最佳剧组的提名，却爆冷提名了《搁浅都市》。
《搁浅都市》魏冉、季盛夏、还有一位男主角已经退圈。
往届拿过这个奖项的剧集男女主角都拿下了下一届的“最佳男女主”或者“最佳男女配”，就连这次都没有例外。
A哥不敢置信地看着季盛夏，脑海里却在算着再三年以后季盛夏的年龄——没错，还有机会创造最小年纪的摘星奖“最佳女主/配”。
已经退圈的《搁浅都市》男主角并没有出现，上台的是季盛夏，以及代表魏冉上台的梁辞。
梁辞领完奖就直接离开了，甚至没有和季盛夏打招呼，如果不是魏冉，他大概是不愿意再出现在媒体的镜头下的。
颁奖结束，A哥也先一步离开了——今天的各种娱乐新闻的标题还要沟通一下。
季盛夏站在保姆车旁，还在等她的助理。
这半年，A哥虽然还是她的经纪人，但同时作为星城娱乐独立出去的经纪人分公司的话事人，对于季盛夏这个经纪人名下唯一的经纪人俨然是放养模式。
季盛夏的助理与实质上的新经纪人是个年轻姑娘，也是之前《卧星》拍摄期间就接触过的一位工作人员，当初她“认错人”乌龙事件的那天，A哥不在还是这姑娘送她出的拍摄基地。
季盛夏看着手机，正准备直接给她打个电话，却先接到了已经离开现场的梁辞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是梁辞的一句“你快来医院”。
他的话还没说完，季盛夏的手臂突然被拍了一下，季盛夏听到那句“你快来医院”本来就紧张，这下一手滑，手机直接摔倒了地上黑屏了。
季盛夏回头，和经纪人姑娘面面相觑：“……”
经纪人姑娘：“我刚刚……就是和……交往回来……”
季盛夏：“？”
她其实想说的是和媒体交代一下打好关系吧？
但很快，季盛夏习惯了似的，扶额，拿起手机。
季盛夏只道：“现在，立刻，去星城第一医院。”
季兴洲之前一直都在星城第一医院检查和调养。
梁辞一句“你快来医院”难免让季盛夏紧张。
星城第一医院。
季盛夏第一时间到了季兴洲每次来检查都会住的病房。
没人。
季盛夏蹙眉，拿出手机，在“梁辞”和“季兴洲”上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直接给自己爸爸打了电话。
“爸，你现在来星城第一医院了吗？”
季兴洲：“没有，我现在去医院干什么？”
季盛夏松了口气。
但季兴洲的话刚说完，又略显紧张地道：“你现在去医院了，你——”
后面的话季盛夏没有仔细听。
或者说，从她的面前，突然又走进病房的另一个医生出现的时候，季盛夏就没有心思听电话里说什么了。
季盛夏看着面前的人一步步向她走来，只平静地对电话那边说：“我没事，那我电话先挂了。”
白大褂，戴着口罩，只能看到身形和露出的眉眼。
他开口：“你好。”
季盛夏看到面前的人却愣住了。
他把双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伸出手，却被季盛夏伸手一拍，拒绝握手。
颜凉时笑了。
“看来可以认出我，不用先开口说‘季演员，我是颜医生了’。”
季盛夏盯着他：“你……”
她当然认识他，即使在颜凉时离开后她也没有主动看过颜凉时的照片。
原来，
他真的像别人说的一样，
挺好看的。
颜凉时低头，拿出手机，很快，季盛夏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收到了消息。
他给季盛夏发了个东西。
两人停留在一年前的聊天对话框又多了一份文件。
季盛夏静静地看着他，在接触到微笑的眉眼的时候，有一瞬间下意识地闪避。
她低头点开了文件，是颜凉时的简历。
右上角是证件照，上面有颜凉时从出生日期到姓名性别以及学习经历等等的内容。
框架相似，但内容上又和季盛夏认知的“简历”不太一样。
他还写了“情感状态”——“已婚”。
季盛夏抬头。
她之前没有看错，颜凉时的眉眼是带着温和的微笑，就像，他本来就是这样。
颜凉时又一次伸出了手，笑道：
“初次见面。”
“我是刚到星城第一医院外科工作的颜凉时医生。”
颜凉时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个东西：“我们曾经上过同一节选修课。”
是季盛夏送的钢笔。
季盛夏沉默地看着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本来是她想象中的第一次重逢。
但她又应该问“这两年怎么样”“医疗救助顺利吗”“在那个地方安全吗没有受伤吗”。
季盛夏抿唇。
她突然伸手，手指碰到了颜凉时，从他额头、眉毛、眼睛、睫毛，再到鼻梁、鼻尖、嘴唇。
颜凉时看着她不眨眼，也没有伸手阻止她的动作。
季盛夏：“你来的太晚了。”
季盛夏：“是不是上过同一节选修课，是不是拿我钢笔的那个人，都不重要了。”
颜凉时脸色一变。
季盛夏故意吓他一般。
现在才微笑道：“我也是已婚。”
季盛夏边说，手指边从说的地方带过：“他的眉毛和发色一样黑，他的睫毛很长，他的双眼皮是从眼头到眼尾逐渐展开的扇形，他的鼻梁很挺，唇角到眉尾和眉毛的度数在六十一度左右，他的耳尖和眉毛水平平齐，他的耳垂也是不薄不厚，脖颈侧有一颗痣——”
“——右手手背上也是。”季盛夏说这话的时候，手指划过颜凉时的右手手背，但下一刻，却又划向他的手心，十指相扣握住了颜凉时的手：“这些都是他教给我的。”
颜凉时左手四指托着季盛夏的脸，大拇指从她一侧的眉头到眉尾拂过。
两个人手指戴的还都是对方当初买的那枚戒指。
沉默中，颜凉时和季盛夏静静对视着，好像这真的就是第一次见面。
但季盛夏却突然从身侧的包里拿出了那张白色的面具，她伸手，用它挡住了颜凉时，然后垫脚，隔着面具轻轻碰了一下颜凉时嘴唇的位置。
颜凉时伸手把面具拿下来，看了一眼，上面没有如他所想用画笔修饰出完整的五官，反而只是在一左一右写了英文字母。
一边是SX一边是LS。
季盛夏瞥了一眼自己在上面写的字，笑了：
“你回来了。”
“我是不是要恭喜LSSX离散数学CP党获胜了？”
颜凉时点头：“嗯。”
季盛夏：“画得好看吗？”
颜凉时：“好看。”
医院里，白色的墙，白色的灯，没有一个像他们的两次初见
四目相对，浸湿眼尾的是眼睛里满满的笑意。
季盛夏伸手：“初次见面。”
颜凉时握住她的手：“初次见面。”
颜凉时笑：“失礼了——”
他握手的那边拉过她，另一只手紧紧揽住了她的后腰。
这次没有面具，他低头准确寻找到她的嘴唇。
初次见面，我的初暗恋和我一辈子的爱人。
初次见面，走出阴影的颜凉时和他的阳光。
远胜恐惧和阴影，远超时间和距离，
抵挡荷尔蒙本能诱惑的，给予我和你所有决定无限尊重的，
唯有爱意。
我予你今日，
是爱人重逢，
也是破茧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