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监今天没穿深衣,上服下裳,内着胫衣,就像个买*买提,束腰上有纹绣的风云图,更显得细腰一握,猿背蜂腰。风一吹衣襟猎猎做响,长发飘兮美目盼兮,望着白栋欲言又止,眼睛好像就要说话。
老白迟打了个哆嗦,慌忙找个借口离开了。主人有许多好友,公子少官荒诞不经,李敌冷漠,仲公子慷慨义气,唯独这位景公有些别扭,让人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快跑!这位景公看人的眼神就像深潭,能活活把人淹进去,被他多看几眼就会大汗淋漓,喘不过气来......
“都说你是建家园,立宗祠,为人子之孝,可我怎么看到的都是极其奢华的奇技淫巧?那种伸向各户的竹管是用来做什么的?难道是用来传声说话,递送消息?不对不对,若只是传声之用,为何要接到湖边,没有这样的道理啊?”
景监看得大为疑惑,看了会儿竹管,又跑去看正在制作的水车。如今栎阳城的熟手木工几乎都集中在这里了,正在赶制这几架水车。
大军归来后,当日那几个营中木工跑到栎阳关市租了个铺子,大卖白栋发明的几样木具,其中最受黎民欢迎的竟是蒸笼;如今只要是出身清白、有老世族背景的秦人都可学习‘壮面’的法子,只是不能泄露,否则就要连坐族人邻居同受责罚。学了壮面法后最需要的就是蒸笼了,官方制作的哪里及得上这边的精美,蒸笼卖得越多,白栋的名声就越大,在秦国木工的心中,藤椅蒸笼都是开时代先河的木具、堪比祖师爷公输般的杰作,如今白家需要木工,还不巴巴地赶过来帮忙出力?白家如果给钱多了还会急眼,认为这是将自己当做了外人、是最大的侮辱!
“这种东西叫做水车,是我随恩师梦中游历,飘飘荡荡也不知到了哪个国家,见到了这种木具。平时可借风力翻动水板,湖水就能流进竹管,通往族中各户,省去了每日挑水的劳累;到了旱时,风力加上人力,就可以快速翻水、灌溉田地。说来真要多谢君上了,赏下的这千亩良田有水渠环绕,这在老秦国可不多见呢。”
景监很想告诉白栋,其实还有两千亩良田被国后截下了。卫无害毕竟是国后的救命恩人,如今因你破家灭口,国后虽然明晓大义,毕竟也只是个女子,动动小手段实属正常。
可想想还是算了,这些话普通黎民可以说,自己这个秦国中尉副将可说不得,有挑唆之嫌,只得转个话头:“白兄弟真是极尽妙想,这种叫做‘水车’的东西如此方便,只怕早晚都会在老秦推行,到时受惠之人都要交口称赞你‘白子’的大名了......”自从在屹石村接了白栋家人,跟着磕头叫过娘亲,融血结拜就是迟早的事情了,白先生也就变成了白兄弟。
其实连景监都很奇怪,自己向来行事深沉,很难轻易认同一个人,这小子却偏偏有种特殊的魅力,让人不觉就想亲近。这是为什么呢?想得奇怪,不由抬头又望了白栋一眼。白栋心里一寒,景监随便看人还好,一旦认真起来,总给人含情脉脉的感觉,男人太美也是罪,受不了啊......
“别叫白子,我会脸红的,而且也不好听。听说你在我娘面前磕了头,叫了娘亲,我以为这是一种缘分。以后就不叫你景公了,叫你景兄,还记得在荒岭相遇,是景兄将我交于运粮大军,这又何尝不是给了我一个出身机会?如此机缘,不做兄弟天理不容,不过可以不割手腕吗?现在我的手腕上都是伤痕,旧伤还未痊愈呢。我们去吃酒,去吃肉,去祭拜天地,迎风高歌都可以,不比弄成血淋淋的样子强?拜完兄弟后,我还要请你在大木盆里洗澡,当然是你一个人洗啊;盆里会有芬芳的花瓣,洗完后香气馥郁,你会迷上它的......“
景监的职业可怕,性情古怪,手段惊人,好在还算是个可以结交的朋友。那日明知是自己放了他苦苦追索的女子,却没有伤害自己,还要为自己费心谋划,生怕老赢连对自己有所伤害。这样的人是可以做朋友的,而且与公子少官不同,既可以谈感情、也可以谈利益,痛快极了!只是融血结拜就要割手腕这种做法让白栋深恶痛绝,这个时代的人难道都不怕得破伤风麽?他可怕!
景监哈哈大笑,他爱惜自己的身体胜过一切,怎么能忍心割自己一刀呢?只觉白兄弟知我啊,这才是好朋友呢。
白栋从来不骗朋友的,木盆选了最大的一个,水的温度刚刚好,水面上漂浮着五颜六色的花瓣,洗澡水和景监一样,都是香喷喷的。景监看了看,表示比较满意,只是希望能否在水中再加些羊奶?他知道这是非常奢侈的事情,春秋时有个叫南子的美丽坏女人就经常这样做,孔子听说了这件事,都要掩起脸来不肯去看她。可他真的很希望洗一次羊奶浴,就像小孩子对糖果一样的期待,都是结拜的兄弟了,白兄弟你不会说出去吧?你家里肯定有羊奶的吧?大不了我出钱买就是了......
虽然已经比较了解景监,白栋还是跑出去吐了一会儿,然后拎了一小桶羊奶回来,景监这才满意了,开始哼着《诗经》洗澡。他选择的都是表达爱情的歌曲,而且除了诗经之外,居然还有连白栋都不陌生的《越人歌》。
这首被汉时刘向收录,出现在春秋前期的歌曲其实还有争议,真不知景监代入的是那位风~骚多情的老舟夫还是美丽动人的越女?白栋猜测应该是前者,若是后者景监就正常了,可他明明就很不正常嘛......
原来大男人也可以一个澡洗上两个时辰的,看看日头都偏西了,晚饭估计也要在自己这里吃,新鲜的就没有了,煮好的羊肉和馒头管够。洗过澡的景监脸蛋馥郁如花、肌肤白似羔羊奶,轻轻坐在白栋面前,微微露齿一笑,竟有些娇媚。
白栋避开他的目光,脑中只想着历史上对这位景公的正面记载:识才荐才、三举方成,历经变法艰难而无丝毫退缩,纵有女儿娇柔一面,却是真正的伟丈夫......心里才算好过了一些,勉强支撑着没吐。
“每次吃到你做的咪咪,都要感叹壮面之法的神奇啊!”
景监慢条斯理的吃喝完毕,忽然深深望了白栋一眼:“兄弟,你能不能告诉为兄,为什么要关心魏国入秦的使者?算了,知道你不会说,我就告诉你吧,使者叫卫鞅,其实是个无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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